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跟我抬杠!”苏昭一气,心里也不住开始着急,连带着语气也不由得冲了一些,他的语速飞快像是噼里啪啦放鞭炮一样,仿佛生怕被容珵禹打断一般,丝毫不见平日里公子哥的优雅模样,“我自然知道,有人攻击我们,自然是针对的意思了。我是想问你,你清楚这种针对意味着什么吗?他们除了想伤害我们之外,更是想拿你的名声做文章。阿禹,你脑子不是摆设,我想你该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是,我们向来不怕事,什么艰难困苦都不怕,可唯独你的这一世名声,却是赔不起的啊!”
自然,即便是真的,真的发展到这一步,苏昭也依然留有对策。只不过,他却是看不惯容珵禹这么一副“大肚到我不在乎”的模样,瞧着不急不躁的,却急死周围的人了。
他自己都不在乎,凭什么要他帮他在乎!
已经收拾好现场,沦为围观群众的众侍卫们,闻言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这世上,估计也就他们这位太子殿下,会逼得好脾气的安国公世子失去风度。
不过,他们的太子殿下也是,多好一朋友啊,您自个儿不重视,吵崩了,怪谁啊。
但是,把“吵”用在容珵禹和苏昭之间是不对的,因为这俩人一冷一热,无论苏昭有多少肺腑之言,到了容珵禹这里,一概可以以不变应万变,以沉默应对。容珵禹只要不愿意张开口,那就谁都没办法逼他开口。如此,他们一个人要吵,一个人闭嘴,见了鬼的能吵起来,就算是一个人瞎嚷嚷,嚷到最后没人搭腔,也会逐渐地、逐渐地因为无趣而选择闭嘴。
围观群众们见苏昭终于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话说完了,又悄咪咪把自己的脑袋瓜子转向容珵禹,果不其然,这位太子殿下,发动了“沉默是金”的招数。
是静。
是寂静。
是
苏昭觉得自己的好心再次喂了狗,面对这种狗都不想理的家伙,他真是吃饱了撑的肚子疼,才想要关心这种人。
就在他想要不干脆自己先骑马跑了算了,省得看见这么个人生气,这位“狗不理殿下”便开口了“名声?又有什么关紧的”
苏昭对对对您的攸宁妹妹小可爱最重要行了吧,我和我老娘真是吃饱了撑的才给你和你老爹撒谎!这分明是多年前给自己挖坑,让多年后的自己跪着填!
真的,脑子有毛病!
“当然,也要他们能动摇得了分毫再说。”说到后半句,容珵禹眼神一凛,语气森然,却是丝毫不容任何人质疑。
不知怎么的,看到他这样的神情,苏昭心里倒是松了口气。
至少,这家伙还是带着脑子在旅行的。
他什么都不在乎一心扑在妹妹身上的时候,才比较让人害怕。
“你知道便好。”苏昭微微点了点头,故作有些生气地嘟囔了句,表示自己才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呢。
他们自打三个月前去了大汉的京城,本以为会有所收获,谁曾想,查来查去,不仅在那里断了线索,之后还正好赶到那块地盘上的“地头蛇”归京,被偏生被他给盯上了,一番折腾之后,他们便不得不加快了速度赶了回去。
可谁想,回到京中还没刚消停两天,神出鬼没的千机阁就又传来了消息,说是当年的那女人和北翟的查哈族有些关系,他们可以去翠微山庄探究一二,看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
自不必说,容珵禹在确认了信息准确性后,便二话不提又开始了他的“寻妹之旅”,而苦哈哈跟在后头的苏昭只能叹一句“那女人涉猎真广,天南地北的四处溜达”。
他们所说的那女人,是当年皇后蔺维熙的贴身大宫女,和是她的心腹,名唤青碧,与蔺维熙一般年纪,从小一起长大,是陪她从西梁嫁到东裕的。之所以会盯着这个女人,根据容珵禹的推断,倘若他的妹妹真的被母后以偷梁换柱的方式换了出去,那么其间一定少不了这侍女经手。
这么一查,便查到了现在。而且,越查便越发觉得,这女人身上有许多可以探究的地方。
苏昭虽然知道真相,但对于这个贴身大宫女,当年却没多大印象,他不敢确认这个女人是否是真的死在了当年——毕竟,从之前的消息里可以猜测,这个女人至少在八年前曾在八年前出现在大汉的京城中,那就说明,她或许还活着,可是没道理她一个普通宫女能躲过那场劫难,因此眼下他们只能猜测是她或许还身负某种任务,以某种方式逃了出来——倘若这一切信息都准确的话。如若能找到她,或者哪怕寻到她留下的蛛丝马迹,或许,就能还原当年的事实经过。
两人尽管在目的上并不完全相同,但对他们而言,至少如今的追寻方向是一致的。
