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点点头,说道“我们金丝院离那边近,火势刚起的时候,就有两个守门的婆子过去了。公主也知道,那院子小,叶姑娘平日里只得一个叫小鱼的使女贴身伺候。待我们这边两个婆子过去的时候,那个叫小鱼的使女胆子小,不敢冲进去救人,只在一边喊一边外面泼水。那时火还不大,两个婆子便冲了进去。叶姑娘的床上只有叶姑娘一人,赤身地躺在那里,已经没了气。”
“什么?”福宁公主被吓了一跳。
如珠继续说道“我过去的时候,床上的火已经被两个婆子破灭了许多,见叶姑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以为受了伤,正准备把人背出来。我问屋里是否还有其他人,两个婆子说没见到。把人从床上拉下来的时候,发现叶姑娘竟赤身、一丝不挂。我觉得这事不对劲。这时别的院子的人已经赶了过来,我趁机在屋里转了一圈,发现床边有跟大木棍,地上还有未烧完的男人的衣服。我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不是驸马的。”
“那是谁的?”福宁公主问道。
如珠看了下紧关的窗户和门,压低声音凑到福宁公主耳边说道“我瞧着颜色花纹,像是王丞相的!”
福宁公主惊得瞪大了眼睛,睁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许久,福宁公主才缓过神来。饶是她天天看话本子,也从未看到过如此曲折离奇又丧尽天良、有违人伦的情节。问如玉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如玉皱着眉头说道“火是怎么起的,我不知道。但姑娘必定是在火起之前,就被人杀了的。凶器很有可能是床边的大木棍子。”
“那时谁杀的呢?”
如玉实在是不堪、也不敢说是王丞相,只能说道“只能是屋里的另一个人了。”
福宁公主沉思了半晌,摇摇头,说道“不然。”
如珠问道“那殿下以为呢?”
福宁公主没有说话,端起案几上的茶盏,呡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问起了季家的事情“季扶疏的父亲今天被王家逼进了大牢?”
如珠点了点头,说道“是的,现下人被关在御史台大牢。”
福宁公主又换了话题,说嘴角勾着一抹笑容,看着茶盏里上下浮动的茶叶,说道“这把火烧得可真是时候,看来,我还得再添把柴才是!”
第二天一早,福宁公主趁着梳洗的时候问如玉“昨儿那事,如何了?”
如玉回答道“昨儿后来惊动了宜福居那边,夫人那边似是不知道真相,只当是普通走水,只差了红玉过来,打发人卷了个席子,把叶姑娘的尸体从后门拉出去了,八成是扔在了城外的乱葬岗。”
正好如珠挽好了发髻,福宁公主从首饰盒里挑了一个步摇,递给如珠,又问如玉道“丞相与驸马呢?”
“宜福居那边以为丞相有应酬,出去了。”
福宁公主再铜镜中照了照,对今天的妆容发型十分满意,随口夸了如珠两句,又对如玉说道“去宜福居那边找找驸马!”
如玉“喏”了一声,转身正要出门,又听见福宁公主喊她“等等!”
如玉回头,垂首听着福宁公主说道“昨夜的守门救火的两个婆子呢?”
如玉回答道“在当值呢!”
福宁公主吩咐道“叫他们去趟叶绾绾的院子,看那院子有无人打扫,务必找出昨夜未烧完的衣服残片,带到宜福居来。”
“喏!”如玉领命下去了。
福宁公主带着如珠,一路走到宜福居,刚到院门口,就换了副焦急地面孔,大老远便喊道“母亲,母亲!可曾瞧见了蹊郎?”说着着急忙乱地往崔氏的寝居走去。
刚进了门,崔氏正在花厅用早膳,看见福宁公主进来了,没好气地说道“他不是在你那里吗?你的夫君,倒跑来我这里找?!”
福宁公主也顾不上崔氏的态度,自顾着继续往下演戏。她在崔氏面前坐了,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道“都是我的不是,昨夜里和蹊郎拌了几句嘴,他便去叶姑娘处歇息了。早上醒来正梳洗呢,听底下人回禀说,昨夜里叶姑娘的小院里走水,叶姑娘被火火烧死了。蹊郎昨夜里可是歇咋叶姑娘处啊,我赶紧跑过去看,哪里有蹊郎的影子!叫我身边的人到处找也找不到,母亲可看见了蹊郎?”
崔氏一惊,问道“阿蹊昨夜不在你屋里?”
福宁公主一边抹泪一边点了点头。忽又惊讶地抬起头,好像忘记了哭,看着崔氏问道“这么说母亲也不清楚蹊郎在哪里了?我的老天爷,蹊郎该不会——”话说了一半,又收了声,放生大哭。
“呸呸呸,哭什么!?”崔氏把碗筷重重地搁在案几上,大喝道“再诅咒我儿子,可别怪我不顾念你的公主身份!”
福宁公主抽泣了几声,又说道“母亲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来得时候,我已经差人去叶姑娘的屋里找了,就是因为抱着希望,才来母亲这里问一问。”
福宁公主说什么,崔氏没有听到,此刻她的脑子正飞速转动。昨夜听闻走水,她只派了红玉去料理。早上起床,听红玉回禀说烛台被风吹到,叶氏那个小贱人被活活烧死了。至于尸体,红玉自己做主已扔到郊外乱葬岗去了。不过这时,听福宁公主这么一说,这事好像另有蹊跷。儿子失踪和叶氏被烧死,中间有什么联系呢?要么,儿子也有了不测,要么,这火就是儿子放的。
崔氏强迫自己相信第二种猜测,在心里埋怨儿子,虽说叶氏早该料理了,但不能做得干净些吗?这把火烧的,全府上下都知道了,还得自己来擦屁股。可越是强迫自己,第一种猜测的念头就怎么也压抑不住。考虑再三,还是决定问问红玉。
红玉正在一旁给崔氏布菜,听到福宁公主这么一说,心里头也有些发毛,特别是想到叶绾绾一丝不挂的尸体。昨夜刚看到,她还在心里鄙视了一下,想着不愧是平康坊出来的,自个儿睡觉都脱个精光,难不成在梦里还要与男人幽会不成。如此想着,便赶紧让人拿张席裹了,拉倒乱葬岗去了。此时回想起来,不由得脑门上冒冷汗。都怪这些年后宅太平,自个儿也放松了警惕,怎么就栽在这个贱人手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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