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子是啥?
别管鸭子是啥了,重要的是哪里有水。
三岁的顾小弟手指头朝村口一指。
但……去河里洗身子。
他是不乐意的。
水太冷。
顾小弟抽抽鼻子,软软的说话,“不洗身子,我不喜欢洗身子。”他歪着脑袋,稀疏的头发随风飘,“你、你也不要去了呀。”
小身板打了个冷颤,就不想走了。
顾小宝……也觉得冷。
吹过来的风仿佛钻进了骨头缝里。
顾小宝打了个喷嚏,感觉要流鼻涕,现在的风吹得身体冰凉冰凉的,她怕臭,也怕冷啊。
但,两者不可兼得的时候。
她宁愿冷死也不想臭死。
强硬的把顾小弟拉走。
顾家到村口的河流有一段距离,要走两小段弯曲的小路,路上都是枯黄的草和泛黄的树叶。
顾小宝觉得现在应该是初秋。
洗冷水澡忍忍还是可以的。
到河边,路上也没碰到半个人影,顾小弟蹲在河岸上,摇晃着小脑袋,怎么都不肯下水。
“我不。”
“我就不下水。”
顾小宝看到水,更忍受不了身上的异味了,扔下顾小弟急哄哄的下河,刚下去冷水刺激得她激灵灵的,靠着岸边的水浅,水线比她膝盖高一点点。
顾小宝急哄哄的脱衣服。
脱到一半的时候,脸红了。
她好歹是个成年女性…
顾小宝盯着小身板小手,欲哭无泪。成年女性个屁啊!她现在就是个四岁的小屁孩。
岸上只有个比她还小的小弟弟。
洗澡能穿衣服?还是粗布能刮人的衣服?
必须不能穿啊。
顾小宝恨恨的扯着能刮手的破烂衣服,光溜溜的在水里扑腾了。
肥皂啊!
抹在身上,搓出泥来的时候,她激动得都快哭了。
“…洗脱了一层皮,小身板还是白嫩嫩的嘛。”
顾小宝盯着搓干净的肚皮,满意了。
就是这水太冷,她总打寒颤。
一转头,蹲在岸上的小家伙的脑袋又一点点的了。顾小宝嘶嘶打冷颤,瞪眼睛提高声音喊,“顾小弟,你属猪的?要滚到水里了。”
顾小弟撑着眼皮,茫然的看她一眼,又开始迷迷瞪瞪的。
顾小宝,“……”
噗!
脚心一阵发痒。
顾小宝缩起脚指头,低头,看到围在身边的一群鱼……
顾小宝,“……”
呆滞脸。
肥鱼游在她脚边,鱼嘴一包一咕,顾小宝眼睁睁的看着从自己身上搓下来的死皮泥团被这群鱼吃了……
吃了……
边上还有鱼往她脚边游。
顾小宝头皮都炸了。
啊啊啊啊……你们这些鱼太不讲究了,从她身上搓下来的臭东西居然能吃进口……
顾小宝的小脸慢慢的僵硬,盯着面前的鱼,脑子里冒出一盘色香味诱人的水煮鱼…
咕咚!
顾小宝咽唾沫。
“鱼啊,啊啊啊啊有鱼啊,吃鱼啊有鱼吃啊。”
谁管你们这些鱼讲不讲究啊,这些都是肉啊,鱼肉啊,她今天的伙食美味啊。
哈哈,发了。
我发了。
顾小宝眼睛贼亮,朝鱼扑了下去。
“二郎家真打算养活那女娃?”
“可不是,张野菜也拍板了。”
“啧啧,二郎家黍稷都没半袋子了吧?得养活大小一家子,还有余粮养那女娃?”
“张野菜把二郎打了一顿,脸都挠花了,二郎也咬紧了牙要养着,不养能咋地?”