眼下,自然容珵禹态度坚决,苏昭自然也不会阻拦他,而且他确实也希望在某个时间的某个角落,会有或许本不存在的奇迹出现。
“说起来刚刚这件事”苏昭沉吟了一下,意有所指地看了看眼前这一片水渍,当日出之后,这些水渍将蒸发殆尽,所有的生与死的痕迹,也将在那一刻,真正归于虚无。
“怎么?”容珵禹拉了拉扣在头上的兜帽,尽量减少脸颊和兜帽之间的空隙。
北翟这鬼地方的气候太奇怪了,若是在他们东裕,这时节早是万物生长了,结果这儿倒好,还跟冬天似的,大晚上的冷风灌得他耳朵有点都有点疼。
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感觉到这么冷的春天了。
他还记得小时候,大概是八岁的那年,东裕久违地在快入春的时候下了场雪。他那个对什么都很好奇的小妹妹,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在父皇母后那儿碰壁之后,她就百般哀求,让他抱她出去玩。他起先自然不同意,那时候她才两岁,万一出去了冻感冒了怎么行。可禁不住妹妹的软磨硬泡,最终还是在太傅授课结束之后,悄悄抱着她出去遛弯。
“不能乱跑,不能出院子,最多一刻钟我们就要回来了哦。”
出门之前,他再次和小姑娘约法三章。见她的小脑袋如捣蒜般点着跟他保证着,他这才给她厚厚的衣服外面又裹了两层,戴好帽子围巾手套等装备,蹑手蹑脚绕过殿内的嬷嬷丫鬟,带她来到了中庭的小院儿——倘若被他们知道的话,他们出去玩儿的计划就要泡汤了。
别看她那时候只有两岁,小小一个,一入了冬,母后便给她加了不少厚袄皮裘,把她裹得像个小熊似的,只留了两个乌溜溜的大眼睛在外面,抱在手上还挺沉的。
“哥哥,你能抱得动我吗?如果抱不动的话,我也可以走的哦。”
小姑娘的小脸窝在容珵禹的怀里,小声地问道。因为她嘴巴外面还缠了一层毛围巾,所以说起话来,听着有些含含糊糊的。虽然人很小,可是她却非常懂事,知道自己是缠着兄长陪她溜出来玩的,所以绝对不给他添任何麻烦。
“当然能了!”某位兄长坚定的点了点头,虽然能被这么关心也是挺好的,但这个问题可事关他身为长兄的权威,自然不能含糊,“哥哥是大人了,大人都能抱得动小孩子的。”说着,还把她颠了颠,以证明自己“孔武有力”。
“那那我什么时候能长成哥哥这样的大人啊?”小姑娘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到了“大人”的问题上来,她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问道。
“你好好吃饭,多多睡觉,就能长大了。”容珵禹想了想,然后用一种无比认真的语气说道。现在她的任务就是吃饭睡觉,顺便学会和人交谈,就足够了,至于旁的,根本不需要她一个两岁的小朋友操心。
也不仅是现在。
未来,她人生的未来,也无需为任何事情烦心,她的每一步将有他来保驾护航。
因为,他是她的兄长啊。
八岁的容珵禹已经懂了不少,他知道父皇体弱,而母后在生小丫头的时候伤了身子,虽然现在已经将养好得差不多了,可毕竟已是儿女双全,父皇大抵不会再让母后冒险去生孩子。不出意外的话,他的小妹妹,就是他唯一的兄弟姐妹。
这世上,他唯一的同胞妹妹。
小姑娘并不知道这双拥抱着自己的臂膀,此时此刻下定的决心,她只是似懂非懂地歪了歪头,而后,在看到容珵禹泛红的耳垂之后,努力将自己的小手伸了出来,捂住了兄长的耳朵。
双耳上忽得传来温柔的暖意,让小小的少年不由的心头一震,他看着伸出手为他捂耳朵的小姑娘,而后,便见她那双玛瑙一样的眼睛笑成了两弯月亮。
“母后说,冬天要保护好耳朵哦。”她努了努嘴,将围在嘴边的毛围脖吹来了些,小嘴终于得以畅快说话了,“哥哥抱着我,我帮哥哥保护耳朵。”
她用她小小的手,努力向他证明,哪怕她还是个小孩子,也一样可以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他。
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是惊讶,是感动,是暖心,是眼睛一涩鼻子一酸就要落下一腔热泪来的动容。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觉得,为他的妹妹流一场泪,也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
咳,只不过啊他还说要为她未来的每一步保驾护航,却不料,只是轻轻的,轻轻的,就被她所保护,用她所有的力量。
他这个兄长可真逊啊!
