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奸细这一行,被人捉出来就是必死无疑,因而自古以来捉奸细都是件费力气的活。一连两天,审讯工作都没有什么进展,反倒是各地的新情报送到了。
天京城离着开封府一千余里,武柏、秦暮城两路人马歇马不歇人,竟是两夜一日便赶到了。两人所要打探的消息虽然都是天京城最需要的,但却不一定是机密。新旧两党争夺的是天下政权,自是得将各自的优劣展示给民众观看,他们展示出来的这些东西,正好就是天京城急需的。
秦暮城发回来的情报最令人震惊,此次拥立简王赵似的头功果然是落在章惇的身上,而他的手中赫然有一份赵佶亲笔,也就是说,赵佶并不是命令赵似监国摄政,而是切切实实将皇位传给了他。若事实真是如此,赵似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帝了。
这份诏书章惇早已经呈现在朝堂之上,供各位大臣鉴定,臣子之中精通金石技艺的不在少数,可无论是谁看过这份诏书,都找不出一丝作假的痕迹,且诏书中赵佶退位的原因是说要去龙虎山修道,恰恰符合了赵佶一贯的性格,将最后一丝疑点也抚平了。既然大伙认定这是真的,那么自是要遵旨,也就是说,如今开封府内不但是元祐党人,就连新党的曾布等人也尊赵似为帝。
而城外的种师道,又是另一幅光景了。作为武将,他本能的就对皇帝只见退位让位这种事疑心重重,因为自古以来,这种勾当从来都是伴随着阴谋、血腥的。所谓的让位,只不过是谋反成功后的一个托词。作为一个忠心耿耿的武将,他如何能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曾经效忠过的君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一群文官搞得“被让位”呢?因而种师道纠集西北诸将,将开封府围得滴水不漏,只是说要见“太上皇”赵佶一面,亲耳听听他是不是要让位。
武将围城,城内的文官自是害怕。适时有前来勤王的莱州知县宗泽、宗室子弟赵希夷组织城内禁军,将开封府内城牢牢守住,把种师道等人挡在城外。这宗室子弟赵希夷号称将太祖的蟠龙棍法练出了九成九的火候,乃是宗室内第一勇将;而宗泽虽身份只是知县,但其军事才能却是整个大宋武人圈子里公认的大宗师,他所、总结的练兵法则是大宋军中最火爆最畅销的读物,就连种师道等人操练士兵的手段,大多都是出自于宗泽的兵书。这两个人和在一起要身份有身份,要能耐有能耐,种师道等人还真不敢轻举妄动,两边的气氛稍有缓和。
而城内的文官们见种师道气焰消沉了些,马上传出来了新皇下达的旨意:太上皇出巡并不在京城中,命令西北诸将速速率部退却,否则,将加以大逆不道的罪名。
这样一来,反倒是种师道进退两难了。说要打起“清君侧”的名号强硬进城吧,他不敢;说就这么奉旨撤退吧,他又不甘心。恰好这个时候武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并带来了皇帝的消息。种师道闻言大大舒了一口气,逐解了开封的围,反倒是领了十万兵马,说是要去天京城迎接太上皇返京。
种师道可不仅仅是说着玩的,他不但将西北诸将捆在自己身边,还将前来勤王的各路兵马也一并胁裹了。什么济南府的张叔夜、信安军的王进等人,反倒是都成了他的部下。
他命令,刘延庆、刘光世父子为前锋,领兵一万,进驻信安军;王厚、张叔夜为右翼,领兵一万,进驻沧州;折可适、折可存为左翼,领一万兵,进驻雄州;他的兄弟种师中领兵一万作为后部,进驻大名府,组织后勤;而他本人率兵五万,进驻保定军,视为帅旗。令派遣王进作为使者,先一步去天京城,请回太上皇本尊。
而夜来香负责打探的女真人一路,也有消息传回。从开封府抢夺而来的财宝果然是由大国师完颜撒改绕路辽国中京道送回来的,女真人见了这么多的财宝,大大狂喜了几日。而仅仅几天过后,阿骨打的残部也返回辽阳城,去了几万人,如今只回来了几千伤残,女真人几乎每个家庭都有痛失亲人的,整个辽阳城又陷入了悲哀之中。
这样的大喜大悲,人心自然不稳。在大国师撒改的建议下,女真人统治阶级开始了造神运动。他们要将阿骨打塑造成一个无所不能的神人,并让百姓膜拜他,从而稳定民心,加强统治。因此,目前辽阳城中一片吹嘘阿骨打单枪匹马砸开大宋皇城的颂词,反倒是听不到一点真实的消息了。
当日率领三千兵马捉拿赵佶的人是完颜银术可,不过他已经死在了天京城下,从他那边探听消息已是不可能了。而策划整个进攻大宋计划的人,乃是完颜宗望,不过此时他亦是失去踪影,不知是死是活,当然也是无从打探。也就是说,夜来香实际上并未从女真人那边打探出又用的消息。
不过有了这几方面的消息,已经足够帮助太史昆做出一些决断了。在太史昆看来,这宗事端最根本的缘由就在于“诏书”两个字上。若要是按照之前情报上所说的,赵佶只是请赵似摄政监国,那么在女真人退却后,自然是赵佶还京重新掌握政权,赵似交还大权,继续玩他的音乐去。以目前大宋朝政的稳定程度来说,根本闹不出什么龌龊。但若是赵佶真的下达了让位的诏书,局势就是另一个模样了。
今日的情报分析会乃是在佣兵协会二楼举行的,天京城诸位头领人物,包括许多佣兵团长都有参加。看到太史昆为了诏书二字沉思,柴进进言道:“那份诏书不是放置在皇宫宣政店旁边的御书房内么?我们先找个辨别字迹的高手,而后再将诏书偷出来检验就是了!”
