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丝毫没有半点减弱,李逝从倩帘宫里迈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向着太夫人所居的宫殿走去。
这段路程很远,聂韵不希望感受到半点先夫人的气息,倩帘宫在最西边,而聂韵则住在最东边的翰央宫。
这段路,越走越宽,越走越舒畅,越靠近这位太夫人的居所,装饰便越华丽。
大雨又将李逝的盔甲打湿,那瀑布般的雨帘叫李逝几乎看不清前进的道路,可他依然死死睁着眼睛,他想看清这里的每一块砖石,那聂韵穷奢极欲,肆无忌惮挥霍的巨大财富,都是靠着母亲的献血换来的。
原本节俭之风变成这般奢靡,原本属于母亲静养余生的宫廷变成了这恶妇蚕食百姓血肉的暖巢。
身后的常力山和李麟紧紧跟着他,但并没有非常靠近,他们看得出来,那平日里儒雅,温润的李逝,心中沉寂多年的愤恨终将被聂韵彻底激发出来。
大雨一丝一毫未能削减,然而除了雨声,整个内宫中皆无半点杂声,好像在等候李逝发落一般。
那翰央宫大殿的长阶高立,李逝抬眼望过去,这样的华丽壮观,若是乡野中没有见过大国主宫的普通人怕是要当做君主早朝的大殿。
“李麟!”
李麟立马跟了上来,“哥,有什么吩咐。”
“这里便是翰央宫了吧。”
“对,这里就是聂韵所居翰央宫。”
“嗯,”李逝平静地点了点头,“咱们进去看看。”
他抬起脚,缓缓走上去,那扇门虚掩着,就好像已经做好了他即将到来的准备。
李逝推开了大门,里面烛光摇曳,一阵暖风吹来,瞬间打消了凉意。
士兵们分走两边,迅速控制住了所有的宫人侍从。
待一切落定,李逝才完全走到内厅,整座宫殿内全部铺上了最好的毛毯,精致的红木家具和架子上的珍奇玩物都叫普通人叹为观止。
李逝走进了正厅的卧房,那床边的梳妆台前,聂韵正对着镜子,不知所为。
“李麟,你们先出去吧,我想和聂夫人聊聊。”
“诺,”李麟得令立马和常力山等人退了出去。
“这几日本宫总觉得心里有些不适,果然是有大事要发生,这不,李伯远道而来,只是如此唐突地进入本宫的寝宫是不是有些失礼。”
聂韵转过身,她化着艳丽的妆容,身着华服,让人见了便知是姿色非常的美人。
李逝瞧了她一眼,便就近找了个椅子坐下,他整理了一下盔甲,搓了搓双手驱寒。
“这地上的毛毯都是从北境来的顶级料子,你身上这些雨水流在上面,怕是再怎么努力清理也难呐。”
“嗯,的确有些姿色,十七年前,”李逝想了想,“那时你是十八岁,果然是最美好的年纪,也怪不得父君会喜欢。”
“呵呵,你对本宫的评价还蛮高的嘛,不过你父君倒不是因为本宫的姿色,”聂韵一脸冷漠地笑着,那笑声凄冷,有些瘆人,“本宫是学着你母亲啊,学会虚伪待人便可啊,假意给那些贱婢一些好处,那些人自然而然地跟在你身后,赞美你,恭维你,让所有局外人都对你好感有加,这些话总要传到君上耳朵里吧,君上知道这宫里除了他的卫晓铃还有我这么一个温婉可人的夫人,他自然是会爱上本宫。呵呵呵,可笑啊,你那母亲还成了本宫地范本。”
李逝看着她,她那妖冶疯癫,那狂笑不止的样子,竟有些无奈。
“所以你完全有理由杀了她,对吧。”
“对啊,就这么些小把戏,凭什么她能俘获君上的心,而我不能!我告诉你,若不是白濯害怕事情败露,减少了牛黄的量,连你也早就不存在了!”聂韵的疯癫化作愤怒,恶狠狠地看着李逝。
“你要是觉得委屈,觉得我母亲盖过你的风头,抢了你的父君我倒是可以理解,可你竟心生杀念!你杀了她,她本不该死。”
“她该死!该死最该死!凭什么,既然李震只爱她,凭什么还要招我们这些无辜的年轻女子,他为了自己的淫乐置我们于何地!”
“那我的母亲她错了吗!啊!”李逝怒骂道,“你终归是个替代品替代品你明白吧!”
“呵呵呵,替代品?你知道吧,这储君可不是你李逝,而是我的儿子李权,你觉得我还是替代品吗?你终归是个弃子!她卫晓铃的儿子是个弃子!而我,我这个太夫人!我的儿子是大楚的主人。”
“他在哪呢?”李逝歪着脑袋,心平气和地问道。
“他……他……”聂韵支支吾吾地颤抖着,“他伤了……”
“他死了,对吗?”李逝走到她身前,“你的儿子死了,而你却叫他尸骨未寒,难以下葬!”
“我……我……”
“你说我是弃子?”李逝冷笑了两声,“我为了楚国身险险境,多次赴死,你却还要取我性命,而我的母亲从未有害人之心,你却置她于死地!你的罪就是抵上命也还不上!”
“你个弃子休得与本宫这么讲话!”
“孤!是这大楚的主人!”李逝仰起头,极度不屑地看着聂韵,“从今夜起,孤便是楚国公!”
“不,不是的!你这逆贼!”
“而你!将成为这楚云宫中无魂的野鬼!”李逝一把抓住聂韵的头发,任她如何挣扎叫骂也不放手,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寝室拖到前厅,从众人的眼睛里过去,一直拖出大殿,拖到那瓢泼大雨之中。
“你看看,你看看这楚云宫,都是拿什么来建的,”李逝拽着她的脑袋看向四周的宫室,“这些华丽的装饰不是白来的,是百姓们的膏脂,是他们的命!”
“本宫是楚云宫的女主人,本宫就是杀了那些贱民又如何!”
“过去的就过去了,不过孤不想给你未来了,”李逝一把拉起她的脖子,将她的脸正对着撒下的雨水,“你化的这妆容不就是想要走的体面些吗,孤不折磨你,但孤要你丑陋的去死!”
那大雨冲花了她的妆,聂韵嘶吼着,然而她的嘴里只能发出咿呀咿呀的怪叫,她的生命已经到了终点,那一声声响雷便是她此生终结的鼓。
李逝将那彻底崩溃的聂韵摔在了地上,她颤动着,嘴里嗫嚅,不断地往回爬去。
李逝的泪水夹杂着雨落下,这一刻,没人能看见他的痛苦,大雨和雷声掩盖了他痛苦的怒吼,他肆无忌惮地发泄着极度深沉的痛苦,他拔出了寒潭剑。
“这一切该结束了。”
李逝将剑插入了聂韵的身体里。
那地上匍匐的女人颤抖了两下,便不再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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