“不冷吗?”少年反问道,他的声音不似平常,是刻意压低的低沉,他觉得,如若不是强忍着的话,可能真的会一不留神就流出泪来。
“不冷哦。”小姑娘摇了摇脑袋,伸了伸自己的小爪子,“我穿得可厚啦!”
“那就”少年略微顿了顿,对着怀里的妹妹露出一个微笑,“要拜托阿绫啦!”
既然她要体现她自己的价值,那他可不能拂了她的意。满足妹妹的愿望,也是作为兄长的责任呢。
那天,少年抱着他最疼爱的妹妹看了一刻的雪。
那天,少年感受到了这世上最温柔的关爱,就像她一样,雪白雪白的一小团。
那天,少年在心中悄悄许愿,来年、再下一年、再再下一年,都要抱着妹妹看雪。
那天,少年甚至开始莫名担心,以后妹妹长成大姑娘了,他不能再抱她了,该怎么办。
那天,少年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俩尽管回去之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这事情到最后还是被他的父皇母后给揪住了。
那天,少年不知道为什么父皇母后在知道后只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地说了他两句,并没有像平时那般严厉地教育他。
那天,少年不知道在那之前,他一心护着的小妹妹,已经提前给父皇母后撒了娇,说是她让他带她出去的,还一直抱着她,没让她受冻也没让她受累,她来年还想和哥哥一起看雪。
那天,少年不知道,其实,那边是他们在一起看的最后一场雪景了。
那天,少年不知道,有些事情,明明人生伊始,却已需要面临别离。
那天
那天已经过去了十三年,那个需要他守护一辈子的小姑娘离开了他十二年,他到底是个失败的兄长,她的未来,他一步都没有参与。
这么冷的天,再没有一双手,来轻轻捂着他的耳朵,对他说一声
“我帮哥哥保护耳朵。”
心中,霎时便是一阵钝钝的疼。
这世上,他唯一的同胞妹妹。
他把她,弄丢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滴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滚过被风划过的脸庞,有种火辣辣的疼。
他想,她不在,他没必要为谁忍着。
“我的意思是说”苏昭本想接着方才话继续说下去,忽然之间,便觉得身旁的人,气息有些不对。
他的无感敏锐度异于常人,在这寂静的夜,尽管呼吸声很浅很浅,他亦能听得出来。
“”容珵禹轻吸了口气,冷冽的空气进入肺部,让他瞬间便冷静了下来,只要不想那个小姑娘,他能马上变成那个杀伐果决的东裕太子,“百里臻不会做这种事。”
虽然他不待见那个家伙,但是他知道,那个眼高于顶的家伙,是不屑于用这种事情威胁人的。
“走吧。”他又将方才那口气轻轻吐了出来,“去找阿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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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雕小剧场
阿绫我在这儿。
臻臻不是找你的。
阿绫我知道呀,小剧场不是要和正文互动嘛,更何况我们都好几章没出场了,不增加点存在感怎么行?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臻臻你说的都对)
ps阿禹哥哥和阿绫妹妹的故事,真的是虐到肝疼o(╥﹏╥)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