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看着出而复返的南宫凰,一时间也有些惴惴的,弯着腰跟在这位大小姐的身后,嗫嚅地解释道,“王妃……那、那林可儿的、尸体已经、已经抬去林家了。”
这位王妃娘娘的传说已经有些神乎其神了,让人下意识就不敢掉以轻心。
只是这会儿王妃很是奇怪,她似乎并没有在意狱卒说了什么,也没有去林可儿的牢房,而是就在这牢狱里来回晃悠地,凝着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时间,倒也不好出声说什么。
南宫凰在牢中转悠了两圈,那香味极淡,但的确真真实实地存在着,她和司竹对视一眼,司竹也已经沉了眼,这香味,不会错的,就是那位大相国寺绑架了小姐的人。
上官井。竟然是他!
只是,记忆中见到的上官井,虽儒雅有余,但距离漂亮却是很遥远,更何况,还是“比女人都要漂亮”……如此说来,那日他必然带了面具,这样一来自己除了对方的姓名,竟连长相都不曾知晓。
“南宫凰。记好了,我不姓田,我姓上官,我叫……上官井。按照家中族规,你,该是我的妻。”
这句话,竟宛若魔咒般挥之不去。
家中族规……到底是哪里的族规,又为何会涉及到自己?上官……她翻遍了所有过往的记忆,终究记不起来和这两个字所搭边的经历,可对方却似乎无孔不入,大相国寺、平洲水患……
她叹了口气,眼中愈发清明,她拂了拂衣袖,转身出了牢房。
身后弯着腰一脸懵的狱卒……所以,这位王妃娘娘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
盛京城,轩王府。
袅袅百合香里,雾气氤氲,案几之后的男子托着腮,身子前倾看着底下跪着的青衫中年男子,淡淡说道,“想好了再回答本王的问题。”
声音懒懒的,带着午后小憩方起的沙哑,和那隐没在雾气后的容颜一般,有些不甚清晰。
那中年男子却是只觉得心脏都要跳出胸膛般,连脑袋都已经揣在了裤腰带上的压抑惊吓。
他是程家的大夫,今日出门购置药材,被人带来了这里,之后几乎是一炷香的时间,三皇子一句话都不说,只看着自己,一直到方才,才问了第一问题。
那问题一出来,大夫就知道,今日怕是难熬。
因为,三皇子问的是,“程若璃的脸,伤势如何?”
程家小姐的伤,是整个程家死死捂着的秘密,特别是对面前这位爷,一丝一毫不能透露,谁知道,这位爷早已知晓,开口就是笃定地问,伤势如何……
这让人如何回答,说真话一旦日后东窗事发程大人发现是自己漏的陷,怕是一家老小都要遭罪,若是说假话……那更是诛九族的大罪!
他沉默,左顾而言他,“程、程小姐不日就可以痊、痊愈了……”他没有说假话,的确是快要痊愈了,只是,那条丑陋的疤痕,怕是要一辈子跟着她了,从右眼角横贯整张右脸的巨大丑陋伤疤,注定了这女子不幸一生的开端。
就譬如,如今冷冷看着想要一个答案的三皇子轩王爷,怕是曾经再如何喜欢,都不会接受这样一个女子进府的。
果然,上面那位爷,根本不满意对方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冷冷嗤笑了声,“你知道的,本王要的,不是这样的答案。”
楚兰轩看着头都快低到地面的大夫,手无意识敲击着案几,那日他听到了墙角两人的讨论之后,回来就让人留了心眼,果然,程若璃根本不是什么天花……虽说程家蛮得紧,但是大相国寺毕竟那么多小沙弥见到了,私下里八卦交谈的也不少,稍稍使了点银钱,也就套出来了。
没想到,竟是伤了脸。
这就比较严重了,伤势如何、是否可以痊愈,又能恢复几分,这都关系到他接下来如何对待程若璃。
程家的确是他一心想要拉拢的对象,但是显而易见,从程若璃下手本就效果并不明显,反倒得了程太傅的不喜,若是程若璃还受了这么严重的伤,那这颗棋子……便不得不放弃了。
这几日,总想起南宫凰,这个女子似乎和以往太多不同,整个人的气质都懒洋洋地,宛若舔着爪子的猫儿,那爪子无端勾着人心痒痒。
何况最近南宫家那位“义子”,也令人捉摸不透,说是又突然失踪了……
无端地有些烦躁,也开始怀疑这仓促退婚之举,到底明不明智……心中烦闷,眼中便更是凌厉,看地那大夫更是胆战心惊不敢回答。
楚兰轩却是失了耐心,重重地一个鼻音问道,“嗯?”
“回……回三皇子……程家小姐的脸、怕、怕、怕是要留疤!”这句话,是闭着眼睛说的,孤注一掷的破釜沉舟,不管日后如何,他知道今日是躲不过了。
一句话说完,只觉得整个人都脱了力气,竟跪着都觉得全身软绵绵的。
果然。
需要程家这样苦苦隐藏的伤势,果然是最坏处的结局了。楚兰轩缓缓站起了身,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大夫几乎是踉跄着转身就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连行礼都忘了。
楚兰轩也不愿在这个时候计较这种事情,他稍稍叹了口气,问身后随从,“你怎么看?”
“主子人中龙凤,哪里能要一个容貌有缺陷的女子。”身后随从耿直地回答。
楚兰轩却是摇了摇头,“本王说的是,就这个伤怎么来的,你怎么看?”脸上被当面划了那么大一道伤口,程若璃却死死咬着牙,半句不透露,心中必是有鬼。
那随从摇头。
楚兰轩也不再追问,走到窗口推开窗户,凉风从窗外吹进来,灌进他的脖子,乍然而来的冷意让他直直打了个哆嗦,他看着那个方向,那是南宫家的方向。
母亲总不愿他退婚,他固执己见,自以为程家才是有所助益的,程老爷子的人脉足以让他掌控大局,结果……似乎这条路越走越窄。
前路,竟如这深秋初冬季,令人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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