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穆劭一起吃完饭,出了酒楼的大门,阿劲已经赶着马车等在门口,穆劭和叶染却一个也没有要上车的意思。
“王爷,您不上车么?”
穆劭看了叶染一眼,叶染撇了撇嘴,上下打量了一番安定王府的马车道“这么漂亮的马车,溅了血就可惜了,不能这么败家,就先留在这酒楼,交给小二看管吧!”
阿劲一时反应不过来,愣愣怔怔的看着穆劭和叶染,叶染看他一脸的懵相,懒得与他多说,扛着金丝大环刀拔腿就走,穆劭紧随其后。
阿劲实在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小跑着追上去问“王爷,什么见了血,什么意思啊?!”
穆劭老神在在的道“过会你就知道了!”
入夜后,街上除了零星的几家酒馆客栈还亮着灯,其他铺子都打了烊,街上只零星几个路人。
叶染看着自己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刻意走快了一步,让她的影子和穆劭的影子重叠在一起,一会又跑开,让两人的影子拉开很远的距离。
穆劭见她反复的走近跑远,玩的不亦乐乎,心里倒是佩服她的这份没心没肺。
几天之间,一百多人的人头落地,这一百多人相关联的朝中官员少说也有一百多人,都被定了个欺君之罪,即便是轻判,也最少是灭一族的罪。
现在都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牵连进来,人头落地,而她,这件事明面上的推手,却在玩了一天人头之后,在明知道接下来会遇到怎样的报复的情况下,还如此轻松惬意,怕这世上,也没别人了。
叶染并不知道穆劭此刻心中所想,再次带着自己的影子冲向了穆劭,却在靠近的一瞬间,怔住了,前几次穆劭都是任由她跑近跑远,这次却猛地将她的腰揽住,两个人的影子在月光下也紧紧的相依在一起。
阿劲无声的跟在后面,一见这阵仗连忙转了个身背对着他们,小声的嘀咕道“王爷是真的被带坏了,越来越像叶染一样不知羞。”
他的话音才落下,后脑勺就是一痛,捂着脑袋转身便见自己脚下一颗鸡蛋大的石头,而叶染正扛着金丝大环刀挑衅的看着他。
阿劲怒着一张脸看了看叶染,又看了看站在一旁摸着鼻尖不说话的穆劭,气鼓鼓的瘪着一张脸愤愤的又是一转身,心想着,我忍,我惹不起,我眼不见心不烦!
叶染见阿劲逗不起来顿时觉得无趣,瞥了瞥嘴“切!比叶拾还木!”说完也一转身,她这一转身,吓得穆劭猛地向后退了两步,然后一脸惊恐的咽了口口水。
叶染扛在肩上的金丝大环刀,刀锋朝外,顺着她突然转身的动作在她身后划出一道弧线,而当时穆劭所站的位置刚好在这道弧线的轨迹上,他要是躲避的动作稍微慢上一丝,只怕就已经被那大刀割开了喉管,暴血气绝而亡了。
而叶染对此全然不知,依旧跑开一段距离后又故技重施的跑回来,这次穆劭将她接住后,没敢再松开,而是轻声的在她耳边道“折腾了一天,你就不乏么?”
叶染靠在他胸口,抬头笑着看他“乏了又怎样,难不成你还能背我不成?!”
“有何不可?”穆劭垂眸看着叶染,伸手在她鼻子上轻轻一刮,然后便从叶染肩上卸下了金丝大环刀,手臂一用力,便将大刀甩给了阿劲,还在生闷气的阿劲被吓了一跳,本能的躲到了一旁,直到看清楚朝自己飞来的是什么,脸上的愤怒之色扭曲成了惊恐。
阿劲不解的看向穆劭和叶染,而那两个人连个眼神都吝的分给他,满脸幽怨的捡起大刀抱起来,一抬头却看到穆劭背对着叶染半蹲着,而叶染则很是轻快的蹦到了穆劭的背上,这下阿劲可忍不了了。
他跑上前,一把拽住叶染的后脖领子就要把她从穆劭背上拽下来,穆劭感觉到后缀的一股力道,以为是等了半晌的事情终于要发生了,本能的运起力道一甩,就把毫无防备的阿劲连人带刀都甩飞了出去。
听到阿劲落地的惨叫声后,穆劭木然转身,看到的就是阿劲仰面朝天躺在地上,而那把金丝大环刀就稳稳的插在他的两腿之间。
“阿劲,你这是做什么?”穆劭不解的问。
阿劲则是面如死灰的看着黑漆漆的夜幕,生无可恋的道“属下只是以为,王爷乃是万金之躯,让一个女子如此骑在身上,甚为不妥。”
叶染手肘支在穆劭的肩膀上,手掌拖着脸,很是不屑的看着阿劲“万金之躯,也是我的万金之躯,与你何干?丑人多作怪!”
