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用过晚饭,洛可欣让夏凉找来一些农事方面的书籍和往年地里产量的记录本,坐在书桌前,研究了起来。
在现代,洛可欣也算是半个农村人,对地里的事,多少也了解一些。
只是这古代和现在比,还是有所差距的。
在现代,有了袁隆平老先生,有了化肥,农作物的产量相当客观。
但这古代就不一样了,收成好不好,有多少可以说是靠天靠地靠运气。
洛可欣想看看往年地里的产量怎么样,知道个大概,好让心里有个数,不至于被有心人骗了去。
看书,其实往往都是越看越入迷,特别是对于未知的知识。
洛可欣这一看,不知不觉便到深夜。
春暖和夏凉坐着外屋刺绣,手里的针来回-穿梭,可是两人都感觉困得不行。
春暖朝外看了看,黑漆漆一片,想来天色不早了,便朝里屋扬声对洛可欣道“姑娘,快丑时了,这么多书,一时半会儿是看不完的,留明天再看吧!姑娘要注意身体,歇息吧!”
丑时了?
洛可欣也没想到这一看,竟然看了这么晚。
她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这烛光昏暗,看久了对眼睛也不好,而且明早还得去给洛姜氏请安,得早睡。
这么一想,洛可欣合上书,喊了她们进来,让夏凉帮着宽衣,歇息了。
许是看书看得累了,洛可欣躺在床上不多会,便睡着了。
第二天,洛可欣差点醒不过来,还好春暖叫醒了她,才不至于睡过了头。
梳洗打扮过后,洛可欣领着夏凉来慈安院请安。
到了西正间,洛可欣发现,二房和三房的人竟然都在,这……不过年过节的,集热÷书一堂,难得。
她们坐着,桌子上的茶也被喝了一半,显然,她们一大早的就来了。
只是,请了安还没走,人又来得这么齐全,显然是有事。
洛可欣心里明白,她们都在等着自己的吧!
洛可艺见到洛可欣进来,朝她看了一眼,那眼神满是不屑和讥讽。
还有洛可月,只是她善于掩饰,眼里的不善没有洛可艺那么明显,她对着洛可欣微微点头一笑。
洛可欣亦是回以一笑,看也不看洛可艺一眼,然后款步走过去给洛姜氏请安。
自己竟然被轻视了?
洛可艺眼睛瞪大,脖子涨红,恨恨的盯着洛可欣的背影,似乎要将她盯出个窟窿来才罢休。
洛可欣感受到那阴狠的目光,不过浑然不在意,想着最好能气死那眼睛长在鼻孔里的洛可艺才好呢,看她以后还拿不拿鼻孔看她。
请安的时候,她偷偷看了一眼右侧三房的人。
这三房的柳氏还有洛可昕,洛可梦三人虽然也看着她,不过脸上倒是没有多大的表情。
这倒有点出乎洛可欣的意料。
等洛可欣请了安,二房何氏再也坐不住,站了出来。
“娘,这地里的事,您真的要交给可欣去打理吗?”
洛家在洛阳县是屈指一数的首富,同时也是最大的地主。
洛家的收入,主要可以分为两个经济来源。
其一是县上铺子的收入。
其二便是地里的收入。
但洛家最大的经济收入,还是依靠那上百亩田地的。
洛家既然是地主,有的地自然不少,良田上百亩是个什么概念自不必多说,洛阳县周边的村子,大部分种的田地,都是洛家的。
每年秋收时,地里的粮食按四六分,洛家拿六成,佃农拿四成,这叫地租,就是租种地主的土地所要缴纳给地主的租金,但是佃农们往往拿不出租金,所以每一年,大部分佃农都选择把租金改成粮食,交给洛家。
收回来的粮食,会被运往洛阳周边各地的米铺进行销售。
现在把地里的事交给洛可欣打理,相当是把地权交给了大房。
昨儿个中午她回了一趟娘家,晚上回来,一听到消息,何氏便想着来问问姜洛氏了,只是那时候有些晚了,被洛可月拦了下来,说是等到明日请安时再问也不晚,现在过去,说不定老奶奶已经睡下了。
这不,何氏一夜辗转反侧,天一亮她就按耐不住起来了,草草打扮了一下,就领着两个女儿过来了。
“自然是真的,你可有异?”
