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嗯?
这什么意思?明明刚刚还摇头呢,怎么,这是还挺认可她这么称呼他的意思?
偷偷看了眼百里臻微扬下巴虽然没表情但不管怎么看似乎都透露着些的小骄傲,惊讶的阿绫意外地发现自己似乎戳中了睿王殿下的什么点。
本是起了些顽劣的心思,想对付有些傲娇的他,却不曾想,居然歪打正着?
这么一想,上次她随口胡诌对他的称呼时,他也没有明确表示什么反对,就转移了话题。
诶嘿,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殿下呢!
阿绫的眼神划过精光,唇边那傻傻的笑也看上去精明了几分。
百里臻心性敏感,立马觉察到了她的变化,便板着脸如同老父亲一般训斥说“脸都没擦干净。”就开始在她面前显摆了,谁给她的胆子。
阿绫
一言不合又开嫌弃了,朋友还做吗亲?
还有当着人家爹的面儿摆老父亲的谱,您觉得这样合适吗睿王殿下?
阿绫像是故意撒气一般,当着百里臻的面,用力地狠狠在脸上反复擦了了又擦,她擦得是那样认真,就仿佛不是她自己的脸一样,直到脸颊都因为反复的摩擦而有些泛红了,依然没停下来,好似特别想向他证明什么似的。
就这样,她的衣袖擦着擦着,起先越来越快,而后仿佛终于觉察到了疼痛一般,速度逐渐放缓了下来,直至最后,手倏地不受控制地落到了身体旁。
似乎,就这么不再想着刚才难受到窒息的悲伤了。
似乎,就这么将现在无法到达的地方,忘记了。
在他看似没有感情实则洞彻人心的话语里。
不再悲伤,不再绝望。
因为,身处此处,根本没有时间让她去悲伤,让她去绝望啊!
不能退,要前进,要跑起来!
如同拨云见雾一般,亮了。
眼见眼前的人儿眸中雾霭最终散去,一时间恍若太阳初升一般明亮,百里臻满意地微收下颌,而后,转过身去,往旁边走了走,不打扰人家父女难得独处的时光。
桃花带露虽美得让人揪心,但他果然还是喜欢星辰大海。
是他的,小太阳啊。
——虽然很浪漫,但是好像哪里不太对?
阿绫在心中悄悄再次谢过某人初看之下完全看不透的好意,而后朝远处的春杏秋桃招了招手,带两个丫鬟小步快走到身旁后,从她们二人手上接过花和香奉上,又给司马谈的衣冠冢郑重地磕了个头。
「我,也会带着您女儿的身体,好好活下去的。
谢谢您,祝您与母亲在那个世界过得快乐,也希望我远方的父母安好。」
跪在地上的直起上半身,认真地用眼睛再次描摹了一遍司马谈的名字之后,又一次双手扶起,给他磕了个头,而后才起身站好。
“你们有什么想对父亲说的话,便在这儿说吧。我先随殿下去见昶王与王妃,回来再来找你们。”
阿绫起身后,便朝一旁规规矩矩站着的春杏和秋桃交代道。当年,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她们二人便是由司马谈选出来的陪在前身身边的。对春杏和秋桃而言,司马谈于她们,有着知遇之恩,因而她们俩自然而然的,也对他有着无比的崇敬之情。由此可见,她的这位父亲眼光果然独具,为她选来的人,用时间证明,是可靠的。
有着这么两位知根知底还实诚靠谱的姑娘,对阿绫来说,实在是太难得了。正因为有她们,她在这个世界,至少不用孤立无援。这点上来说,她俩如小强一般靠谱的皮实劲儿她还是很欣赏的。
当然,要是能自带女红技能点就更好了,阿绫在心中默默补充了句。毕竟她对这种事情也是一窍不通,身边还没得互补的丫鬟,就很头痛。谁让是她那位便宜爹选出来的人,生活过得都跟汉子一样,别样地粗糙。就这二位粗犷的架势,扮了男装之后,说她俩是女人,也没人相信。
嘛,不过一切都紧着先能安身立命再说咯,连活都活不下来的人,说什么美衣华服。
二人果然激动地谢过阿绫,而后朝司马谈的衣冠冢“嘭”得一声,郑重地跪了下来,听得阿绫不由地膝盖一痛。
