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确如田大娘所说,必然是时常打扫的,干净的很,一床、一几、一柜,一桌,便没有别的了。虽说简朴,却也胜在干净整洁。
窗户口屋檐下挂着熏好的腊肉,院子的鸡棚里,还缩着几只瑟瑟发抖的鸡。
有人推门而入,白袍墨发,发间只有一根木头簪子固定地一丝不苟,撑着油纸伞,步子缓慢优雅从容,他唤,“娘。我回来了。”
说话间,抬起了脸。
菩提本无树,何处惹尘埃。
优雅、从容、和煦、温软,诸多形容词都不太好形容这个男人,南宫凰脑中无端蹦出那两句诗词。
若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干净。
一个男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等等的形容词,都不少见,盛京城里都是俊男美女,可是,他们都不能用干净来形容。
暴雨如注中,微微抬起的侧脸,清隽高贵比不过季云深,潇洒恣意比不过程泽熙,乍一看,这就是一个很普通的男子,但是再一看,你却会觉得,无端被他吸引。
他安静地站在雨中,却又仿佛在这雨之外,只给人一种,格外一尘不染的感觉。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男子似乎觉察到了南宫凰的视线,偏头看来,似乎并没有意外,遥遥地展露了一个笑容,微微点了头。
田大娘听到呼喊,擦着手跑出来,急急忙忙冲进雨里就去接那男子手中的伞,“今日如何回来地这般晚?饿了没?午膳还在锅中热着,快去吃吧。”
“今日病人多了些。”他含笑说着,跟着田大娘往里走,又朝着南宫凰的方向看了看,说道,“娘,有客人?”
“对,一个摔下来的姑娘。又淋了雨,怕是要感染了风寒,你待会儿熬点药给人家喝了。”田大娘替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儿子撑伞,手撑得高高的,很是费力的模样。
南宫凰看着眼神微闪,没说话,只是在他们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时淡笑着打招呼。
热水很快就来了,南宫凰身上伤口虽不多,却也青青紫紫的一大片,看得为她擦拭身体的田大娘红了眼眶,“这细皮嫩肉的小姑娘家……哎,疼吧?”
她始终不提南宫凰身上的异样之处,为何明明没有伤口却满身血渍,为何凉了几盆热水之后,还是冰凉的肌肤。
南宫凰淡笑摇头,宽慰道,“不碍事的。不过是一些擦伤。”说完,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她悄悄拭去了。
“这大雨天的,比不得平日,最是山路湿滑危险,千万得小心了。”田大娘替她抹了药,将放在桌上的干净衣裳给南宫凰穿上,那衣裳很旧,洗的发白,透着淡淡皂荚香,穿在南宫凰身上大了许多,空落落的。
南宫凰面色有些白,穿着这样的粗布麻衣,多了一种憔悴的娇弱感,无端让人起了怜惜之心,田大娘将她按在椅子上,替她梳着发,闲聊着,“姑娘是盛京人士?”
“是,家父姓程,做些小本买卖。”
说及家中情况,她的神色似有些柔软,现出了小女儿般的娇态,这娇态中又多了几分愁思,“如今我这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也不知道父亲该如何担忧。”
“不必担心……”田大娘帮她梳好了发,又替她拢好了衣襟,和蔼地说道,“你且宽心将风寒治好,出山需要体力,你如今这身子骨必然支撑不下去,与其病恹恹的回去见家人,不如养好了健健康康回去。若是你实在担心,明儿个让我那儿子跑一趟?”
“您说地有道理……”南宫凰笑着点头。
田大娘见她不再愁眉不展,才笑着说道,“你且休息下,等药熬好了,喝了便睡吧,晚膳我会叫你。”
“多谢大娘。麻烦您了。”她起身道谢,目送着田大娘出去,眼却一点点沉下来,那男子虽说衣袍下摆尽湿,也沾了些许草叶,但是实在太少,就像是在家门口转了一圈,而非翻山越岭地从山外回来。
还有田大娘,下意识擦了手跑过去撑伞的模样,更像是老奴见到了自家主子的谨慎。
而非母子……
有些东西是骗不了人的,装得再像,还是假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要布这样一个局,从刺杀、到那射箭之人隐藏的地点,再到自己摔下悬崖,遇到田大娘。环环相扣,几乎天衣无缝。
他们又是为什么笃定,今日自己一定会摔下来?
她坐在椅子上,撑着下颌,桌子有些老旧,桌脚不平有些晃动,桌沿还有磨损,有一处桌角也残缺了一块,地上没有铺青石板或者别的什么,在这大雨天里散发着潮湿的泥土气,却又干净地没有半点霉味。
真的就像是田大娘所说的,久居此处的模样。
只是再多疑问,自己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要出山的确是做不到了,也只有自己知道就算是维持这样状似正常的样子,就费了多大的力气。
此刻旧疾复发,体内武功尽失,四肢百骸里更是火烧火燎地,怕是一个孩童的不如,若是被有心人觉察出了她的异样,怕是真的就凶多吉少了……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明知危险,还跟着这田大娘回来了,她的确需要一处可以休息的地方。只是这样子恐怕也维持不了多久……
“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路,田大娘出门前掩了门,这会儿又被大风吹开了,只是端着药碗的男子却没有进来,而是站在屋檐下礼貌地敲着门。
见她抬头看他,才和煦地说道,“程姑娘,我可以进来么?”
似有奇怪的异香,不知道从哪里来,虚虚实实地盖过了那药香,。
南宫凰赶紧起身,似乎很不好意思地上前要接药碗,“进来吧。”她行走间,还有些仓皇和跌跌撞撞,气若游丝的模样,脸上更是惨白地嘴唇都失了色。
她要上前接碗,却是一个踉跄,差点儿被门槛绊倒,那男子反应很快地一把扶住了她。
那异香,愈发明显,竟是从他身上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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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中、秋、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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