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芳阁。
盛京城最纸醉金迷的销金窟。
丝绸是深海蛟纱丝经江南手艺最好的绣娘织就,地面是光可鉴人黑曜石铺就,就连汉白玉矮柱上的不起眼花瓶都是名家古董,就这么大刺刺摆着,丝毫不担心酒醉的客人不小心碰碎会如何。
来这里的客人都知道,若不想全部身家性命搭进去,喝醉了也得敛着性子小心翼翼地。
若是碰碎了?赔地你倾家荡产!
若是自诩后台强硬不想赔?寻芳阁自有办法让你更惨……至于这个办法,无人知道,只听闻曾有人不愿意赔,之后第三日,捧着东拼西凑的金银哭着上门求放过了。
至于自己到底遭受了什么,却是只字片语都不愿再提及。于是,便也没有人愿意以身犯险,都在猜测,寻芳阁背后有着巨大的靠山。
多巨大?再巨大不过皇家嘛……
而今日的的寻芳阁,有些不同寻常。
午膳刚过,姑娘们还未起身,应该悄无声息的寻芳阁里,迎来了一位特殊的贵客。
贵客贵在她曾经是整个盛京城里所有风月场所当作财神爷供着的人,特殊却是特殊在,她是唯一穿着女装就敢堂而皇之逛青楼的千金大小姐。
南宫凰。
“哎哟~我的大小姐啊,您终于回来啦!”凌烟扭着她不堪一握的细腰就冲了上去,抓着南宫凰上上下下打量了下,面露喜色,“啧啧,这瞧着比三年前还要漂亮许多了……真真是个美人儿了,我们这的头牌花魁都要比不得你了……”她说地随意,丝毫不介意将花魁和一个侯府千金相提并论会不会惹南宫凰不开心。
凌烟,一个名字有些冷的风月女子,如今不过二十有四,于四年前接管了寻芳阁,早早做起了寻芳阁的妈妈桑。
三年未见,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美艳妖娆,纤细处盈盈一握,饱满处喷薄欲出,明明是一只最美艳的尤物,眼神却干净清冷到与这里格格不入。
“那若是……哪一日南宫家倒了,我便来你这里讨生活。”南宫凰哈哈一笑,揽着凌烟熟门熟路地朝楼上走。有几个姑娘听到动静,披着薄薄的外衫就出来了,见着情形,都不用看人就知道是南宫大小姐了。
熟客。
何况,凌烟自从四年前接管了寻芳阁开始,就深居简出轻易不出现了,就算出现也从不会和客人发生任何的肢体接触,看着笑嘻嘻的长袖善舞的模样,但是能这样揽着她的人,从来只有一个南宫凰。
“南宫大小姐终于想起姐妹们了呀?这一走就是三年,连个音讯儿都没有,再过三年,奴家都要老了……”一身绿色衣衫的女子娇笑着迎上去,亲密地挽上南宫凰的另一侧胳膊,笑嘻嘻地撒着娇。
“怎么会,谁不知道北齐最美的荷花,在寻芳阁里,常开不败?瞧着绿荷姐姐这些年来无一丝变化,竟仿佛从未离开过一般。”南宫凰左拥右抱,说着哄人开心的话,没有半分不适,仿佛再自然不过。
也有悄悄探了头的小姑娘悄悄问隔壁的姐姐,“姐姐,那女子是谁?”她穿着蓝色睡袍,在寻芳阁里显得很保守,长相清秀,年纪应该很小。
“你去年才来自然不知道。她呀,就是凌烟妈妈口中经常提起的南宫凰。”
“啊……就是她呀!她可真美……”是什么美,也说不上来,就觉得那美,足以叩击心扉,在你看到她的一瞬间,忘掉所有词汇,只觉得……美。
“可不是么,当年的南宫夫人是何等美人啊!可惜……红颜薄命。”
“她和凌烟妈妈关系很好么?”
另一边,又走出一个女子,一身火红曳地半透明外袍,露出里面精致的鸳鸯戏水的肚兜,她手握红色羽扇,轻轻摇着,“这些年,你见过凌烟将人带进她的房间么?”
那最初的小姑娘讷讷摇了摇头。
红衣女子突然有些怅然地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那你等会儿就能见到了。”
凌烟,她们曾经是最好的姐妹,只是,这个姐妹,她愈发看不懂了,她的心,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层层包裹,就如同那一扇对谁都不愿打开的房门,整个寻芳阁都知道,那就是寻芳阁的禁地。
蓝衣姑娘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啊……”拖长了音,有些意外的模样,红衣女子,是寻芳阁的头牌红莺,听说是和凌烟妈妈同一年进来的,关系像是亲姐妹一样要好。
连她都不能进的地方,那位南宫大小姐竟然可以……
果然,南宫凰揽着凌烟和绿荷直直走到了三楼楼梯口,绿荷便识相地退下了,整个三楼都是凌烟的地盘,就连打扫的丫头都是凌烟的贴身小丫鬟,而南宫凰就这么没有任何停顿的上楼,推门而入……
那扇门,很快就又关上了,二楼交谈的姑娘们又大多各自回了房。
凌烟的房间很大,是三间普通的房间打通的,上好的仕女图双面绣屏风前,凌烟带着南宫凰在金丝楠木大椅上坐了,才回到自己的位置,开始斟茶。
她的动作极其优雅而高贵,言行之间也少了方才在外面的妩媚,整个人清冷了不少,她抬头看了看南宫凰,问道,“今日寻来,可有何事?”
南宫凰挑眉,靠向椅背,一只手靠着扶手支着下颌,歪着脑袋看凌烟手上的动作,“我便不能只是来看看故友?”
“呵呵……你是么?”凌烟头都没有抬,“世人都说你不学无术,放浪形骸,女子之身进出烟花之地,可是,我们这一行做久了,看人便格外准。”
“哦?难道不是么?”
凌烟将茶杯推向南宫凰,才抿着唇笑了笑,“也许曾经是吧……”但是,三年一别,看着没什么变化,只是比之以往更好看更精致了些,但是……她的眼神变了。
曾经,她的眼神除了不羁,就是骄傲。的确就是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二世祖。
如今,多了些谁都靠不近的漫不经心,多了些如同深秋薄雾般的迷蒙不清晰。
端起茶杯,轻轻抿了口,南宫凰微微勾起了唇角,褪下了些许伪装的笑容显得格外遥远而散漫,她说,“凌烟,我来让你还当年的那个人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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