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轻敌了。
如若过来的是季云深,北境部族没有一个人胆敢如此大刺刺地将他往查汗克斯身前带,必然是直接绑了再带过来的,可来的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即便气度高华又如何?
可就是这样一个小姑娘,说话间眉眼神情都淡淡的,可手起刀落的气势却是凌厉骇然,瞬息之间帐篷里所有的侍卫都被杀了,连还手之力都没有,等到帐篷外的人闻声而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鲜血已经流到了帐篷外,被鲜血融化的雪地脏污不堪,他们的首领被北境士兵反扣着,跪在血污中愤愤不平地大喊,“你使诈!”虽然震撼于南宫凰凌厉的伸手,可若不轻敌,她必然也是不会这么顺利的!如今若是还想不到她就是故意让所有人放松了警惕,他便是白活了!他是北境草原之上最智慧的狼,没想到,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玩弄于股掌之间!
那少女笑意浅淡,似乎比这雪还要清浅的笑容,“难道首领不知道么,兵不厌诈。”
说完,对着门口众人微微一笑,到,“诸位,是想送本小姐一程,还是送你们首领一程?”
众人一噎,自然听懂了是送她出去,还是送查汗克斯去死……当下,即便二心之人,也不敢明着说要送查汗克斯一程啊……也不知道是谁发起的头,众人一步步后退着,愣是清出了一条路来,南宫凰带着众人,石头押着查汗克斯、其他人簇拥着楚兰轩一路出了巨石阵。
楚兰轩由人搀扶着走,还在云里雾里中,从南宫凰进入帐篷开始,他就是这个状态……
他想过,季云深一定会来,即便不是自己来,也至少应该是临风、或者流火,但是,他绝对不会想到,来的人会是南宫凰。
而他对于南宫凰,始终是一种不太说得清道得明的情绪,曾经,她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污点和耻辱,一个盛京城中最最不像女子的女子,喝花酒逛青楼,打架斗殴如同市井小民,但凡谁当着他的说起南宫凰三个字,他都要膈应地如同吃到了苍蝇一般……
他是皇后亲子,所有皇室兄弟之间最最出色的那一个,未来极有可能荣登九五的皇子,他的王妃、甚至是皇后,即便不能够真的母仪天下也该是温文尔雅进退有度的,即便是程若璃,也是不够的。
所以,他抓住了可能是唯一的机会,迫不及待解除了婚约。
可是,渐渐地他发现,这次回来以后的南宫凰,不同了。她还是无状、还是不羁,还是时常去风月楼,还是不像一个女子,不会绣花女红,不会琴棋书画。
可是,她身上有一种光,不经意地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包括他自己。
是谁说,女子一定要知书达理、温文尔雅,是谁说,女子一定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宫中后妃女眷大体都是一般无二,时间久了,怕是连父皇都忘了谁是谁,但是这世间,怕是无人会忘记,曾经有个女子叫作南宫凰。
她喜欢混迹莺歌燕舞却也敢直奔水患之地,她不学无术不吟诗不作画,却能手执匕首笑对北境蛮夷。
在今日之前,他从不知道一个女子可以美成这样,就像他从不知道,染血的白色狐裘能够美到天地失色。
这世间女子千千万,却只出了一个南宫凰。他想……他后悔了。
……
北境蛮夷虽说一步步退着,却依旧围着众人伺机而动,但凡有一些机会,都不愿让一个女子这般劫了首领离开,这说出去,是何等丢人的事情?
查汗克斯被石头押着,他身形本也瘦小,石头终究也是百里挑一的精兵,扣押手法自有一套,他半点动弹不得,眼看着即将出了部族领地,当下突然急中生智叫唤道,“南宫凰!三皇子重了我的毒,没有我的解药,你即便救回去了,也是枉然!”
南宫凰一怔,回头看楚兰轩,挑眉,无声询问。
楚兰轩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苦涩地笑了笑,摇了摇头,“不过是一些致瘾的药物罢了,左右也没有解药,也要不了命,忍忍也就过去了。”
这话似乎有些熟悉,似乎在哪来听过,南宫凰皱着眉头思索着,这表情落在楚兰轩眼中,却终究得了些莫名的安慰,但他素来骄傲,那是融入骨血的本能,因此只说道,“真的不碍事,若因着这些个腌臜玩意儿受了这种货色的控制,还不如死了干脆!”
南宫凰无可无不可地随意点点头,那些莫名熟悉的话却是半点也想不起来,便也不急于一时,不过一点致瘾的药物罢了,偷偷把楚兰轩打晕了,让北陌治一下就是,当下也不理睬查汗克斯的叫嚣,不耐烦的对着石头撇撇嘴,吩咐道,“堵起来!”
石头已经对南宫凰佩服地五体投地,南宫凰指东,他绝不往西,当下就手脚麻利地撕了一截查汗克斯的衣摆堵住了他的嘴,混着污血的袍子入口,血腥气冲地人作呕,查汗克斯呜呜呜得反抗着,却直接被无视。
大门眼看就要到了,一出了这门,便更加没人能拿南宫凰怎么办了,有人悄悄地捏紧了手中武器,互相交换了眼神,首领没了可以再找新的,但是放了楚兰轩回去,热闹了那位大人……怕是整个部族都要遭殃……
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却有一声轻笑,从门口传来,那笑声很低,却宛若石头入水,一下子激起千层浪,打破了紧张的气氛……从门口走来的男子,执长剑,着白衣,带着好看的银制面具,露出的下颌是比女子还要秀美的线条。
“我说呢,怎么进来一个人都没遇到,原来都堵这儿呢……”说话间,他已将在场唯一的一个少女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确定并无受伤才悄悄松了口气。
南宫凰却是蹙眉,不悦地问道,“你怎么在这?”
上官井……与之仅有的几次相遇,都不太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