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乙说“看来这个玉蝉应该是齐元偷盗信使的,确系我家公子的贴身饰物,齐元已死,玉蝉可否归还?”
柳春阳苦着脸说“按理说应该是这样……可是……”
他脸红了,想他也是堂堂府尹家的少爷,现在弄得如此狼狈!
卫乙倒也大方,掏出一百五十两银票,递给柳春阳“五十两就当我赎回玉蝉!另外一百两是我的谢礼。”
两人要华少做个见证,互相交换了银货,华少要双方签字按下手印,两方皆大欢喜。
卫乙不愿多说,收拾自己的包裹,结了账,拱手告辞,出门扬长而去。
柳春阳一直听他们在聊天,他在一旁好奇地问“你们去北疆干什么?”
华少看他还没有走,也好奇地问他“咿,柳公子,你还没有走?”
柳春阳红着脸说“我,暂时还没有想好去哪儿!”
忘了这家伙是逃婚的了!
出于礼貌,华少还是很认真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他眼睛睁得很大“你们俩人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又要去那么冷的地方去?就你们俩?”
这孩子实诚,却也似乎并没有经历多少风雨!
“是!”华少说,“有什么稀奇?!我们去的地方多了去了,荣国的大船、西秦的城墙、西域的荒漠、蓬莱的海岛……”
柳春阳羡慕得抓耳挠腮,急忙凑上来“你们带上我可好?我也想游历天下。”
“不行,我们有事要做,不是去玩。”李嬷嬷黑着脸毫不客气地拒绝。
柳春阳本来不白的脸更加地红了,是呀,在家就是人人瞧不起的废物,又有什么资格请求一个才认识一个时辰的少年带上自己!
“我请你们吃饭好不好?”柳春阳满脸的恳求,“可否给我讲讲天下奇闻?”
华少微笑着眨眨眼,心里有些打算,这个少年,有一颗执拗认真的心,耐得住寂寞,是个不可多得的技术人才,华少方才听闻他的遭遇时就有了打算。
“走,”华少豪爽地拉上他“折腾了半晌了,还饿着肚子,我请你好好吃一餐,给你讲讲天下奇闻异事。”
再次去了香满楼,要了一等房间,招牌菜要了五六个,外加一壶酒。
柳春阳倒也不客气,放开肚皮,嘁哩喀嚓吃得“嗝”出一口长气。一杯酒下肚,脸再次黑红。
华少看他一顿风卷残云,便问道“我听闻连城那里连绵的山脉居然叫做断山?而山下一条河也叫做断河?这名字倒是奇怪的很,你有查阅么?”
提起地形地貌,柳春阳立即兴致上来,眉飞色舞地说“古籍曾记载,数万年前,断山那一带地下忽然窜出大火,地动山摇之后,便有了这断山,绵延千里,岩石层层叠叠,似乎刀刻斧凿,随时要断掉一般,便唤作断山。山谷中原本有一条大河,顺势唤作断河,自西往东,不知道流了多少年,因为山谷走势在山里打个两个弯继续东流。又过了不知道多少年,那水自己改了道,绕过断山往南去了。”
华少心中一动“原先那山谷如今没有水了么?”
柳春阳道“哪里还有水?山谷里长年累月,早把古河道填满,大树郁郁葱葱,遮天蔽日,一点儿河的影子也是看不见了!”
说起来他的发现,他是滔滔不绝,一眼磕巴一点哏儿都不打地讲起来,从土壤、植被、岩层等等讲的很细致,包括范围都讲述的很清楚。
他看着华少如此地认真听他讲话,大有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兴奋“公子,说来还有奇事一桩,那断河里早几年居然有人捡到了一块金子,后来被官府没收了,周遭百姓疯了一般去那河里寻找,也只是偶有听说有人捡到些微的金沙,久了,谁再去那里寻找,都成了笑话!就连嫡母,总是挖苦我娘,说我天天外出,是不是在河里捡到金子了!”
