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夏是想要推开门来着,但是她推的那扇门似乎许久未曾开过了,明明没有上锁,却怎么用力都推不开。
就在雯夏和门较劲的时候,那倾国倾城的女子一把拉住她,用力一拽,将雯夏硬生生拽离了门,摔倒在卧榻上。
雯夏不得不承认,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子,并不一定真的柔弱。虽然她现在的身体是糟糕透顶,走的路多一点就累地气喘吁吁,受点凉就感冒,但是无论如何她也是个几十斤的大活人。被一个看上去和自己身板也差不离的女子像拽布娃娃一样拽着从屋子这边到那边,还是让人很郁闷。
这女子不仅仅容颜绝世,而且这份聪慧,这份果断,都不是寻常女子所能比拟的。
那女子将雯夏摔在卧榻上之后,马上将被子拽开,兜头一蒙,将雯夏整个蒙在被子里,接着她自己也坐在雯夏身侧,将外衫脱掉,拽过被子盖了身体。她的动作那么快,却几乎没发出什么大的声响,等雯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和大美女同床共枕了。
好烂俗的桥段。
被蒙在被子里的雯夏想着,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么?遇险的主人公闯入了女子的闺房,那女子便将他藏在床上或是浴桶里,既可以夺过追捕,两人大被同盖,又是好一场暧昧。等那追兵退了,两人都会无一例外互相尴尬的偷看对方,然后在目光相撞的一瞬间别过头去。
但是!那躲入美女被子里或是浴桶里的,可都是男人!雯夏郁闷地想着,能与自己身旁的美女同睡一榻,也不知是天下多少男人梦寐以求地事情。自己能得此殊荣,实在是应该高兴。但是她不是男人啊!怎么高兴地起来。
“夫君,妾身感觉有些不适不想起身了。若是屋外的大人非要进来。就进来吧,妾身屋内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她地声音在一瞬间居然起了偌大的变化。之前虽然动听,却是清清爽爽地。而她此刻的声音,说不出的慵懒柔媚,听的人骨头都要酥软了。
门被推开了,雯夏听到了男人沉重的脚步声。
那女子就是有这般地魅力。仅凭一个声音一句话,就能让人神魂颠倒了。更别说微微露在被外的一截玉腕,白玉的镯子扣在腕上,肤如凝脂玉如霜,这样的场景,哪个男人看到了能不动心?叹只叹佳人有主,只可远观而不可近赏。
雯夏屏住了呼吸,一丝一毫都不敢乱动。能躲的过去,自然是躲过去的好。雯夏心里还是压根儿不愿意再回去的,刚才之所以要主动出去,无非是被逼到了绝路。才生出那样一种勇气。
有美人卧床,那些人显然不敢太过放肆。胡乱找了一番。也不敢弄乱屋子,便都退了出去。
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钟繁留在了屋内,淡淡地道:“请夫人起身。”
雯夏能感到那女子的身体在被中明显一僵。
钟繁见那女子没动,上前一步,微微叹了口气,道:“郡主,请出来吧,不用躲了,钟繁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再也躲不过了,雯夏微微呼出一口气,反倒觉得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真正地永嘉郡主马上就会消散,就算是为她做一件事情,为她了一个心愿,见见这个钟繁吧。
“不愧是我真正喜欢过的人,的确很厉害啊!”雯夏缓缓起身,扭头盯着钟繁,再慢慢站起来。每一个动作,雯夏都尽量做地慢一些,盯着钟繁的眼神尽量做到凌厉一些,以期能给他最大地压力。
雯夏在心中不断重复这提醒自己,“我就是永嘉郡主,我被眼前这个男人欺骗了,出卖了!我就是永嘉郡主!”不断地暗示,不断体会着永嘉的心情,站起身面对着钟繁一步步走过去地时候,雯夏似乎已经进入了状态,她就是那个被推下悬崖在凄惨孤独中死去的郡主。
“夫人,我和这位大人有些话要说,能请您回避一下么?”雯夏走到了距离钟繁两步之遥的地方,站稳了身子,才回头对山涛的妻子柔声说道。
那女子是何等聪慧?如何不明白,雯夏开口之前她已经起身披上了外衫,雯夏一说,她便笑了笑,道:“好。”说罢从侧门退了出去,还将门仔细掩上。
雯夏定了定神,看着钟繁,冷笑了一下,道:“怎么,这次又奉命抓我回去么?好吧,我很是奇怪,你怎么发现我的?”
钟繁似乎是不敢直视雯夏的眼睛,他低下了头,小声道:“郡主许是习惯了没发觉,您平时用的熏香很特别,仔细闻,那味道同别的都不一样,所以我一进屋子,就猜到了。”
“好!好灵的鼻子,倒是快抵得上狗鼻子了。”雯夏脸一冷,道:“怕是你也快抵得上那跟在主人身后摇尾巴的狗了!就这么想抓我回去邀功请赏么?”
钟繁低着头一动不动,半天没说话。
“当初你接近我,是为了荣华富贵吧?”雯夏语气更冷,她最恨这般虚情假意的男子,之前还怀疑他另有苦衷,可是看眼下情况,这人居然真的就是个可以为了前程出卖一切的人!
