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比武结束了。
封长情以魁首的身份成为左卫营参将。
接下来的几日里,她也成了整个常州营的高热话题,除了她高强的武功骑术之外,她的容貌,也被士兵津津乐道。
“不是说她满脸麻子,丑的很么?”
“那是她做了改扮,在脸上涂抹了一些东西,你都不知道,那天兵阵夺旗的时候,被大雨洗去了脸上的东西她就露出了真容,那张脸,真是漂亮的不像话!”
“那天去兵阵外夺旗的都是千户和身边的亲信,你去了?说的你好像亲眼看到了一样。”
“我有个兄弟就是连千户手下的亲兵,他亲眼看到的,说当时外面等着的所有人看到游参将出来的时候,全都看呆了。”
“那我也不信,她原来的样貌我远远瞧过一次,实在难看,一个姑娘家,要是本来长得漂亮,为什么要把脸涂抹的那么难看?”
“你懂什么,也许人家觉得自己太漂亮,别人总看中她的脸忽略她的能力——”
“你说的不错。”一道男音忽然插了进来。
围在一起八卦的士兵都转过头来,看到高大的彭天兆笑呵呵的走来,“我家老大武功高强,偏偏又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免不得有的人看见她的脸走不动道还要故意输给她,这样怎么体现她的能耐?所以她进营的时候就在脸上涂了些东西。”
士兵们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七嘴八舌的问:“她啥时候成了你老大?”
“你们怎么认识的?”
“听说游参将手上还没亲兵,她是你老大,你帮我们也引见引见啊。”
彭天兆笑呵呵道:“安静,安静!我老大最是看重能力,你们想得她的赏识,就得靠本事说话。”
士兵们切了一声,一哄而散。
彭天兆插着腰,笑的志得意满。
不远处,连春生跟在连大胜跟前,把这一幕看在眼底。
他那日跟着去看热闹,是见过封长情真容的,当真是他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女子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对封长情的所有排斥和成见,竟然再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全部消失了。
这么漂亮,又这么厉害,还比他小的姑娘——
“爹,游参将还没有亲兵,你帮忙举荐一下我吧。”
官位达到千户,就可以挑选亲兵护卫。
这些亲兵是用将领的俸禄养着,官职越高,俸禄越高,能养的亲兵的数量也越高。
连大胜瞥了连春生一眼,淡淡的,没说话就走了。
连春生连忙追了上去,“爹!你就帮帮我吧——”
另外一边,庞大海脸色复杂。
他是左卫营的千户。
封长情现在成了左卫营参将,就是他的顶头上司。
庞大海咬牙:“这小娘皮……”那日雨中他也是看过封长情真容的,越是瞧她那么漂亮,他反倒越发心里不舒坦了,他一个壮汉子,竟然会是那么个小姑娘的手下败将。
他身旁的胡久竞脸色就更难看了。
他得了名次,提拔中卫营参将,是升了职的。
但这中卫营,战力太差,平时就负责一些后勤保障工作,一营的吃喝拉撒都要管也就罢了,装备用度和军饷还少的可怜,他能高兴的起来就怪了。
这时,一个小兵快步跑来,“胡参将,不好了,马厩塌了。”
胡久竞:……
他僵了一瞬之后破口大骂:“马厩塌了干我什么事?滚——”
小兵抖着身子:“可您现在是中卫营的参将,这些事情都要跟你报备一声的,要是不修,下起雨来战马就要淋了雨。”
胡久竞眼皮突突直跳,“那还不滚去修?”
“还有……”小兵不怕死的道:“火头军说大锅破了,需得买两口锅,白菜也不够吃用了——”
胡久竞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真想一脚踢飞了那小兵。
……
军帐之中。
封长情靠在木板床上,看着坐在床边端着一碗药的唐进十分无力:“我又没那么娇气,自己可以喝的。”
唐进却道:“你现在是参将大人,诸事自然该有人照顾,再说,你得了风寒了。”
封长情:……
她手又没断。
唐进道:“快喝,等会儿廖英要来了。”说着把勺子凑近封长情唇边。
封长情默了默,倒听话的把药都喝了下去。
说来也是奇怪了,她这身子这么长时间都没生过病,却因为那日一场大雨染了风寒,烧了好几天,今天才稍微好了一点。
唐进也不眠不休的照顾了她好几日。
刚喝完,账外就传来廖英的声音,“将军。”
“进来。”
廖英走了进来,瞧着封长情已经坐了起来,脸色也好了一些,松了口气:“游姑娘……不对,现在该叫参将了,参将大人的风寒终于是有起色了。”
封长情无语:“你也来打趣我。”
“哪有,你技压群雄,实至名归。”
“好了。”唐进放下药碗,“胡久竞可还消停?”
