脖颈里都是温热的呼吸,酥酥麻麻地痒,南宫凰缩了缩脖子,就听到季云深在她耳边说了句话,他说,“真好。我的王妃也是会这般笑着的。”
话音落,南宫凰浑身一颤。季云深是什么意思?她……以前都是不会笑的么……?
“我的王妃……明明才十几岁的年龄,却总显得太过于理智、老成,眼中自有星辰大海却依然历经沧海桑田天地翻覆。”宛若呢喃、带着情深,季云深拥着这具瘦削的躯体,深深叹了口气,用只有双方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
曾经不曾见过是以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一直到方才看到了那样的笑容,竟觉得往日这丫头的清冷令他心疼,这丫头……是生生被逼着将那个自己掩埋在不见天日的黑暗里,这三年……她到底经历了一些什么。
他说,“我的王妃……”
这四个字落在耳中,令人心绪如麻,温热的气息喷在脖颈处簌簌的痒,这几个字却令她心脏都狠狠一颤,有些宠溺、有些纵容、还有心疼,竟成了这一生短短十几年最眷恋的发音。
南宫凰有些气息不稳,随即头上落下一只温暖的手掌,他安抚着怀中似乎有些激动的情绪,轻声安抚着,“以后,一切都有本王在。我的王妃,只需要像方才一样,开怀、得意、俏皮地笑,就好了。以后……一切有我。”
“本王为我的王妃撑起来的那片天空,碧海蓝天、自由无际。”
一切有我。
她曾经以为,南宫之族将是她一生的庇佑,她只需要做最真实的自己,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即便是巍峨宫城,只要她愿意,也是可以去肆意捅一捅的。
可是,三年前,一切轰然崩塌。
那个时候才发现,原来以为一生的庇佑,其实那些人也会累、也会痛、也会无能为力、甚至……也会永远离开。之后,她就再不曾依赖过任何人。
即便是藏书楼,她也清楚地知道,若是自己没有能力、若是自己没有旗鼓相当站在这群人身边的力量,也是会被毫不犹豫地弃若敝履的。
对于这一点,她一直都清醒、理智地知道。
任何一段关系,都要旗鼓相当才能长久,但凡一方长期处于被照顾的地位,便必然会被抛下。即便是血缘至亲,都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祖父的那一跪,不仅跪在了三年多前的冰天雪地的御书房门口,更跪在了她的心上,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都沉甸甸地压着她,再也摆不掉,挣不脱,时时刻刻让她清醒、理智,不敢懈怠。
三年前那个现在看来格外“任性妄为”的自己,自己都快要忘了到底是何模样,想来,是并不好看的,毕竟,那么多人都不喜欢……
可现在有个人伏在她的脖颈里,深情呢喃,他说,“我的王妃,一切有我。”
他说,我给你的一片天空,碧海蓝天,自由无际。
从来没有一个人,对她这样说过,也从来没有一个人,令她相信这句承诺。可现在,她想相信、相信这个男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季云深就感觉到了自己的肩膀湿漉漉的一片,心,微微地抽着疼。上官井对他说过南宫凰的身世,可是这丫头……生生将这个秘密自己藏着、掖着,她调查当年南宫夫人之死的真相,一切亲力亲为,对他连提都不提,从未想过借他的势力。
这份独立,令他心疼。
他捧起她的脸,果不其然,一张细腻、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泪痕纵横,她哭起来很安静,连表情都没有变,还是那般清清冷冷的模样,甚至,眼神都没有任何悲伤或者别的情绪,就这么,无声地、面无表情地流泪。
却比任何一种哭泣都令人心痛,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被抽空了力气,心脏都在抽搐、绞着,连呼吸都困难。
“凰。”他替她擦拭着满脸的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干……擦了就流出来,再擦还是流,流地他心烦意乱,索性也不擦了,直接把这丫头一把抱紧怀里。
很快,胸前衣襟也湿了。
司琴已经转了身,这样的小姐她从未见过,也不忍去见。小姐是谁?南宫凰,横行盛京城的纨绔大小姐、藏书阁三位少主之一、启月阁阁主,杀伐果决、贵气高雅。即便是宫中公主殿下,都不如她家小姐来的高贵。
她家这样的小姐……什么时候哭过?从来只有她家小姐让别人哭的份。
更何况还是这样的哭泣……令人想要蹲下来紧紧地抱住自己,只觉得,那些被自己刻意掩埋在回忆的尘埃里连自己都不敢碰触的过往,呼啦啦地一下子全回来了。
司琴真的蹲了下去,抱着自己,以婴儿在母体中的姿势,一种最自我保护的姿势。
临风从方才开始就沉默着。
王爷说的话太轻,他没有听到,可是……在场唯二的女孩子,突然都哭了。在他看来,这两个人是这盛京城里最最不会哭的人。
特别是王妃,那个被沙场将士冠以“凶兽之主”的王妃,那个在大雪飞扬的夜晚转身上马的王妃,那个只身一人带回三皇子的王妃、那个亲赴平洲救王爷、揪贪官的王妃。
那个风里来、火里去从来都潇洒恣意的王妃,哭了。
而那个傻兮兮的小丫头,也哭了。那小丫头有什么好哭的?明明是这天下最不像小丫鬟的丫头,跟了这样的主子做梦都该笑醒,可她……哭了。
而自己,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很想蹲下来,抱抱她……他想,一定是这环境有些令人难过。
“好啦……”季云深安抚着怀中渐渐平稳了气息的丫头,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宽慰道,“好啦……再哭下去,我们家王妃就要不好看啦。过往的小丫头都要笑你了。”
情绪来得快,泪水如同决堤一般控制不住,也不想控制,泪眼迷蒙里,南宫凰红着眼睛,有些羞恼和嗔怪,“还不是你害我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