洛姜氏面无表情的问道,不过即便面无表情,也是威严难挡,毕竟是当家祖母掌权多年。
何氏手心不由开始冒冷汗。
洛姜氏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越发觉得她厌恶。
这何氏,原本也是县上一老秀才之女,早些年的时候,那老秀才家里还算富裕,而且那老秀才也有几分才华,当年二儿子在同窗的介绍下,认识了那个老秀才,许同是文人墨客的缘故,两人相谈如故,要不是年龄差距悬殊,他们恨不得拜把子做兄弟。
那老秀才见洛时谈吐文雅,学识渊博为人又正直谦虚,家世也富裕,便把女儿介绍给了洛时。
何氏年轻的时候,也是小家碧玉青春貌美,有个秀才爹爹,她也识得几个字会写几个文章,洛时当时也是一情窦初开的黄毛少年,跟着何氏见面谈了几次,便同意了。
当时姜洛氏是不太看好这门婚事的,只是后面觉得要是老秀才下场中了状元,有个官家岳父,对儿子仕途多少会有所帮助,如此想着她才同意了这门婚事。
可惜算盘是打得啪啪响,结果老秀才没中状元也就算了,在何氏嫁过来不久便去世了,现在何氏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亲和一个整日游手好闲的大舅子,外加几间铺子外,啥也没有了。
要是何氏安分点,看在她为儿子生了几个孩子的份上,虽没有个像样点的婆家,洛姜氏还不至于那么反感她。
可这何氏,天天就惦记着府里的银钱,她个老婆子还没去世,便想着要掌家,如此眼浅的贪心的,洛姜氏如何不气。
她掌权洛府二十多年,就是洛天还在的时候,大事还得到她跟前过问两句,手里的权势也给她带来了体面,一旦享受过那种体面,再想松手把权势下放,难,实在是难。
所以对于窥视权势的何氏,洛姜氏百般不喜,但看在二儿子还有大孙子的面上,她倒也没怎么表现出来,平日里也不会主动为难她。
何氏看了洛可欣一眼,见她事不关己默默站在一旁,淡然的模样,压下心中的不快,软声道“娘,这可欣还小,这地里的事又多又繁琐,儿媳是怕她打理得不好,并不是有意见。”
“如何会处理得不好?不试试怎么知道?我当初像可欣这般年纪的时候,已经开始帮着我娘打理家事了,况且有姜嬷嬷跟着,能出什么意外,我看你是不想让可欣着手这地里的事吧!”
洛姜氏颇有些气愤的道,这何氏打的什么心思,她要是看不出来,白掌家这么多年了。
洛可欣站在一旁,见她气大,上前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宽慰道“老奶奶何必生这么大的气,要是气坏了身子,可怎么是好,二婶婶这么说,也是出于一片好心,只要我把地里的事打理好,二婶婶自然会对我刮目相看的。”
说着,她转头看着何氏,甜甜道“对不对啊,二婶。”
此番宽慰的动作,洛姜氏对她,又满意了几分。
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婆婆又一脸怒气的看着自己,何氏握了握拳,轻吐两口气,强扯出一抹笑,道“可欣说的是,我只是担心可欣年纪小处理不来,并不是反对她打理地里的事,娘这回是真的误会儿媳了。”
误会?
洛可欣心里冷笑。
自打五年前岳氏去世洛天离家出走后,这二房便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每一次看到她,都是拿鼻孔看她,趾高气昂的,甚至暗地里还克扣她的月钱,心里早就巴不得她死了,现在说担心她,鬼信。
何氏避开洛姜氏的目光,垂着头,心里发恨。
如今这大房,就剩下洛可欣那贱丫头一个人,原本那贱丫头也是个不起眼的,体弱多病,胆怯柔弱,她二房一家便想着让她呆在清秋院自生自灭算了,就算没灭,等到了出嫁的年纪,随便找个稍微像样点的婆家就把她嫁出去,以洛姜氏的为人,除了给她带走岳氏那份嫁妆外,定是不会给她从府里顺走半文钱的,以后这大房的家产自然会落到他们手里,所以这五年她们没对洛可欣出手。
不过今年老祖宗竟然把地里的事交给她去打理,这说明老祖宗开始重视起这丫头了,这怎么能让她不着急?
她丈夫,洛时一心向书,从不过问家事,他虽是个有名的夫子,在洛阳县也有些地位,但每月就那么几两钱,哪里够养活他们一大家子,那几两银钱,还不够她买一盒上好的水粉呢。
府里的事之前一直由大房洛天打理,她二房和三房一家都是靠着大哥过活的,所以在府里,她们一直处处讨好着恭维着大房。
现在大哥不在了,她觉得终于能抬头做人了,没想到老太太又开始重视起了大房的人,这如何不气?
何氏暗暗咬着牙,偷偷打量着坐在老祖宗身边的洛可欣,想看看她使了什么狐狸魅术竟让老祖宗开始看重她。
洛可欣笑着直视她,不卑不亢,豪不躲闪。
这一观察,何氏发现,这洛可欣倒是有些不一样了,看看那双眼,不再充满悲戚和懦弱,现在看着,倒是满眼的自信和高傲,再看看那通身的气质,虽坐着矮了她们一小节,却不显得卑微倒有着不容忽视的尊贵,怪不得老太太突然重视起她来了。
只是,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