“看起来老大不甘愿,但也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消停了。”
大比武结束已经有好几日,封长情做了左卫营参将,岳长庚为右卫营参将,胡久竞则为中卫营参将,并且提拔了连大胜执掌三营千户,廖英则还是跟在唐进身边为副手,彭天兆跟在封长情身边。
如此以来,常州营势力进行了全新的划分。
唐进点点头:“那就好,我给你的单子,上面有些人,你把那些人挑出来编成两队,日训吧。”
“是。”
廖英拿了单子就退了出去。
封长情问:“什么人?”
“我以前曾有十八亲兵,其中常州营挑出来的有七个,其余是我从海陵带来的,这次离开海陵只带了廖英,所以重新挑选了人手。”
既为将,自然要培植心腹,亲兵是将领的左右手,是不可或缺的亲信。
封长情点点头:“这样啊,那廖英以前是你的亲兵吗?”
“不是。”唐进摇头:“好多事情和以前都不一样,这不要紧。”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就好。
封长情想了想,又道:“那我……以前是你的亲兵吗?”
唐进笑了起来,“你不是,你是我的亲人,情人,是我的心间肉。”
这情话说的当真露骨。
封长情轻咳一声涨红了脸,啐了一声,“胡言乱语。”别开了脸。
这时,门外传来通报:“岳参将求见。”
封长情一顿。
这是她的帐篷,这么说来,岳长庚是来找她的?
他们二人可没什么交情,也不知道他找她要做什么。
唐进看了封长情一眼,浑身散发出一种张力,就像是当初在安南榕城对着兰成时候一样,才吩咐:“请他进来。”
“是。”
账帘一掀,岳长庚一身青色软甲劲装走了进来,见到唐进也在,略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正常。
封长情和唐进之间的亲昵,从她一入营开始,全营人都是知道的,只是当时封长情那张脸普通难看,唐进却是英武俊朗,大家未免心底觉得封长情配不上唐进,如今这么一瞧,却是一对金童玉女,佳偶天成。
唐进问道:“岳参将有事?”
岳长庚垂下眼帘,“听说游参将生了病,所以特来探病。”
“你看到了。”唐进淡漠的说着。
岳长庚滞了滞,很是会看眼色的道:“是,那就请游参将好好养病,在下告辞。”说完竟然直接退走,封长情都没来得及开口。
封长情无语道:“你这是做什么?”
唐进回头,“他是敌人。”
封长情怔了一下,“岳长庚的确冒头冒的有点巧,他以前不是常州营的一个小兵么,为何以前的比武会没有出现?”
见她会错意,唐进也不解释,接着她的话道:“他一直在等一个机会罢了,你还记不记得乌金枪?”
“记得。”当初在海陵庆功宴上,唐进赢了那把乌金枪,她和唐进的武器都是用乌金枪和寒铁枪打出来的,她怎么会忘记。
“那你还记得,乌金枪原本的主人是谁吗?”
“廖英说过,是海陵名将岳晟……”她忽然眼睛一亮,“这个岳长庚枪法极厉害,不会是……”
“猜的不错,他是岳晟的后人。海陵名将岳晟死后,岳家再无成才之人,渐渐家道中落,迁离海陵,辗转流落常州附近,后来出了个岳长庚,是少见的习武奇才,他想要重振岳家声威,便入了常州营。只是这常州营被唐忠暗中搞得乌烟瘴气,岳长庚完全没有机会,以前,也是我回到常州之后,才提拔的岳长庚。这个人的心性人品,我十分了解,都是上上乘。”
封长情松口气:“那就好。”可又皱眉看他,“既然是上上乘,怎的又说是敌人?”
唐进厚脸皮的道:“在我眼里,一切接近你的人,不管男女都有可能成为情敌。”
封长情张了张嘴,“你……胡说什么?”
