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韶华悲痛难抑,悉心救治长泽
而且他私心里并不喜此人,如今又听闻她是个女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东方昱这是把此女放心里了,怪不得,坚决不肯和关颦结亲,而老奸巨猾的关致远手握重兵,如今却不肯提供一丝援助。
他们在蓬莱,孤注一掷,如今如果东方昱去了,他们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他,大半生的心血付诸东流!
不过大家还是站起来,不管怎么说,长泽已经拖不起了,谁能救都要试一试!
玉韶华擦干净眼泪,在水盆里消毒净手,先是把长泽轻轻地翻过去,他身体很轻,她都能轻松翻动,她拿了纱布把他嘴角的涎沫擦掉,然后——
轻轻地捏开他的下颌,迫使他张口,她对上他的口便用力吸,只听得喉咙里咯咯咯地响了一会子,似乎“咔”有东西出来,玉韶华转头在痰盂里吐出一大口浓痰,再三次地吸痰,直至他喉咙里不再有任何粗嘎的气息,便见得长泽的呼吸就平稳起来,脸色也慢慢地恢复平稳。
他的兄弟,尽皆震动,热泪盈眶!
心四在一旁拿了一杯水给她漱口,她简单漱口后就开始把那些绑缚在他身上的绷带逐一解开扔掉,吩咐子婴端来煮沸过的温开水,用纱布清洗那些伤口,一直用了三四盆水才把伤口清洗干净,那些腐烂的伤口就狰狞地裸露在大家面前。
无疑地,伤口有发炎,尤其是胸口的箭伤,还有那一道从右肩到左肋下的剑伤,以及背部的一条狰狞的伤口,红肿,腐烂,腥臭!
然后她又叫心四打开包裹,拿出一大瓶自己提前配制好的生理盐水,把伤口再清洗一遍。
拿了自己的手术刀,一点点把那些腐烂的肉刮掉剔除掉,那些伤口重新流出鲜血来,她知道这个很疼,相当于二次受伤,但是没有办法,必须这么做,不这么做,就不能治愈。
她柔声对昏迷中皱眉的东方昱说“长泽,你忍着点,我知道你坚强,你一直都是好样的。”
许是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东方昱眉头稍微放松一点,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
玉韶华把那些伤口清理干净用了很久时间,然后拿了缝针开始缝合,她手执弯血管钳,夹着缝合针在皮肉里穿行,手法流畅,打结熟练而动作优美,狰狞的伤口瞬间被贴合缝拢,她手里的弯针比绣花针更为灵活,缝后的伤口比绣花更为赏心悦目。
因为他太瘦了,切除掉一部分皮肉,缝合时竟然能轻松啮合!
李嬷嬷不停地给她擦汗,心四端着盘子在旁边递给她所需要的手术器械和物品,那些亮闪闪的器械,显然的制作工艺极为高超,闪着令人畏惧的寒光。
缝合完毕,上药包扎。
南宫敬亭知道她会起死回生之术,知道她的一些药物和器械很先进,先进到他想无可想,查无可查,但是看见他亲手缝合伤口还是第一次,这样处理外伤的办法,他二十多岁的生涯里,没有见过。
南宫悦同样震撼,他的医术在当世也算数的上前几名吧,但是也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处理办法。
南宫父子和子婴子驰,几位将军,都一直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玉韶华医治。
处理完,玉韶华轻轻地把被子给他盖上,然后对心四说“把窗户打开,通气!”
心四去打开,一股冷风“呼”地吹进来,众人都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不过也似乎觉得脑子清醒了许多,原先房间的气息实在是太闷了。
大家都闭嘴没有反对,没有人和医者争论。
从药箱里拿出几包药粉,玉韶华逐一在碗里用温水化开,自己喝了,然后直接口对口给长泽“喂”进去,一点点地撬开他的口,喂进去。他的意识很薄弱,尽管如此,他牙关紧咬,玉韶华在他口hun上慢慢地研磨很久,似乎感受到是她,他的牙齿才慢慢松开,药物一点点喂了进去。
半小碗药水喂了一刻钟!