钟繁忽然一下子跪在雯夏面前,恳求道:“郡主,请您回去吧!”
“是,我回去你就完成任务,就可以以此邀功,对么?”雯夏更是替永嘉郡主气苦,“钟繁,曾今的那个永嘉,那个爱你的永嘉,已经为她自己的错误付出了代价,别以为现在装出一副可怜样子恳求我,我就会乖乖回去!我不会那么容易让你得逞的!”
钟繁直直地跪在雯夏面前,腰一弯,一个头便叩了下去。“郡主,请您回府吧!”
“如果我偏不回去呢?”雯夏低头盯着那个跪在她眼前的男子,道:“我要一个理由。为什么欺骗我的理由。当日你为何逾期不至?”
钟繁直起身子,仰头看着雯夏。
钟繁进屋之后一直不曾直视雯夏。此刻却忽然抬起头。看着那双眼睛,雯夏心中忽然一跳,那是一双清澈地眼睛,她不敢相信,一个连自己感情都出卖的男子。为何会有那样痛楚的眼神。
“你现在还想骗我?我不再是以前那个轻易就相信你地郡主了。”雯夏心中忽然有些动摇,她微微退了一步,不敢再与那双眼睛对视。
“郡主如果不回去,不仅山主簿会受到责罚,连郡主自己,也会危险。”钟繁又垂下了眼睛,盯着地面,过了许久才道:“郡主错过服葯的时间了。”
“什么时间?”
钟繁盯着自己面前一寸地板,缓缓说道:“郡主从小便身子不好。日日都需服葯,不过服葯地日子久了,便更加离不开。若是间断的时间超过一年以上。郡主性命堪忧。”
这件事情雯夏也是知道的,为此她还狠狠咒骂过判官。给了自己这么一具病怏怏的身体。不过时间久了。便也习惯了。“这和我回不回司马府有关系么?就算是离开了,我也照样能抓葯!上回拜你所赐。我在外那么久,不也好好活着?没见着死了还是残了!”
“郡主。”钟繁抬眼看了一眼雯夏,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般,道:“虽然在别的地方也能配出为郡主调养身子地葯,只是其中一位葯却只有司马府中才会有。离了这味葯短时间是没什么,时间长了,郡主身体必然受损,多拖个一两年,终究还是-
钟繁没有说下去,雯夏却已经明白了,“我终究还是难逃一死,对么?”
钟繁垂着头,没有回答,却也算是默认了。
“这是我爹告诉你的么?”雯夏问道:“你就是因为这个,当初才爽约不去?”
钟繁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道:“当日郡主安排甚密,司马大人也是在郡主离去的当日才发觉,他将要离开的我抓了去,告之了我这件事情。可惜派人去找郡主时,晚了半个时辰,郡主已经离开相约之地。”“就是这半个时辰,你的永嘉,已经死了。”雯夏深深叹了口气,暗暗道:“永嘉郡主,你听到没有?你说对了,这辈子想要逃出司马家,是不可能的。”雯夏不知道永嘉还能不能听到,如果她听到了,应该是喜还是悲?因为她付出感情的对象并没有欺骗她,但是她的亲爹却如此算计她,这样的父亲还算父亲么?
永嘉此刻,应该已经烟消云散了吧?或许她永远也听不到钟繁这一番话了。
“我听到了。”清澈地声音回响在雯夏耳旁,雯夏微微一怔,接着,她的身前出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那个影子渐渐清晰了,与她一摸一样,雯夏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照镜子一般,不过那影子却是半透明地,雯夏可以穿过影子的身体,看到跪在地上地钟繁。
“永嘉!”雯夏不由得低呼,这是永嘉第一次在她清醒地时候出现在她的眼前,而且现在还是白天!
影子笑了,“我要走了。”那影子淡淡地说,她转身走近了钟繁,钟繁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仍旧是那样笔直地跪着。
影子的手缓缓滑过钟繁的脸颊,影子的眼中是道不尽的爱恋不舍。
但是钟繁似乎根本看不到这个影子,雯夏看到钟繁抬起头穿过影子的身体看着自己,道:“郡主,回去吧!”影子的手从钟繁的脸上穿了过去,无限的爱意,却连一碰都不可得。影子缓缓低下头,在那紧闭着的唇上印了一个吻。
影子回到雯夏面前,道:“所幸,我这辈子终究还能有个真正为我着想,为我好的人。所幸,我终于知道了他的心,他并没有叛我。”
影子的边缘开始模糊消散,一点点溶入她身周的空气中。
雯夏伸手想要捞住什么,却终究只能抓住一把空气。同时,雯夏身体里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痛,痛的她站都站不稳。永嘉的灵魂是这个身体的一部分,如今那一部分灵魂终究要消散了,雯夏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缓缓倒下。
永嘉的身体却是越升越高,却也越来越模糊。
“以后,这就是你的身体了,我永远不会再出现。”
雯夏的视线模糊了,一阵阵天旋地转,夺去了她最后的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