阿绫也不限制她们的时间,放任她们俩在墓碑前“自由活动”。毕竟真要算起来,她们俩应当比她这个女儿心要诚得多,所以,瞧她们俩这五体投地的姿势,听膝盖磕在青石板砖上清脆的声音,就知道她们磕头的分量也比她的重上许多。
人家是一颗红心诚心诚意,她方才那几下就是唬人的假把式,虚得不行不行的。
撇去春杏秋桃,阿绫便朝背过身去站在一旁的百里臻走去。
因为天冷,进入北境之后,百里臻在外便裹得严严实实的。尽管此时他最外面披着一条白色狐裘,不过仍能从背后看出他身形清瘦颀长。真不知道,他明明身体不怎么好,是怎么熬过这并不舒坦的一路的。
他的眼睛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雪山,眸中沉静无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哭过了,眼睛自带了什么“泪光滤镜”,阿绫觉得面对着雪山的百里臻,无论什么角度看都白得发光。
看着这个男人的脸,阿绫才算是真正领教到什么才是“360度无死角美颜”。无论他是低着头还是仰着头,侧着头还是背过头,那个角度看过去,他都美得像一幅画一样。
不,画又怎么能还原出他的神韵。事实上,即便是用上现代最好的摄像机,将这一段记录下来,也依然无法如她一般,身临其境地感受这种“雪山之畔有美人兮望远方”的感觉。
眼前仅是黑白二色,粗细线条深深浅浅地勾勒,却是这世间最动人的画面。
一如,他们的初见。
她本以为,她与这样的人,这辈子下一辈子无论哪一辈子,永远都会保持在一个安全的距离,一个观赏与被观赏的距离,一个他俯瞰众生而她则是被他俯瞰的万千云泥之间的一点的距离,一个天生就不该是一类人的距离。
或许,能与他相遇,能与他产生交集,便已是足够让人诧异的事情了。至少在现代,她就从未在现实生活中和这样的人遇上过。
当然,唯一和这个时代的人有什么区别的地方,就在于她对他们的殿下是抱有平等欣赏的态度,哪怕仰望着他,在她心中,他们一样是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是的,他们只不过不是一类人罢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然而,当如今忽得惊醒的时候,她才发现,这个所谓的安全距离的界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往前逼近了一点,又逼近了一点。
她忽得惊觉,那么,他呢?
不过几步的距离,阿绫却觉得需要用很长的时间才能走到。想靠近,却又怕靠近之后破坏了什么。
以至于直到他动了动肩膀,阿绫才仿佛被当场捉住一般,条件反射地开了口,轻声道了句“我好了。”
男人微微侧过头来,目光上下左右在她脸上打量了一番,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什么。
他的双眼就像是敏锐的监控探头似的,就这么直直地看着,让人一时有些吃不消。
“那个,殿”一个“下”字还没出口,便是被他接下来突如其来的话堵了回去。
“在看什么?”他问道,没头没尾的。
“什么?”分明是你在看看看吧。
“方才在看什么?”他又一遍问道,这次指代明确了些,可依然让人摸不透他问出这句话的意图。
哦,是问她刚刚看什么啊。
当然是在看你啦,因为你美呗。
这种大实话,她又不能说。
说了她就算没事儿也得有事儿了,毕竟男人都不愿意别人过于重视自己的容貌的。
可她又不能扯谎说什么看山看雪看树看天看云之类的话,一眼就会被百里臻这个鬼精的家伙看穿,毕竟,这个家伙还是非常在意她有没有撒谎的,骗他,那滋味太酸爽了。
“在看殿下。”
想了想,阿绫还是老实说了。
“在看殿下看什么。”
而后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免得某人问她在看什么。
“那你觉得你看出来了吗?”
