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夜空是三晋之地最为纯粹的。
“当你仰望星空的时候,那一颗颗都是我们的祖辈,他们创造了伟大的功业,飞升入天,越伟大,越璀璨。”独孤裕摸了摸瑾儿的额头,向她诉说着传说中的故事。
“那以后哥哥会在那些星星里吗?”
“我啊?可能会吧,可能也不会,谁知道呢?”
“那我呢?我可不可以啊?”
“你啊,”独孤裕蹲下身,笑着轻轻捏了捏她的面颊,“你是女孩子,而那些星星是纪念伟大君主和战士的,你是那最美的月色。”
虽说是个玩笑话,可谁能保证年幼的独孤瑾就不会记在心里,至少,如今独孤裕已经逝去,而登上爵位的独孤瑾早已不是过去那个瑾儿。
十年了,夜空的星星依旧如此璀璨,明澈,让人为它们的闪烁而赞不绝口,或许真的如独孤裕所说,那是伟大君主和战士飞升的灵魂。
独孤瑾一直凝视着星空,那条星河里到底有着谁,或许活着的人不得而知,但至少逝者可以触碰到伟大的灵魂。
她低下头,无奈地叹息着,“哥哥,你这辈子很短,本来一直高光,只可惜死的如此仓促,你是注定无法飞升星河之中的。”
她用那不屑甚至有些狰狞的目光看向高悬在墙上的落雪剑,“你说我是女子,你觉得我所能做的唯独是装作一个花瓶,不过我要告诉你,我一定会跻身星河之中,俯视众生。”
她笑了,笑地有些瘆人,她那样子一点不像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倒像是个压抑许久的疯子,那种从极度压抑中挣扎着逃出来的模样让人心疼也叫人唏嘘。
她从来没有真正把自己当做一个女子,或者说她从来不认为女子就应当成为被照顾的对象,逐鹿天下也不应该是男子的特权,可在年幼的她心中一切都太模糊,她没法提炼出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也找不到自己真正追求的目标,她被父亲和哥哥呵护着,她什么也不用做,或者说如果她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他们便会训斥一顿,再告诉她,什么都不必做,好好待在那就好,所有事我们都会帮你准备好的。
可抵触情绪便是从此刻开始了,所谓的呵护不过是禁锢的牢笼。
这几年,独孤瑾失去了作为活人的意识可她的心中却并没有剩下一片虚无,她的脑海里不断回溯过去的点点滴滴,那种对父亲哥哥的抵触情绪越来越深,越来越强烈。
或许她原本就没有再次醒来的可能。
可那种仇恨的烈火灼烧着,让她痛醒了。
原本可能一切便止于此。
但她的灵魂中还有一个特殊的存在。
林霄寒。
数年里,她总能想起那张儒雅随和,温润柔和的面容。
她常常会犹豫,会心软,这一切不过都是因为林霄寒,因为那个她深爱的男子。
可现在所有的念想都化作泡沫。
他为了天下大业放弃了自己。
“你可以抛弃感情,那我也便更不需要!”独孤瑾转过身,她看着那副刚刚打造好的盔甲,银色闪亮的盔甲搭配着纯白色的披袍,她想起了独孤裕第一次上战场,自己送别他的时候。
可她摇了摇头,尽量让自己忘记那一切。
“瑾儿!你在哪?”
“瑾儿,冬天冷了,哥给你做的冬装,穿上试试。”
“瑾儿,你怎么又到处乱跑,父亲知道了又该骂!”
“瑾儿……”
“瑾儿……”
“瑾儿……”
那一句一句过去熟悉的话语突然在她的耳畔回响,她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就似乎被温柔的手拉去了什么地方,她努力地睁开眼向四处望去,那副盔甲的方向,独孤裕静静站在那,看着她。
他身着白甲,拿着头盔,静静地温柔地看着她。
“你……你……是你吗?”
“是我啊,我好想再见你一面。”
“可你不是已经?”独孤瑾猛地摇了摇头,再睁开眼,面前的独孤裕已经开始变得模糊。
她煎熬着,纠结着,那愤怒在被过去熟悉的快乐景象所压制,她的不快被独孤裕温柔的话语所消磨。
“你……你已经死了!”
“我是不在了,可我还活在你心里。”
“不可能!”独孤瑾咬着牙,她握紧拳头,这一刻,所剩下的不再是理智,而是思维的强烈斗争,“不可能!你……”
独孤裕的大手轻轻托着她的面颊,独孤瑾愣住了,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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