喂完药,拿了大棉签沾盐水,在他的口唇里擦洗。
又拿了体温计给他测量了体温,三十七度五,低烧!
拿出一根三厘米粗的琉璃针管,掺杂了药粉后,针头扎进长泽的静脉血管,轻轻地推药。
用这种办法代替输液,是个很笨的办法,但是合适的输液管材料难寻,如果不小心输入空气危险更甚,所以用针管推药便是玉韶华的权宜之计,太慢,太累,但是却比较有效。
一管药水推完,用了半个时辰,她的手臂几乎麻木了,当针头拔下,她的手都开始颤抖!
玉韶华累得不想说话,也没有那么多的客气和矜持,她对大家说“你们都出去吧,南宫你每个时辰给他测量一次体温,你们给他熬一些稀粥,用新米,水多放一些。我先休息一会,粥熬好后喊我。”
子婴引她在隔壁的房间里休息,看着她摇摇晃晃的身子,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给她搬来新被褥,看她躺下,李嬷嬷进去照顾她,自己轻轻退出去。
眼睛里涩的难受。
玉韶华刚才毫不犹豫地给长泽吸痰,除了她是个医者,更多地是深情吧!
那样地奋不顾身,那样地难过,只怕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插入他们之间!
那样闪光,那样优秀,好得令人妒忌不起来!
子婴无力地坐在回廊上,十一月底的寒风吹起他的长发,他甚至都妒忌长泽的病了,妒忌他被她那样地关爱,被她那样地发自心底地心疼。
甚至妒忌他都能被她的锃亮的手术刀划破皮肤,被她那样奇怪的针线在皮肉里穿行!
一举一动,俱皆深情!
同样震惊的还有南宫父子俩。虽然还没有看到最后结果,但是那种治疗方法显然并非他们寻常所见,南宫悦几乎可以肯定是有效的,因为,他看到了玉韶华眼里的悲伤,她的隐忍,她的高超医术,以及她的临危不乱。
有对自己主子深深的爱,有异于常人的智慧,有大将风范,有一国之母的威仪和气度。
南宫悦长长地叹口气“亭儿,你原来一直说她优秀,为父今天才明白。”
玉韶华就在床上迷糊了不到一个时辰就醒过来,立即跑到长泽那里,问南宫敬亭体温有变化没有?南宫敬亭一直记着她说的一个时辰测量一次,还没有到一个时辰,所以并没有测量。
把体温计塞在他的腋下,又摸到他骨瘦如柴的胳膊,忍不住眼泪再次掉下来,不敢大声哭泣,只轻轻地拭去泪水。
体温终于降到了三十七度,其实看着他的面色好了一些,就感觉到体温有恢复了。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的人都开心地松了一口气。玉韶华给他轻轻地把手脚都用热开水擦拭了一遍,他的指甲都修剪的很短,可能是南宫也可能是子婴他们修剪的,除了医治方法有异,他的兄弟们待他是很好的。
方云振已经亲自熬制了米粥,给玉韶华说粥熬好了,玉韶华应了一声,跟随他出去,看了一锅大米粥,香喷喷的冒着泡儿。她拿了勺子从粥上面撇出那层米油,端到长泽的屋子内,慢慢地搅拌吹温,
似乎有感觉一般,长泽再次醒过来,眼睛张开着,看到上方的脸,似乎震了一下,又闭上眼。
玉韶华轻轻地般起他的身子,右侧侧卧着,勺子一点点盛了米油喂进他的口里,轻声地说“长泽,你吃一点……”
一开口便是声音里带着哽咽,便不再说话,忍住,轻轻地把勺里的米油递过去。
长泽再次张开眼,看到眼前真的是她,顿时有点激动,却说不出话来。玉韶华拍拍他的手,轻轻地说“不要激动,是我,会一直陪着你……你好好把饭吃了好不好?”
长泽轻轻地眨眼,张口,一口一口地慢慢地努力地吞咽着米油,一碗米油全部吃下,似乎累的不行,闭眼,只轻微地喘气。
玉韶华把碗交给南宫,强忍着泪水,故作欢喜地说“我外祖父说过,不管什么病,只要能吃饭,人就肯定没有问题!”