“没胡说,当初在海陵,我瞧着你和钟晓蝶亲近,心里都酸了好一阵子。“
封长情当真是目瞪口呆。
说好的高冷呢,这脸皮是一点也不想要了。
唐进神色却如常,笑着道:“以前我对你便是这般没脸没皮的,以后也会这样,你可得习惯了。”前辈子,要不是他这么死皮赖脸,根本缠不到她的心。
封长情无语半晌。
这时,廖英又求见,“连大胜找将军。”
“你好好休息。”唐进交代封长情一声,站起身朝外走去。
封长情点了点头。
这一场大比武作用下,现在的常州,看来已经基本控制在唐进手中了。
左卫营几个千户可能不会服她,但那都不是什么大事,她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心服口服。
又隔了两日,封长情风寒大好,穿戴整齐,到军帐之中的时候,账下五个千户已经在账内候着。
这五人之中,除了庞大海之外,其余四个都只是打过照面,其中还有一个是新提拔上来顶了胡久竞位子的,名叫王泉。
王泉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瞧着精瘦而斯文,因为是唐进亲手提拔,对封长情十分恭敬,见封长情进账,礼数周全的拱手俯身,“参将大人。”
庞大海冷哼了一声别开脸,其余三个则和庞大海穿一条裤子,站在那纹丝不动。
封长情淡淡笑着免了王泉的礼数,走到庞大海面前,“庞千户这脸好的倒是快。”
封长情身量纤细而高挑,在女子之中是高的,庞大海壮如铁塔,明明高大威猛,甚至封长情看着他的时候还要抬着点头,可她的眼睛却冷静沉稳之中充满威慑力。
庞大海想起那日被她梨花枪留下的花瓣印记,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脸色涨的干红,从齿缝中迸出几个字:“你……”
封长情也不和他纠缠,转身就坐在了中间的圈椅上,“日训可开始了?”
庞大海等四人冷着脸不回应。
王泉恭敬的道:“已经开始了,今天日训的内容是……”说着巨细无遗的禀报了训练项目,还把最近营中要事都禀报了一遍。
封长情想着不愧是唐进提拔上来的,精明又能干。
封长情点点头,“你办事倒是认真,唐副将前段时间物色了几匹良马,你去挑一匹当做奖赏。”
王泉忙道:“多谢参将。”
封长情道看着庞大海身后的三个人,笑问:“那批良驹本就是为奖赏各位千户准备的,但我看各位办差这么不尽心,似乎并不想要。”
说完,她站起身来,“去瞧瞧日训。”
王泉在前引路:“参将这边请。”
说着带着彭天兆出了帐篷。
剩下庞大海等人面面相觑。
一个马脸汉子问:“我瞧这小丫头是个聪明的,咱们想要架空她怕是不可能啊。”
“就是,那个王泉和咱们不是一条心,咱们四个怎么架空她?再加上这么认真办差,这小丫头赏赐又是大方……”
“说实话我都有点心动了,在谁手下干不是干,要是赏赐厚重,不受窝囊气,那就是叫她一声参将大人也不会掉块肉嘛——”
“就是就是。”
庞大海气的吹胡子瞪眼,“你们这群没骨气的!”
“你还不知道吧,唐副将把那枣红马已经送给了连大胜了。”马脸汉子道:“咱们这些打仗的,马就跟自己的腿一样要紧,谁不想要一匹好马?还有,你看人家胡久竞,脸上端着多不乐意,却升了职,没准心里早乐开了花了,你何必端着架子非要不服呢?”
“哎别劝他了,他有骨气,咱们没骨气,走了走了,快去跟着参将大人汇报日训情况。”
一人提议,其余两人立即附和,眨眼出了账,剩下庞大海一人干瞪眼。
校场上,封长情骑着追风,看到那三个千户快步跑来,嘴角勾起一抹笑,却很快又隐去。
三人按照顺序给封长情禀报了各自带领的队伍日训情况。
封长情也毫不吝啬,“等会日训结束,就和王千户一起去挑马吧。”
“多谢参将大人。”
彭天兆适时道:“咱们参将大人一向待人宽厚,赏识认真办事的人,以后咱们就是自己人了,有什么好处,自然不会少了大家的。”
晚上,彭天兆又出面约着喝了一顿酒,基本收服了这三人,只剩下一个庞大海,也没坚持的了多久,第五日封长情主持日训的时候,他悄咪咪骑着马也到了校场来。
封长情笑问:“今日这吹得什么风,竟把庞千户给刮来了。”
其余几个人也哈哈大笑,“怕是在账中睡得太久生了锈,这才来活动活动筋骨吧。”
庞大海脸色难看,又没台阶下,一时间僵在当场。
封长情道:“我这里有一套铠甲,是年前偶然得的,东西尚且不错,既然今日人齐了,那咱们玩个有趣的,五位千户来一场骑射较量,赢的那位,就能拿到这套铠甲。”
“当真?!”彭天兆率先亮起了眼睛。
他是见过兰成那套明光铠的,东西极好,知道封长情拿出来的铠甲必定不会比那套差。
封长情道:“自然,你看那边。”
众人回头一瞧,靶场的台子上摆了一张桌,一套铠甲赫然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