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进来的人出乎季云深的意料之外,只是一个孩童。
不过倒也算是情理之中,上官井那人,接触不多,但是通过这么仅有的几次的接触便知道,为人心思缜密、考虑周全,心有七窍。
这样的人,做任何事情都不会让自己被人抓了尾巴,“同季王府季王爷相交”这样的风声,绝对不会出现在上官井的身上。
那孩童衣裳倒是新的,自己交代说是城外的小乞儿,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给了他一锭银子,和一些碎银子,让他自己去买了一身好衣裳、然后将一只厚厚的信封送到季王府,剩下的钱就是他这一趟的酬劳。
说话的时候小乞儿很紧张,怕是这辈子不曾见过这样的贵人,所以说得磕磕绊绊、前言不搭后语的,季云深听了好久才大约听明白这么些意思。
当下对着临风抬了抬下巴,临风上前将那小乞儿手中的信封拿了过来,挥了挥手,那小乞儿如蒙大赦般叩了头退下了,临风发现那小乞丐的后背,已然湿透了一大片。
在这样的深冬季节里,生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临风失笑,关了门才将信件递给季云深。
季云深接过,很厚,明显厚厚的一沓纸,季云深挑眉,漫不经心地拆开了,的确是一沓信纸,有些已经泛黄,有些还是崭新的,明显就是很长一段时间内积累下来的。
他随手翻开一张,眼神一凝,内容还没看,就赫然看到信纸的右下角有一个鲜红的印章,裴战私印!
竟是上官井和裴站的往来信件!不是经过手下的手,只真正经由裴战自己书写、签名、盖章的信件!
上官井竟然能说服、或者说能够在这件事里占据这样的主导地位……还是说,裴战已经如此急不可耐了?他急需上官井这样一个人,来帮他在战事之中出谋划策,为此,哪怕自己面临着万劫不复的危险,也在所不惜。
没想到,这件事的最后,竟是上官井送来了这样的一份大礼,一份,足以瞬间推翻裴战的信件。
季云深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掂量着手中的重磅炸弹,寻思着要在什么时机用才能炸地更惊天动地一些……他想,自己的眼睛,也的确该“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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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
南宫府的门口,也迎来了一位客人,他自称姓田,说是南宫大小姐的故交,求见南宫大小姐。
今日来见大小姐的人,似乎有些多,但是美貌本身就同意降低一个人的戒心,即便这个人脸上带着面具,但露出的那一小截下颌,就看得出此人容貌必是上乘,而且瞧着言行举止客气有礼、气质高贵教养极佳的模样,小厮们便也客客气气地让她在门口等候,不多时,那小厮就回来了,说是大小姐有请。
这是上官井第一次走进南宫府,他没有刻意地去留心周遭隐没在暗处的侍卫,对于最初那一晚感受到的气息仿若半点不知,坦坦荡荡地跟着引路的小厮一路走到后院暖云阁。
还在暖云阁门口的时候,就听到了那头雪狼王的吼声,身边小厮脸色一白,对着院门指了指,讪笑着说道,“田公子,前面就是大小姐的暖云阁了,您直接进去就成,小姐已经等候多时。小人……小人还有事,便先行告退了。”
说是有事,其实就是还没有习惯府中多了一只吃人的野兽。
笑话!那野兽可是当着他的面给抬进的南宫家的大门,也就是可以说那野兽几乎是与他擦肩而过,那野兽到底又多大自己是一清二楚的,就自己的小身板,塞牙缝都不够!
那口中的獠牙泛着寒光,仿佛淬着剧毒一般,他哪里敢接近?也不知道那些个打着幌子也要进来看一看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是嫌自己命不够短么?
那门房小厮见上官井点头,赶紧转身离开。
上官井笑着摇头,抬腿走了进去,这南宫府一路走来,的确都是一些老人小厮婢女,瞧这一个个不是老就是弱,倒是和传闻中很是一致。
南宫凰已经坐在院中等他,茶已经上好,一舟依旧抱着剑站在她身后,不言不语,半低着头只看着眼前一尺三寸间的少女,而不远处占据了院子很大一块地方的笼子里,便是传闻中的那头巨大的雪狼王,那个可爱的有着虎牙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少年站在笼子边上那这一块生肉逗着那雪狼王,雪狼王背对着他竟是理都不理……
上官井的嘴角抽了抽,就是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少年,因为一只鸡很爽快的告诉了季云深自己的名字……莫名地有些牙痒痒。
“田先生……”他目光还在司竹身上,南宫凰却是托着腮淡笑着唤道,“田先生百忙之中拨冗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文绉绉的,眼角微微上挑,眼睛半阖着,带着午后未醒的迷糊劲,发丝有些凌乱,并没有束起来,而是宛若瀑布一般散落在肩头。
往日里清清冷冷的一个丫头,这会儿……竟是多了些,令人心动的诱惑。
她将已经倒好的茶推出少许,示意他随便坐就好,想来今日上官井的确是有些忙,方才还在状元楼见了季云深,这会儿便跑来了南宫府,有些马不停蹄的模样。
定是有事。
上官井走到石桌边上,俯视着有些慵懒迷糊的少女,从他的角度,看不到南宫凰的表情,只看得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像极了趴在桌上一块雪白毛皮上的那只舔着爪子的猫儿,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一摸那毛茸茸的脑袋。
垂在身侧的手悄悄蜷起,收到召自己回族中的书信,回,是一定要回的,正好将三位长老一起从她身边带走,这样,这丫头便也安全多了。
只是,终究是不舍,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想来,再见之时,她便是名正言顺的季王妃了吧。
一想到这里,心中便隐隐不快,这丫头也是个养不熟的,即便自己绑了她许多,可他们之间的关系总是若有似无地疏远着……他叹了口气,说道,“我要走了。”
“来同你道个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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