原本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的穆劭,听了叶染这话,脸上骤然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把对阿劲的那一点点歉意抛到了九霄云外。
“嗖……”
就在叶染和穆劭准备转身继续赶路,就听到从斜侧的店铺屋顶传出破空的响声,穆劭警惕的往旁边的暗影里一闪,叶染也纵身从穆劭身上下来,只有躺在地上的阿劲慢了半拍。
但好在那些箭矢的目标本就不是阿劲,是以他即便是慢了倒也并没有受伤。
穆劭抽出了腰中的软剑,阿劲则是将金丝大环刀丢还给叶染,自己从绑腿里抽出一柄短小精致的匕首。
三个人避在路边的暗影里,细细的观察着对面屋顶的动静,一阵箭矢过后,屋顶上传来一阵轻微的踏瓦之声,这声音朝着东西两侧蔓延开来,不刻,他们头顶的屋顶上也响起了同样的声音,看来对方出动的人还不少。
穆劭和叶染对视一眼,然后给了阿劲一个手势,阿劲毕竟跟在穆劭时间久了,有些事只需要一个手势,即便不说,他也能明白穆劭的意思。
叶染和穆劭几乎是同时动作,一个直接跃上了头上的屋顶,一个则飞掠到了对面的屋顶,一刀一剑在月光下散发着清冷的寒芒。
阿劲则几个纵身就着房屋投下的暗影消失在夜幕中。
屋顶上的黑衣人还以为需要费一番周折追赶,没想到叶染和穆劭竟然主动迎战,双方立刻战在一处。
叶染平日用惯了枪,虽说刀法也会几套,可总觉得不那么趁手,对付像禁卫军这样的对手尚且游刃有余,可对上眼前这些黑衣人,不过一百多回合,便已经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穆劭上手几个回合,便清楚这伙黑衣人的伸手不简单,开始担心叶染手上兵器不趁手这个问题,是以除了应对眼前的对手,还时不时的注意叶染那边的情况。
叶染也明白,对方人多,若是等不到援手,这样打下去,自己扛不住,看了一眼穆劭那边,他也是被一群黑衣人团团围住,分身不暇。
而她自己仅会的两套刀法用完,再重复使用之前用过的招数,没等发招就被人破挡了回来,可以说是节节败退,只有抵挡的功,没有攻击的力。
突然几个黑衣人相互对望一眼,仿佛也看出了叶染的刀工不行,同时向叶染的下盘攻来,叶染避闪不及,情急之下,竟拿着大刀使出了枪法,手臂运足了力,一记横扫千军,将几个黑衣人的兵器尽数砍断。
惊得几个黑衣人连连后退,由另外一组及时补位,可叶染已经尝到了用枪法的招式耍大刀的甜头,只不过是瞬息之间,便转败为胜。
练武的人都知道,不同的兵器,因着结构形态的不同,运用的招式也不同,那么造成伤害的方式也是不同的。
剑,主刺,刀自然是住砍,而枪,枪挑一条线,是主挑,可叶染拿着大砍刀,不砍,不削,耍的却都是挑的招式。
这边屋顶上的二十几个黑衣人根本猜不出她这打的是什么路数,一时之间还懵懵的,不等反应过来就被叶染用大刀在身上戳出几个洞来,然后像个破布袋子一样甩下了屋顶。
穆劭打着打着,见叶染那边的黑衣人没几个了,心里也纳闷,多盯着看了一眼,便忍不住要笑了,只怕照这样下去,根本就不需要阿劲去找援手,就叶染一个人就能把这几十个黑衣人都玩死。
叶染那边的情况不仅仅是穆劭看见了,穆劭这边的黑衣人也看见了,他们几个相互打了几个手势,似乎是改变了策略。
只见他们分成了两组,一组拖住穆劭,另一组则架起小弩,先是将被叶染挑下屋顶重伤却没有死掉的黑衣人射死,而后又将小弩对准了叶染。
