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已经先出手了。
“这……”董老首先顿足,想不到转眼功夫,已经有人捷足先登。其实也难怪,高手也很难看出料子上这点端倪,就是董老,也不认为林浩的论断有多靠谱,有钱,懂点玉的,自然更容易青睐这一块。
肖经理看了看林浩,此时只有林浩一副安静的表情,他反倒觉得,也许这一块真的会垮。
有时反而是关系不近的人,才能看到一些大家会忽视的问题。林浩之前的出手就大涨,让肖经理能够感到林浩眼力的不俗。可是,董老显然有些看好这块,所以有人抢先,他才会表现出后悔;肖经理多年来和董老合作,对他的眼力有一些盲从,更何况林浩毕竟还小,这倒让他不敢完全相信林浩的眼光了。
刘洪英看到董老表现出惋息,心里也以为自己错失了一大块好玉。这么多年,董老鲜有走眼,他的权威性在公司的人们心中根深蒂固;刘洪英又没有近处去看,远看这块玉的表现还不错,自然更加深了他的肯定。但他个性淡定,明白玉寻有缘人,是自己的终归是自己的,现在就是跟自己无缘。所以刘洪英只是微微一笑:“呵呵,有人比咱们快了一步,不过没关系,如果他们解出来的成色够好,加一些钱收了,也避免了一些风险不是,咱们可以看看。”
开解这么的大东西,不可能不引人注意,一会功夫,不只三才公司这一队五人,更多的人都聚拢来看了,倒有些在瑞丽切玉时的光景了,一般在瑞丽,有人当场切一些大家伙或表现很好的玉石,或者不小心大涨了,都是会这样被围观的。
开玉的这三个人的老大,是另一家珠宝公司的高层,他的确懂一点玉,但并不高明,看到这块大家伙,加上老板的一番忽悠,忍不住想玩玩,于是以私人名义收购了它并当场切开。
切割机很快就发出了噪声,所有的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圆锯不断地深入玉石的内部。这一块太大,没有专门的切割台,从中间横断是不可能了,切割机大概是在玉石一侧的五分之一处下刀的,基本能看全种水,切割机也能切得动。
锯子不断地在下,林浩一眼就看出来,相对这么大的家伙,锯子下得太快,这说明他猜的没错,这一个种嫩了。董老显然也注意到了,原先紧张抑郁的神情放松了下来,但依然异常地专注。
终于,吱嘎地一声,玉切到底了。想把这么大的家伙搬下切割都是个难事,此时不只店家和买玉的三人了,一群人都上来帮忙。
玉石被抬下来,切下来的小块被搬开朝上亮出,皮子极厚,有点皮肉不分,肉质也太粗了,只有淡淡的绿色,还有些棉,足见种有些嫩,这一块能出的镯子只怕工不抵料。林浩的猜测果然中了。
如果肉细一些,绵少一点,就有加工的价值,但是种嫩肉粗,就没有办法了。这么大家伙赌垮,也是够可惜的。
“唉呀,不听人劝果然吃亏呀!”三个人中的头子揰胸顿足,这一下三百万就没有了,他顿足了半天,丢下玉石就准备和其他人走。
难道另有人看出这块不好赌?林浩心中一动。林浩忍不住四下环顾,最后定格在赌垮的顿足男的两个跟班身上。
刚好这时,顿足男的一名跟班,走过去俯身再次细看那块原石,沉思良久。
是他吗?林浩的眼睛咪了起来,另一名顿足男的跟班,只是远远地看着,也许他不懂玉。那么,上前看的这位,就是劝顿足男不要出手的跟班吗?
见这情形,顿足男立即停止了顿足,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急急地走过去:“张老弟,你看出什么来了?”
“先别急,给我灯和水。”这位张姓的中年人声音非常温柔,和他的外形一点也不相符。
顿足男显然对这名姓张的中年人很信从。林浩忍不住多留意了那个中年人,平头,有点瘦,个子不高,目光和他声音一点不像,犀利得很。这样矛盾的声音和性格,想让人不记住都难。
顿足男立即把手电和水递上。张姓中年人又把整块原石仔细看了半天,最后又敲了敲。良久,他才起身说道:“我觉得,或许可以继续切。”
这倒让林浩心中一惊,看他的手法,确实是高手。就是他无疑了。
“真的?能切出什么?”顿足兄欣喜地问道。
“最多到冰。之前我大概也走眼了。”中年人说道。
“有几成把握啊?”