尽管阿绫“补丁”打得及时,却还是没有防住某人角度刁钻的问题。
“呃。”
当然没看出来啦,因为后面几乎全程都沉迷在你的美颜盛世下了呀,这样说你是不是很开心啊。
眼见她的窘迫,百里臻便不再继续紧逼这种无聊的问题,只淡淡道了句道,“走吧。”随后,率先一步抬步向前走去。
“是。”阿绫忙应了句,如释重负舒了口气,随即快步跟上。
二人一道,朝着最南面,也是整个陵园最深处的昶王与昶王妃的衣冠冢走去。昶王与昶王妃在北境生前贴身而贵重的物什都合葬在一起,就像是在京中的皇陵里一样。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汉书》载昶王与王妃感情甚笃,府中无姬妾,为当世之异闻。
在这样一个男尊女卑皇权至上的时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简直就是镜中月水中花梦里的传说,更何况对方还是个执掌生杀大权,领兵数十万的王爷。
这样的爱情,实在是太美好、太难得了,也真正因为如此,才显得似乎并不真实。
就像是虚幻的泡影一样。
阳光下五光十色分外美丽,可是稍微一碰,便支离破碎不见踪影了。
联想到昶王与昶王妃共同在北境大营的陵园中有个衣冠冢,阿绫心头那种有些怪异的感觉便又上来了。
彼时来的路上,她便在想这个问题了。如今这趟前来,虽是专程为了祭拜司马谈,但作为这陵园中身份最高的二位,来了不给他二人打个招呼,绝对是说不过去的。
如此,刚好合了阿绫的意,她正想去了解一下这位昶王妃呢,看看一切究竟是她想多了,还是却是真有什么不可与外人说的秘密。
“昶王与王妃关系真的很好吗?”阿绫轻声说道,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向百里臻求证。
“你不信?”百里臻似乎对阿绫忽得问出这样的问题而感到有些讶异。
几百年间,这对夫妻的故事深入人心,已然大汉排名第一的模范夫妻了。自然,没人提出异议,昶王的地位和行事作风放在那里,谁也不会怀疑他的私生活有什么问题;也没人会跟他们俩的地位争,不为别的,毕竟,没哪个男人能做得到昶王这样后院干净的。若是为了这个虚名苦了自己,那还是算了,让这顶模范夫妻的帽子,永远在这对夫妻头上闪闪发光吧。
然而,对史书倒背如流的司马太史,却对不容置疑的真相,提出了这样的疑问。
她这是,不信人间自有真情在吗?
“也不是不信,不仅如此,我还认为做到昶王和昶王妃这般,如此并非什么难事。当然,这是建立在社会发展到某种阶段的情况下。当时代真的步入了那样一个阶段的时候,夫妻将双方势均力敌,一夫一妻自然也会成为常态。”这是时代演进发展的必然结果,并且这种必然结果已由她所来的世界证明了可实现性。
嘛,不过这种话被这个时代的人听了去,肯定会把她当疯子,不仅如此,同时还会给她扣一顶“祸乱体制、破坏规矩、不敬祖宗”的超级无敌大帽子。
当然,这是这个时代大多数“正常人”的反应。相较而言,从以往的接触来看,位于封建统治者之巅的睿王殿下,看上去却不是那么迂腐的人。
阿绫用“大逆不道”、“挑战权威”的言语,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百里臻对此的反应。
“你的意思,是这样一天到来的时候,女子将不再依靠男子生活?”不愧是她亲手考古出来的异于常人的“极品”,百里臻的重点超乎阿绫意外的,抓得非常奇妙,“于是,当那样的时代来临的时候,女子们如男子们一样,入仕或者劳作,于是,整个社会会因为劳动者增加,以超乎于以前的速度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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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雕小剧场
臻臻在看什么呢?
阿绫在看你啊。
臻臻看我什么?
阿绫看你好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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