“阿染小心!”在弩箭被放出的瞬间,穆劭出声提醒叶染,叶染早就听到了弩箭离弦的响动,一脚踹翻一个趁机攻过来的黑衣人,同时抡起大刀一划拉,几根弩箭便被削断落地,反手一刀背直接拍在了攻来的黑衣人的脸颊上,那人脑袋都变了形,一头栽倒摔下了房顶。
自打知道大砍刀不只拘泥于用刀法耍,叶染便把这把刀用到了极致,一会是枪法,一会是棍法,是她会的,只要不是需要带钩子或是类似九节鞭那种软兵器,她都使了一个遍,把那群黑衣人完全玩傻了。
当叶染收拾完自己这一边的去帮穆劭的时候,穆劭这边也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只剩了几个还在垂死挣扎的,不过也在听到阿劲和秦楚带着藏玉阁的人奔袭而来的脚步声时,准备撤退。
穆劭之所以一直不出杀招,等的就是能有人手能围困住他们的时候抓活口,岂能让他们这么轻易的退走,秦楚和阿劲各带着一队人将南北两个大路口堵上,穆劭和叶染则一东一西的守在两侧的屋顶上。
黑衣人见完全没了退路,将兵器一丢,相互对视了一眼,穆劭暗叫不妙“阿染!”
提醒叶染的同时,穆劭也飞身略到一个黑衣人近前,一把捏住他的下巴。
可还是慢了一步,那黑衣人遮面的黑巾已是一片粘稠的湿意,只来得及对着穆劭翻了个白眼,便软倒在地。
穆劭看了一眼周边几乎同时倒下的黑衣人,心里正失落,便听得叶染的声音在寂静的夜幕里响起。
“想死,没那么容易!”
穆劭转头看过去,叶染正提着一个黑衣人的后脖领子,而那黑衣人遮面的黑巾末端还在往下淌血,叶染的大刀则戳在屋顶的瓦片上,刀面上一滩血水里是几粒白森森的牙齿。
叶染在得了穆劭的提醒后,距离最近的黑衣人也有五步之遥,她身法虽快,可也没有人家一咬牙的速度快,于是将手里近一人高的大砍刀当成是小飞镖丢了出去。
那黑衣人从舌头下将毒药包倒腾到舌头上面,还没等上下牙张开,就被大砍刀一个大嘴巴子,打掉了十几颗牙,不等他反应过来,后背心就挨了叶染一掌,嘴里的毒药包就跟着一口打落的牙齿被震出了口。
这下是真的求死不能了。
“叶姑娘!干的漂亮!”
穆劭当时忙着去抠自己这一侧黑衣人的嘴,没有看到叶染的全部动作,可是站在下面的秦楚则看的一清二楚,由衷的发出了赞叹。
阿劲瞥了瞥嘴,没好气的白了叶染一眼“无怪乎最毒妇人心!”
叶染将那黑衣人一个手刀劈晕了,拎着就下了屋顶,穆劭刚好也下来,叶染将黑衣人往秦楚身上一丢,金丝大环刀又重丢给了阿劲,自己则眉眼弯弯的看着穆劭。
穆劭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她这是要干什么,只怔怔的看着她,叶染等了半天没见穆劭又动作,径自绕道了穆劭的背后,轻身一跳,便跳到了他的背上,穆劭这才从善如流的将软剑收起,扶住了叶染的膝弯。
“此人先带回府吧!”只丢下这么一句话,穆劭便背着叶染大步流星的超前走去,路过阿劲的时候,叶染还刻意的朝着阿劲挑了挑眉,也不管阿劲的脸都青的发绿了,趴在穆劭背上还不安稳的晃荡着脚丫子。
秦楚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无声的叹了口气,在阿劲的肩头拍了拍,然后拽起那黑衣人的一条腿,拖着也走了。
阿劲抱着一把死沉的大砍刀,一路走,一路碎碎念念的絮叨“叶染是个疯女人,不,她根本不是女人,她就是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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