“可怜了他家大郎,两口子没个娃,干的活计不少,尽吃亏。”
“都甭说了,张野菜过来了。”
围在一起的人顿时嘘声了,他们也就在背后看个热闹,要真对上张野菜,他们是不乐意的。
张野菜能把他们喷到没脸出门。
张野菜斜着眼睛看这群人,砸吧嘴,“怎么滴,在背后笑话老娘?”她的眼神太犀利,一群人摆手,“笑话啥啊,你们家盼了几年女娃,现在有了,一家高兴着,我们哪能看笑话?都在这商量着明天进山挖野菜。”
进山危险,他们都是结伴着去找些野味。
就盼着,能有好运气,打点肉回家馋嘴。
只是,想打到山里的畜生,太难了,他们进山,也就能多找点野菜…
张野菜往前走的脚步顿住,眯着眼睛,“你们要进山,没喊上二郎?”
几个人呵呵笑。
“打算稍晚喊二郎,稍晚在喊。”
张野菜轻哼了声,鼻孔里出气有些瞧不上他们这样对自己,又觉得没劲,翻了个白眼,索性走了。
她在山脚下扒了两层树皮,看天色不早,提前回家做饭。
家里剩下点黍稷只能省着吃。
晚上煮一把黍稷和树皮,在捞两把野菜,心里迅速盘算着一大家子吃的食物,怎么把老的小的喂饱。
张野菜眉目肃然。
单薄的身姿走出虎虎生威之势。
回到家,张野菜把树皮放到厨房,转身去房间看小儿子,结果,床铺上哪还有她儿子的身影。
张野菜整个人都懵了。
脑子空了一瞬间,她炸了。
跑出去的时候,顺手从院子墙角拧了根棍子,站在院子门口,深吸一口气。
吼。
“顾!凳!子!杀千刀的死丫头,还我儿子。”
身后破败的房屋颤了颤。
张野菜杀红了眼,“顾小弟你死哪里去了,死丫头给老娘滚回来,死丫头。”棍子攥得手指都扭曲了。
这会顾小宝要站在她面前,估计能一棍子打断她的腿。
顾家在顾家村靠后的位置,又是小坡上,这一吼,半个村子的人,都听到了她的声音。
忍不住嘀咕几声,又摇头。
不约而同的开始同情……顾二郎!
哎呦!
可造孽了。
二郎凭啥想不开,得捡个女娃回家?
可不得害了自己,也祸害了女娃?
听着张野菜这声音,那女娃能被她给撕碎了吗?
张野菜这会是真的后悔自己不该贪图那不用银子给儿子找的婆娘啊,也不想想,得把她给养大,这就不知道得花多少粮食了。
有这死丫头吃的,估摸着她四个儿子的婆娘都能娶回来了。
更何况,这死丫头才来没一天,就把她小儿子压了一回,一转眼没盯着,把她儿子给拐没影了。
张野菜……想打断顾二郎的手。
心里火急火燎的担心小儿子,拧着棍子去找了。
坐在火堆前架着树枝烤鱼,美滋滋流口水的顾小宝翻转鱼叉的手顿了下,又凝神听了会。
除了风声。
隐约有人在喊…顾凳子?
顾小宝撇撇嘴。
顾小弟的手指头含在嘴里,直勾勾的盯着散发香味的鱼,口水从嘴角往下流,大腿上湿哒哒的。
顾小宝转头,眼皮一颤,乐滋滋的小脸有些愁,“小弟弟啊,我跟你说,手指头不要含在嘴里,你听话有鱼吃,啊。”
顾小弟呆呆的看着她。
眼瞳里有血丝。
顾小宝看不下去了,伸手将他的手指扯出来,手指上都是口水,反手把口水擦到他衣服上,“手指头脏,不许吃,我给你吃鱼,你乖呦……”
奶声奶气的。
顾小弟直勾勾的盯着烤火的鱼,长长的哦了声,“好……”
顾小宝看他馋样,自己也馋,抽抽鼻子,觉得烤得差不多了,鱼肉有了焦味,她忙抽出树杈,“啊啊要焦了……”
“顾!凳!子!”
杀气腾腾的吼声在耳边炸开,顾小宝小手一抖,树杈里的鱼啪叽掉进了火坑里。
顾小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