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朝野棋局风云变幻,乱世一日如隔千秋,每个时辰都有成千上百件小事外同时发生。或多或少,或轻微或严重。
总让人意料不到,无人能预算。但有些发展是难以把控,但有些却是人为操控。
这两日,京城中的眼线先传来了消息,说金顺帝染了恶疾,数日之前开始头疼脑热,御医想尽法子,冒着掉脑袋的危险,也是束手无策。随即向外陈征集,悬赏,若是有能够医治者必定重赏。
皇帝就是不一般,不过是个头疼脑热几日,没见好,那朝野上下皆是人心惶惶。不知是从哪里传出的消息,竟是难以压制下来,这要是传出去了,那岂不是一大漏洞,可供有心者寻?
金顺帝心思极重,绝不会主动将自己染疾之事说出,相反,他应当会严防死守,装作无事发生一般。
可消息还是传出来了。
如此说来,若是这消息传出来,收益者最大一方,是那些虎视眈眈的有心人,那放出这消息之人,十有,就是这些有心的人。
当暗卫来向施丹虞禀报这个消息时。万惊鸿就在他身旁,听到这个消息,只在心中冷笑一声。
还能有谁,这朝廷上下,最有野心的人,就是那个表面上最人畜无害的人,金毓华。
施丹虞道“金顺帝这是防不胜防啊,自家出了内鬼。想他战战兢兢防了十几年,结果还不是这副下场,所以说,人不能贪,是他的会是他的,不是他的,无论用什么手段抢过来,都会加倍偿还。”
万惊鸿看了一眼他,道“金顺帝贪念皇位,不择手段抢过来,却毫无治国能力,一心全放在打压臣子,为自己皇位加固,大智若愚。”
“不过一介蠢材罢了。”施丹虞问道“你可有什么高见?”
“高见不敢当,不过却是有点看法可同殿下说说。”
施丹虞挑眉,勾唇一笑,道“但说无妨。”
万惊鸿站起身,走到一旁的书案前,拿起一张宣纸,再取一只毛笔,点上墨,双手举着走过来,铺在他们所坐之处的桌上。
坐下,万惊鸿抬笔,在纸上中间位置,写上了一个“金”字,在字上,圈了一个圈,抬起双眼,看向施丹虞,问道“这次金顺帝染疾之事从宫中泄露出来,依殿下来看,金顺帝会做什么?”
“此人被害心中,最担心的莫过于有人抢他的皇位。至于会做什么,想必肯定会抓出这个走漏风声的人。”施丹虞道。
“没错。”万惊鸿悬在纸上的笔落下,在“金”字外圈上引出了一个剪头,在上面划上了一个叉,道“他第一件事,便是抓到这个人,若是无关紧要,并非重要,便直接以误传谣言为理由,将其杀害。若是有些关系,便捏个借口,随意下个圈套,待那人跳进去之后,再以一个足以丧命的罪名,将其杀害。”
施丹虞望着她,目光中含着深意,问道“那你说这人是谁?”
万惊鸿轻轻摇了摇头,又落下手中之笔,在纸上箭头指向之处,写上了一个“鬼”字。
“鬼?”施丹虞道“他还想弑鬼?”
“此鬼非彼鬼。”万惊鸿道“此鬼相较来说,甚是卑微,叫做替死鬼。横竖都会被金顺帝杀死的人,只不过是被退出来的替死鬼而已。”
说罢,她又在纸上书写几笔,只见纸上出现了一个圈,由这个圈引出两个箭头,一个指向“金”字,一个指向“鬼”字。
画完,万惊鸿抬起头来,望向施丹虞道“这只替死鬼,是躲在背后的人放出的一把箭,送给金顺帝折断的而已。”而后,她又问道“殿下,你认为金顺帝的恶疾,可有治否?”
