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景然颇为闲适地坐在桌前,支着脸看着为他做饭的人从一个变成两个。
倘若阿绫知道他的心思的话,一定会一脑袋黑人问。
阿绫谁为你做饭?????
陈刚我还不如半路杀出来的“瞎子”?????
这个突然出现的奇怪人物,引起了蔺景然极大的兴趣。
其实,在他甫一靠近这个院落的时候,蔺景然就和陈刚一样注意到了。
他的脚步很轻,但只是普通人刻意放轻了步子的那种程度,估计是个不会功夫的常人。他的步丈不长,听起来身量应当不重,个子约莫也在中等。听着步子的声音,应当是朝他们这边靠近的。
这院子虽然小而偏,普通人从明面上看上去,院子就是个普通的院子,像是没什么人居住一样,但蔺景然知道,以百里臻的谨慎,周围肯定布满了他的眼线。
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在他的院子里自由走动的,肯定是他的人了。
只不过百里臻手底下的人不会功夫?蔺景然怎么觉得这事儿有些玄乎。
相较于他,陈刚的反应就要大很多。所以他前面跟楚子寻说陈刚是“木头人”,倒也不是故意贬低他,他确实没说错,这家伙还真是个木头人,极是不懂变通。虽然如此忠心耿耿让人很是安心,但是,也常让蔺景然有“队友太笨带不动”的感觉。
远的不比,就说楚子寻身边那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童,蔺景然就觉得陈刚在灵活度上比不过,瞧人家,主子一个眼神儿,就全都明白了,多省心。
于是,蔺景然只能对自己这个“木头人侍卫”明确表示了一下不要轻举妄动,他这才继续回身过去做他的蛋炒饭。
果不其然,蔺景然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由慢变快,而后,停在了门前。
这大抵是他见过最奇妙的一个人,推开门,只伸了个脑袋进来,看起来好像一个人被夹在门板中。他的头发有些凌乱,蓬蓬乱乱的,似乎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一样。因为头发几乎盖住了他的脸,一时之间倒看不清这人长什么样,只不过能从头发中看出来脸盘儿不大,应该是个小骨架的人。
他的话很有意思,直接就问能不能给点儿饭吃,如若不是这是在百里臻的院子里,任是蔺景然,也会将这样一个打扮的人认为是叫花子。
蔺景然有些好笑的让对方进来,这才得以看清他的全身——身上的衣袍依然是不怎么整齐地裹着,只不过看那上好的绣纹,当是出身不低。
他出来时也曾打探了百里臻这一行的随行人员,百里臻故意没遮着掩着,故而蔺景然获得消息也不费力。看他的衣服,他大抵能猜着这位是谁了。
只不过,这答案和人,显然对不上儿啊。
蔺景然继续静默地观察着,比起纯粹的观察者,蔺景然其实更喜欢当个能观察的参与者,推波助澜之后前排吃瓜看戏那种。但是,今天半夜遇着这个,显然浑身是戏,不用他推什么波助什么澜,就自动非常溜地发展,以至于他只需要蹲点看戏就可以了。
“这样做不好吃啦!按我的方法做,做个好吃点的蛋炒饭出来吧。”
当剧情发展到这里的时候,蔺景然明显感觉到临时担任厨师角色的陈刚,真的对这种超纲题目顶不住了。
他用僵硬的背部线条向蔺景然求助。
蔺景然愉快地表示随他去。
然后,陈刚也撒手了,把灶台和鸡蛋交给了旁边这个突然出现的“第三者”。
“第三者”阿绫对他能干脆将灶台交给自己的做法非常满意,直接胡乱地挽起本来就胡乱穿的袖子,在旁边的池里净了净手之后,便伸手拿起了鸡蛋,仔细看了看。
这鸡蛋个头不大,颜色却很纯净,也非常匀称,应该是品质比较好的土鸡蛋。
按照这位侍卫小哥方才的做法,估摸着是想将鸡蛋打散之后,炒成鸡蛋碎,随后和前面已经准备好的米饭一起炒匀装盘。这是普通蛋炒饭的做法,可阿绫不太喜欢这么吃。米饭和鸡蛋颗粒分开,有时候口感不太匀,也不够香。
她从旁边拿了两个碗,将手里的这个鸡蛋在碗沿儿上磕了一下,磕开之后将鸡蛋一分为二,将鸡蛋里的蛋清倒到其中一个碗里,又将剩余的蛋黄倒入另一个碗里,如此又这般处理了两个鸡蛋之后,这才拿起筷子,将蛋黄打散。
她的上下翻舞,手速很快,几下便将方才还个个分明的蛋黄,打成了一滩彼此不分的橙黄色蛋液。这土鸡蛋果然品质很好,蛋黄的颜色黄得直晃眼睛,盯久了有点眼花。只不过,现在还没打到她的要求,她继续这手上的动作,直到蛋液微微气泡,颜色稍微浅些之后,这才停手。
倘若有个打蛋器就好了,阿绫饥饿盯着碗里的小泡泡这样想到。
她将手里的蛋液直接浇到方才放米饭的盘里,随后又用些米饭把碗里还挂壁的蛋液裹了个干净之后,便对一旁站着的陈刚说“麻烦把米饭和蛋液打匀。”
“”陈刚已经被她前面那仿佛在跳舞一样的打蛋技术看愣了,这会儿又瞧着她和普通方式不一样的做饭方式,迟疑了一下,才拿起米饭盘,拿了双筷子确认道,“把它们打匀?”