他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一卷纸张,递给华少“这是这些年我随手的笔记。”
“难为你还随身带着!”华少笑道。
“不带着早被父亲给烧掉了!”柳春阳很宝贝地指着笔记说,“我自小就喜欢这些个。”
文字是蝇头小楷,字迹还算端正,详细地记录着山脉地形地貌,树木植被,动物,甚至连区域小虫子(生物群落)等等都记录的十分详尽,甚至还画了相对精确的图示。
华少看着这份无比珍贵的资料,震惊,又十分感动,为他的才华和执着,也为他的信任!
这个人才,他华少是留定了!
柳春阳道“我虽沉迷山川河流,却不是傻子。公子博闻强记,定是高人,我与你一见便合眼缘!”
“这些事看似简单,却枯燥无比,从没人如你这般详细记录!”华少赞叹,“你嫡母说的对,你或许真的能捡到金子。”
柳春阳不可思议地看着华少,有点自嘲地说“你可别笑话我了,河里要有金子,也轮不到我捡!”
金子自然不会在改道后的河里,而是在古河道!
看着这个单纯的少年,华少忍不住叮嘱一句“这个矿脉也仅是我的推算,此事体大,暂时不宜告知家里人。”
柳春阳当即保证“自然不会说与他们,即便知道,他们也只当笑话。我也不想回去,回去肯定被扣住与那白家悍女成亲!”
说起连城白家女情绪便很激动。
连城世家白家的小姐白鸽,已然二十,其父续弦乔氏,虐待她的胞弟,她经常操起扁担追着继母打,把继母打的跑回娘家是常事,有一次居然把继母的头发扯下一大缕,害得继母成了癞痢头!也落下连城悍女的恶名,虽然护得胞弟读书举荐中了秀才,自己却到了二十岁的年纪,无人保媒,待字闺中。
如此说来,这白家女其实也是为了胞弟才落得如此!华少听得唏嘘不已!
“你如果不回家去,柳府尹会不会派人四处找你?你娘会不会急坏?这些你都考虑过没有?”
柳春阳听了,有些神色黯然“其实,我娘只是我爹的一个小妾,她原是嫡母的陪侍丫头,嫡母亲子五个,我爹根本不差我一个庶子!从小,他们就都欺负我,打我,没有人玩,我只好玩泥巴啊!嫡母和爹都骂我是贱种,我爹动辄打我,越打我就越不想呆在家里!”
他忽然有点自嘲地说“其实说那个白家小姐悍名在外,我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悍妇和废物,倒也绝配!
“除了舍不得姨娘,那个家我是一刻也不想呆下去。”
华少“以后把你娘接出来单过吧。”
“姨娘,唉,她不肯离开,她死也要跟着父亲!要是肯出来,我早就带她出来单过了。”柳春阳说着眼圈儿都红了,“姨娘胆子极小,嫡母处处拿捏她,过得连府里的下人都不如……”
华少知道那种情况,在大户人家,这样的情况比比皆是,那些妾室从来也没有什么反抗,整个社会甚至妾室们认为这就是正常现象。
想到这些,他看着柳春阳“断山下有个镇子唤作延宁,你就在那里购置一处院子落脚,继续对地形勘察,过段时间我着人找你,以后你便致力勘矿采矿,如何?”
喊了李嬷嬷进来,吩咐给柳春阳五千两银票。
李嬷嬷二话不说,从绑腿里数出五千两银票,递给柳春阳。
突如其来的幸福,叫柳春阳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对着华少行了大礼,并且指天发誓曰“柳春阳此生誓死追随华公子,以华公子马首是瞻,若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不再推辞,收了银票,对华少说“属下去延宁镇购置一处宅子,宅子定是公子名下,公子派了人去衙门问询即可找到地址寻到属下。”
如此甚好!
次日一早,兴奋的一夜无眠的柳春阳,一脸庄重地给华少行礼拜别,立即租用了一辆马车,向延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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