“哦?”施丹虞挑眉,见她这副模样,便是知晓她心中已经有了判断和方向,便调笑道“学生学识简陋,对先生所问毫无头绪,不过,学生不耻下问,但闻其详。”
万惊鸿瞥了他一眼,无视他风流话,道“这表面上会是金顺帝与这鬼之间的事,金顺帝在除掉了这只鬼之后,怕是心头会大舒一口气,以为自己除掉了心头之隐患,或许还会沾沾自喜,得意洋洋。这样,不偏不倚地,中了某人的下怀。”
“不过雾里看花,被人戴上了面纱,不过薄薄一层面纱,掀开之前是一个模样,掀开之后,便又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状况。这当然是后话了,金顺帝怕是到死也慢掀开自己脸上的面纱了。”
“一石二鸟?”施丹虞哼笑一声,道“还真是不亏。”
万惊鸿点头,赞同他的话,像是叹息一般,又像是提随意一样,道“他是真的不亏。”
这个细节落入了施丹虞的眼中,他察觉到了万惊鸿这句话中所带的意味不一般,眯起双眼,一眨不眨像是在窥探她一般。
万惊鸿道“此人如此熟悉金顺帝,将他所有心理与行为看在眼中,连会发生什么事,都在掌控之中,足以可见,一定是皇宫之中的人。”
“心中有人选了?”
“殿下这么聪明的人,还不清楚我若是没有十足把握,是不会随意开口的人吗?”万惊鸿抬笔,在纸上写上几笔,后轻放下笔,抬起头来,望向施丹虞,眼神坚定,道“正是当今太子,金毓华,金十三。”
施丹虞低头看去,见纸上空着的那个圈之间,俨然出现了两个字——“十三”。施丹虞瞧了一眼,没有震惊,反而轻笑了一声,仿佛是心中早已想到会是此人,此时听到她的话,像是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一般。
万惊鸿蹙眉,问道“殿下可是早已猜到此人了?”
施丹虞想起了那夜,在太后寿诞之上,他与万惊鸿在池边之时,远远瞧见的,站在廊道上的人影,和那面无表情的脸。
他笑了笑,道“没有。”又问道“金毓华,为何是此人?”
万惊鸿道不知殿下可否有听过此人的传言?”
“听过一些,说是长相平庸,才学浅薄,为人木讷,不懂变通,是历代朝代中最没用的一个太子。”说完又笑了笑,故意道“毕竟路途太远,相隔千里,难以保证从京城传出的消息,传到大礼来,还能有个原样。”
万惊鸿多多少少听出了他话中故意贬低金毓华的意味,不知他突然又是为何,但她对金毓华本就无甚好感,便也随他去了。
她道“金毓华流连山水,在风流韵事中抽不开身,无心朝野之事,对朝政不关心,对皇位不感兴趣。在别人看来,是一个随心所欲,无争无抢,崇尚自然和谐的居士。但在金顺帝看来,正是太子最佳人选,足够没有威胁。”
说来可悲,生儿养女在现代是情感的一种寄托,虽有人曲解了它的意思,错误地将养儿防老的思想植入自己的脑袋里,再不济也是亲疏随缘,爱恨随意。但在金顺帝这,生女儿可疼可爱,生儿子便是眼中钉,肉中刺,父子深情在他眼中,没有皇位一丝重要。
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在于良知,若是连良知都丧尸,那在世上,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的躯壳。
“金顺帝可悲与否,与我无关,可恨与否,你与殿下有关。”
“恨?”施丹虞嘲讽一般地哼了一声,道“他也配?不过将成为我手中剑下的孤魂野鬼,莫说皇位了,我让他连投胎也投不了。”
听到他后一句话,万惊鸿不由得怔了怔,说起来,她到底算什么,存在这世上又是什么身份?想来,怕是与他口中无法投胎的孤魂野鬼一般罢了。
突然,她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现代的她……还在吗?
万惊鸿闭了闭眼,道“若是想亲手手刃金顺帝,取他头颅,也是来得及的。金毓华蛰伏了十年左右,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他在人前树立了一副无所在乎的形象,京城中人,无人不知他是一个温润的太子。这种人最擅长掩饰自己,不做万全把握,那便是不会出手,即使动手,也会以一种缓慢的节奏,慢慢渗透。”
说完,她叹了口气。望向纸上的那个被圈起来的“金”字,道“金顺帝这个恶疾,恐怕是治不好了。”
“我想也是,不过……”施丹虞望向她,眼中皆是探究,问道“金毓华是金顺帝身边熟悉的人,才洞悉他所有的行动与想法。那你又是为什么会这么清楚金毓华的呢?”他扬起了唇,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笑来,轻声道“嗯?万大小姐?”
闻言,万惊鸿瞧了他一眼,选择性的避开了这个话题。
沉默片刻,万惊鸿道“大金气数已尽,殿下可是准备好了?”
施丹虞见她逃开了问题,便往后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半眯着眼,勾唇一笑,看上去随意极了,但散发出来的气场,却难以忽视,他道“不过十三小儿,也配我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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