这人不可貌相,没想到这人打扮邋遢,做事却如此干净利索。陈刚看了她全程的打蛋技术,自认为技不如人,再加上蔺景然默认让这人操作,陈刚便一改方才的态度,还请教了起来。
“对,越散越好。”阿绫强调道。这是做饭基本功,她有,可是这会儿手没力气了,还是交给这个炒锅炒得碰碰响的男人吧。
陈刚点了点头,开始将蛋液和米饭打到一起。他果然有力气大的优势,打得很快,也还算稳,阿绫看了两眼之后,就回头热了锅,将另一个碗里的蛋清打了两下之后,倒入热锅里开始翻炒。
和力气派的陈刚不同,阿绫炒菜很有技巧,左右前后按逆时针的方向打圈,一只手舞得那铲子如菜刀,几分钟后,便将那蛋清炒得如洗洗白雪。
阿绫这边将炒熟的蛋清盛到碗里备用,那边陈刚已经飞速地将米饭和蛋黄液打好了。阿绫看了眼周围,待看到案板上小盆里放着的一把葱、半根胡萝卜、几个香菇,还有姜蒜之类的之后,眼睛一亮,回头问坐在桌边的蔺景然“这些都能吃吗?”
“不吃姜,不吃蒜,不吃香菜。”蔺景然瞥了眼那小盆,报出了自己的“三重禁忌”。
“好的,记下了。”阿绫点了点头,往锅里点了点儿油,对陈刚道,“麻烦将米饭和蛋液炒熟,我去切些配菜。”
“是。”陈刚已经“学会”在阿绫面前点头应是了。
阿绫让出灶台的位置,让陈刚去抄,同时从小盆里拿了一根葱、半根胡萝卜、一个香菇,随后一阵刀光,那葱、胡萝卜和香菇分别边变成了大小一致的碎丁。这碎丁有的白、有的绿、有的红、有的黑,搭配在一起,别样好看。
“炒好了吗?”阿绫侧头问道。
“炒好了。”陈刚道。
“好。”阿绫将手里的这些碎丁用刀背一铲,便走到灶台前,一把撒入锅内,同时把小碗里的蛋清碎也一并倒入锅中,随后撒了点盐,便继续指挥着陈刚将这锅蛋炒饭拌匀。
铿铿锵锵之中,便是一股较之前炒饭时更为浓郁的香气,挥发在空气中,有饭香、有蛋香,还有时蔬清润的清新之味,互相杂糅在一起,让本就饥肠辘辘的阿绫,忍不住吞了口唾沫。作为文明人,她就算再饿,也不能直接用手抓着吃。况且,现在还没试味道。
陈刚炒好之后,阿绫用小勺象征性地尝了下味道,顺便解解馋。
她觉得自己的蛋炒饭这会儿至少应该有个中华小当家的发光特效,如果不是因为描写限制她认为应该果断爆衣的!