太史昆微笑摇头,道:“不用这么麻烦,如今事主就在我们天京城,我去问一问他,若他真的写了,这一份诏书就是真的;若他没有写,这份诏书自然就是假的。章惇此人是个奸细还是个办事的忠臣,咱们顷刻便知。”
众人闻言,皆点头称善。太史昆又道:“与皇帝谈论这些事,自然不能有旁人在场。柴进,你去将蔡京扯住,说是请教民政;而徐宁将王黼绊住,说是请教军法制度!这两个么,别管他们愿不愿意,只管手下用劲儿强行带走便是。只是最后那个童贯么……这厮应当是有身好武艺,不好弄走啊!”
旁边朱大贵说道:“无妨!西门庆与童贯甚是说得来!每天下午,他们两个都要结伴出去散步聊天呢!想支开童贯,尽可以让西门大官人出马!”
“啥?西门庆?”太史昆诧异道:“他怎么能与童贯一见如故的?”
朱大贵支支吾吾道:“一来么,他们都是二十余岁才不做男人的!你想想看,那些从小就不做男人的,什么也没有体会过,各种观念与他俩有所差异;而咱们这些做男人的,更是难以理解他俩了。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他们两个也许是在整个人生中第一次碰到同类呢。”
“那个童贯是二十多岁才做了太监的?怪不得他下巴上还有几根稀稀疏疏的胡须呢!”太史昆叹道:“可是他们两个都谈论什么呢?真是想象不到啊!”
“理想!他们两人谈天时并不避讳旁人!那天他们两人结伴来我这儿喝酒,我无意听到童贯与西门庆的对话,发现他们谈论的是理想!”马植上前一步,道:“西门庆说,他很迷茫,他不知道未来的目标是什么。他的日化厂日进斗金,他掌管着所有佣兵的资料与佣兵点数,他活在别人羡慕的目光中,可他一点快乐也体会不到。旁人眼中最令人激动的工作,他做起来却是如同嚼蜡。”
“哦?竟会是这样?”众人的八卦心顿时被勾起来了,这会儿什么国家大事谁也不考虑了,而是所有人支起耳朵围在马植周围,个个聚精会神。尤其是太史昆,抓耳挠腮催促道:“那童贯是怎么回答的?”
马植捏起兰花指,模仿着童贯的声调说道:“庆儿啊,你说这人儿活在世上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实话儿给你说,人儿活着,就是为了另一个人儿!画画的,是画给人看得;写小说的,是写给人看的。文官熬夜写折子,武官流血打天下,都是为了取悦一个人儿,是也不是?那人儿乐了,你也就乐了;你不乐呢,是因为那人儿没乐!”
“嘶!”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纷纷表示这听不懂哇!
马植继续尖着嗓子学道:“庆儿啊,写折子,打贼寇,都是为了取悦人,反倒是还不如直接伺候他衣食起居来的直接呢!我还得给你说,虽然咱们少了些快乐,但是咱可以把快乐寄托在他身上啊!他看了折子乐,咱就跟着乐,他得了领土乐,咱还是跟着乐!甚至啊,他搞到了相中的女人乐,咱们不也就同样能跟着乐一乐了吗?小庆子,你理解了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理解不了。马植摊开双手,道:“西门庆听了这番话,喜上眉梢,甚至高兴的掉了泪,一个劲儿的抱着童贯的胳膊,说懂了,说知道今后该怎么做了!你们说,奇怪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