过了一会子,长泽又张开眼睛,嘴唇翕动着,玉韶华读他唇语“小七,小七……”就轻轻地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眼睛问“疼吗?疼就眨两下眼,不疼就眨一下!”
长泽眨了一下。
玉韶华便说“肯定疼,我知道你怕大家难过,会忍着!”
长泽又眨了一下眼。玉韶华便弯着唇说“不疼就好!不要说话,一切都好着呢,你看看兄弟们一直陪着你,外面也一切都很好。”
似乎担心她走开一样,他也不睡,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手里无力地抓着她的手,极力地想做个面部微笑,可是太难了!
平时长泽的身边一直没有离开过人,他的床前有两张小榻,一张是南宫悦和南宫敬亭轮流睡,一张是子婴照顾长泽睡。其他兄弟也都睡在外屋不远处,一是及时照顾他,一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
玉韶华对李嬷嬷说晚上她就在南宫他们睡的那张小榻上睡觉,随时照顾长泽的伤势,李嬷嬷皱眉说这不合礼仪,在隔壁也是一样的,晚上过来看看就是了。
玉韶华摇头“嬷嬷,你知道人生病,一半在本身,一半在心理,目前他很需要我,我在他便会好的快一些。”
李嬷嬷讲不过她,便随她意,但是她也在她的塌前放了个蒲团,打坐陪她。
睡觉前,玉韶华看着长泽眼睛还睁着,便问他“睡不着就眨两下眼,我给你讲故事。”长泽唇角就有点点弧度,眨了两下眼。
玉韶华想了想,她不太喜欢讲一些心灵鸡汤,那种心灵鸡汤更多地像是鸡肋,食之无肉弃之有味,本着借古讽今之意图,她便开始讲故事——
“公元655年,新罗国向唐廷告状,说高句丽、百济、靺鞨连兵,攻取新罗三十多城……
“围魏救赵,断其一方。唐军并未直接救援新罗,而是集中力量进攻高句丽的帮凶百济……
“刘仁轨先出奇兵,首发制人,率军先端掉扶余福信派人修建的真岘城,虽然此城“临江高陆”,唐军连夜奇袭,一举攻破,“遂通新罗运粮之路”,而百济内部发生火并。百济王子扶余丰越来越不能忍受堂叔扶余福信的跋扈,扶余福信被杀。于是,刘仁师、刘仁愿以及新罗王金法敏率陆军,刘仁轨以及先前降附的百济王子扶余隆率水军,从熊津江出发,水陆并进,直趋白江口,准备合军直捣固周坚城。
“公园六百六十三年八月,刘仁轨水军率先行至白江口。很快,倭国水军四百余艘也绵延驶至。宽阔水面上,唐、倭两路水军对峙……”
她讲的是白江口之战!
为了故事性和借鉴性,她在给长泽讲故事时,把唐、高丽、扶桑等国关系做了一个简单的背景介绍,在讲故事时重点突出了围魏救赵断其一方、先出奇兵首发制人等计策,把大将刘仁轨的以智谋以少胜多的典型大战慢慢讲给长泽听。
并把其中火烧倭寇战船的情节再次提示了一遍,去年除夕在荣国给他们讲述的“火烧赤壁”,再次提示他——现在的船舶都是木质船,顺风烧船是一条很好的计策。
她在里面给长泽故事,旁边躺着子婴,房间的四周是长泽的暗卫,连同南宫悦和南宫敬亭都离的不远,正是因为他们的灯一直亮着,所以玉韶华那抑扬顿挫,声情并茂地讲此历史著名战役时,大家都被深深地迷住了。
在这样的时期,她讲述的这个“故事”,还有谁不明白?
虽然大家没有这段所谓的战争故事的历史,但是他们都认为这不仅仅是一个故事,因为她的讲述里对计策分析极为清晰,战争的前景、战况、后续天下治理都讲述的十分清楚。
尤其是面对战船,以少胜多如何用计,简直可以理解为,她在指点他们如何对蓬莱国朝廷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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