阿绫又是被自己感动哭的一天呢。
“这味道可以了。”她忍了忍馋,对陈刚点了点头。见对方在获得认可后,打算盛饭,阿绫忙制止住他,随后一把挥开她,开始拿着盘子和碗凹造型。
怎么说也得稍微帮这么好吃的蛋炒饭搞点好形象啊,随便盛怎么行。
眼下没什么可爱的模具,阿绫只能就地取材,使用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将饭盛到碗里,然后再将碗里的饭压一压,随后倒扣在盘子上,如此就有了一个圆圆的形状。
这样又做了一份之后,阿绫端着两个盘子,走到桌前,随后将其中一份放到了一直坐在桌旁看戏的公子哥儿跟前,道了句“请慢用。”
“谢谢。”贵气的公子哥儿道了声谢,同时不动声色地用眼神制止了试图想来试毒的陈刚。他就说这小子不会来事儿,你瞧,果真如此。他全程都在这儿看着呢,还怕有人在他眼前下毒不成。
“这话该在下说。”阿绫却是笑了笑,客套了起来,“借阁下的东风,在下这个半夜饿了肚子的人才能捞着一口热饭。”
“如此说来,我不还该谢谢阁下愿亲自下厨,才让我能有幸品尝如此美味的蛋炒饭?”青年浅笑着,将同样的客套又原封不动还了回去。很稀奇,这人明明打扮地不甚整洁,说起话来居然还讲究起礼仪来了。
他刚这么一想,阿绫便是即刻不拘小节起来,之间她随意地摆了摆手,颇为豪迈地道了句“这样要谢到地老天荒了,饭都要凉了,吃饭吃饭。”
俨然一副主家做东的架势,十分自然。
一时间几多变,还变得如此坦然的人,饶是蔺景然也是头一回瞧见。只不过,蔺世子涵养高,也跟着笑了笑,点头道好。
他将目光微微往下移,落到了面前的蛋炒饭上。与他平日里吃的蛋炒饭不同,这份蛋炒饭不仅喷香扑鼻,而且米饭粒粒分明,微黄中晶莹饱满,除此之外,饭里还有色彩丰富的配菜——那绿的是鲜葱,红的是胡萝卜,黑的是香菇,白色是蛋清,一改平日里蛋炒饭普通平凡的模样,在平淡中,蕴含了几分新奇,特别是在如此“简陋”的环境下,这蛋炒饭还努力装盘装饰了下,真是让人忍不住去品尝一番。
蔺景然拿起一旁的筷子,正欲动筷,却还是在下箸之前,看了坐在自己对面的人一眼。
只见对方早就笃笃定定地坐了下来,这会儿正在捋两腮边有些散乱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那张方才还隐藏在头发后面的脸,便逐渐显露了出来——与这不修边幅的做派比起来,这张脸,算得上是极为小巧精致的了。但你倘若因此说这是一张女人的的脸,这显然也是不对的,这张脸虽然漂亮,却不过分女气,当然同时也与阳刚无关,只是十分中性地,看着顺眼。
这模样倒是与他的身份相当,只是这做派实在让人忍不住啧啧称奇。
蔺景然瞧着阿绫理好头发后,似乎便要就这么下筷子了,不禁便“哎”了一声。
他的声音一出,陈刚几乎就在同时将目光落在了自家主子身上。
随后,阿绫手中的筷子一停,也抬起脸来看他。
她的一双眼睛很清澈,也很明亮,就这样平静地直视着他。
对方如此平静,反倒让蔺景然有些不太自在。他轻咳了一下,而后以一种尽量平淡无奇的口气问道“你”
“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阿绫?????
蛤?这人憋了这么半天就憋出这么个玩意儿?!
要让他失望了,她,不想,蟹蟹。
她快要饿死了,吃个饭要知道同桌的人是谁干嘛啦,又不会让她的饭菜变得更香。
阿绫连理会他都觉得浪费力气,直接动了动筷子,埋下头去吃饭。
然而,这一口刚夹起来,马上就要送入口中了,阿绫却蓦地一阵哆嗦,随后本能地放下了筷子。
对面的蔺景然刚有些得意地在想,这人虽然方才无礼了一些,却还知道当场改错,微微上扬的唇角却在下一瞬僵在脸上。
他身后的厨房门再一次被推开。
一个白色的身影走了进来。
------题外话------
沙雕小剧场
阿绫我吃我的饭,关他什么事,我要知道他是谁干嘛!
臻臻确实和他没关系,但和我却有关系。
阿绫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臻臻谁让你吃独食不带我)
大半夜讨饭的来了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