张姓中年人摇了摇头:“我从不说概率的。开出来了,那就是100%,开不出,就是0%。”
“哦,哦,对。”顿足男连连点头,转身招呼老板,“老板,老板,再来一刀。”
此时距离闭馆时间也不远了,那老板眼看见切垮了这么一大块,心情也不好,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摇手:“这都要收摊了,您哪,还是早点回家吧。”
“切。”张姓的中年人直直地盯着老板,柔声地说道。林浩这里看不到他的目光,但老板和他对视后,显然是屈服了。
“切也切不涨的……”老板小声地嘟嚷着,就随着他们三人把玉石重新抬上了切割机。
“从哪里切?”老板耐着性子问。
“这里。沿着它向外。”中年人比划了一下,正是另一处斜切整一座小峰的大裂,刚才切的,是另一侧的山,中年人比的地方,从大裂微微往外侧约三厘米。
这只是整座大山的一个边角了,中年人显然想赌的是这一小块。
切割机开始运作了,林浩看不到张姓中年人的表情,只有顿足男,明知已是死马当活马医了,还是一副紧张到死的神情。
为什么会断定可以再来一刀呢?林浩他们无法近前去看个痛快,也就难以确认,是两侧的肉质不一样吗?这并不是没有可能,有时一个裂,就造出两重天,不然石头为何需要赌。
然而切割机一动作,林浩的眼睛就亮了,董专家猛地紧张的表情他也看在眼里。没错,刀下得很累,切割机的切片在吱吱地尖叫。
这是种老的表现。
八成这个姓张的中年人赌对了。
终于,切割机停止了运转,店家很随意地把那一块切下来的边角搬起来,他不认为会有奇迹发生——那虽然只是个边角,也有十多公斤,他把那一块往地上一放,肉就自然露出来了。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里浅淡的绿色和细腻的肉质。
连林浩都忍不住吸了口气,死马居然真被医活了!
顿足男一下子就坐到了地上:“哎哟喂,张老弟,幸好有你啊,这三百万是回来了。”
“打灯,打灯。”老板的眼睛都亮了,急急地取来手电就往上一照,足够大足够细的光圈,足以证明它种水有多好,到糯化了。
虽然不是顶级的肉质,但是因为肉细,有点绿,能出镯子,钱还是回来了。
“兄弟啊,”老板眉开眼笑,“你这还赚了哪。”
“没赔而已,没赔而已。”顿足男连连点头,陪笑说道。
“那是,您这一开涨,我也跟着生意兴隆啊。”老板转悲为喜,这么大一块镇店的东西切个大垮,对他的生意也是打击,商人都迷信,谁家爱涨,都爱去谁家。现在他家的东西证明并没垮,东西自然好卖了。
“啧啧。”人们纷纷感慨起来,这一刀地狱一刀天堂,若不是亲见,都很难想象,一些人开始上前祝贺买家,更有人凑过去准备谈生意:这样的料子,自然好多人有心去得到。
“林浩同学,”董专家摇了摇头,“神仙难断寸玉呀,谁成想,垮料里还是出了好东西。你之前担心垮,几乎就成真了,不过这也算不上涨,回了本而已。”
作为小孩子,这样会不会太高调了呢?林浩看到那块料子垮掉后,心里就这样想。也许以后应该少露点真本事。于是他苦笑:“董专家,那真要说起来,还是这个姓张的先生眼力最好了。”
董老摇了摇头:“他们第一刀切垮,显然他也没料到里面是这样的情况,只是,还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那一边会是涨的。”
“那玉不是我们的,没有办法看。不过,我觉得我看了,也不会看出它能涨的。”林浩故意一脸的困惑。
刘洪英也有同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个张姓中年人也许比董专家和林浩都厉害,想到这里,他低声问阿成:“那个张姓中年人,你知道他是谁吗?”
阿成摇了摇头。
“帮我打听一下。”刘洪英皱眉说道。
“肖经理,董专家,”刘洪英又叫道,“你们去和他们谈谈,能不能出这块切涨的。”
二人还没说好,前面已经开始出价了。
“我出三百万,卖我吧!”
“我出三百五十万!”
“我出四百万!”
一时间林浩感慨万千,多少人因为赌石一夜暴富,多少人又因为它一贫如洗,林浩以前见得太多了,没什么感觉,然面,这样的一幕,自己有多少年没见了。
“不卖!”顿足男举起双手,就在对面喊开了,“这块玉石我将给个人名义转让给我所在的咏玉珠宝有限公司,售价三百五十万,各位有心入手的朋友,实在对不起,在下无意割爱!”
“唉,咱们无缘了。”董老摇头叹息。
肖经理连忙打圆场:“董老,其实这一块,虽然第二刀涨了,也只是弄回了本,没赚多少,咱们入不入都一样,所以不必懊恼。”
“也是。”董老想了下,确实是这样,也就不再说什么。
“咏玉珠宝有限公司。”刘洪英想了一下,那是东海的一家珠宝公司,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看着三个人忙前忙前后地将玉石搬走,慢慢地说,“我想,那个姓张的人,很可能是张文全。他是个有名的相玉专家,据说现在在替这个公司效力。”
张文全,林浩想了一下,并不认识这个人,大概康东升死时,他还没有入行。但林浩记住了这个人,他有感觉,这是个少见的高手。
刘洪英随后又说道,“咱们也走吧。林浩兄弟和我们去一趟车间吧,那块黄杨绿,可以找个师傅给解了。”
“哎呀哎呀,这就是所谓‘一刀富,一刀穷,一刀披麻布’嘛。不过,我可以帮你百切百中哦。”一个陌生的声音懒懒地说道。
林浩好奇地四顾,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见鬼了啊……
“嗯,你的确见鬼了啊~”那个声音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