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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 这就是境界

    平心而论,裴雄的武功很不错。年幼的时候,他在密林的深处遇上了一位被放逐的老喇嘛,那个喇嘛身上的伤很重,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一位高位截瘫的重症患者。老喇嘛寄身于一座满是苔藓的树洞中,就靠着苔藓聚集起来的露水与偶尔爬过面颊的昆虫过活。裴雄与喇嘛相遇之后的故事很平庸了:裴雄伺候喇嘛饮食,喇嘛传授给他绝世武功。

    裴雄学到的乃是一手圆钹的功夫,他左右手各有一个直径三尺有余的超大圆钹,钹口是一圈锋利的锯齿状刃边,令人望而生畏。您要是认为这对圆钹的威力仅限于刃边就大错特错了,这对圆钹乃是母钹,发动机关可激射出六六三十六支小圆钹,伤人于无形之间。倘若你要认为三十六支小圆钹只是像飞到那样一去不复返的暗器,便又错了。三十六个小圆钹后还拖着一根极细的锁链,将激射出去的小圆钹回旋着牵扯回来,令人措不及防。这种精妙无比的武器使用起来极为繁琐,裴雄足足练习了三十六年才敢下山展示武功,正如俗话中所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裴雄这一出山,再也难逢敌手,只用了六年的时间,便成为了无终山里的总瓢把子。

    他今年快要六十岁了,第一个六年他茫然无知,第二个六年他伺候喇嘛,第三个六年到第八个六年,他没日没夜的练习武功,第九个六年他打拼出一番事业。好忙碌啊!他甚至没有时间娶妻生子。如今是人生中的第十个六年了,他准备娶上十二房婆姨,生上几个儿子,侍弄一个花园,养上几条小狗,再收集一下天下名酒。总而言之一句话,他准备在今后的时光中好好享受一下生活。但是,很可惜,这种生活他只是过了三年,就被一支叫做“快活林”的佣兵团灭了老窝。从此,他准备用尽人生中的第十个六年,报仇!

    今天,是个好机会。三百三十六比三,一百一十二个自己人对付一个仇家,恐怕用不了十息,三名仇家就会被乱刀砍成肉酱。裴雄抢在所有人前面上前一步,他想第一个将对手置于死地。

    不过,现实的残酷令裴雄无法瞑目。九九八十一路追魂钹还未使出,三十六枚小圆钹还没有发射,花费一千五百两纹银买来的毒液还未逢人血!

    仅仅是向前走了一步!喉头怎么就撞到那柄金灿灿的长刀上了呢?裴雄清晰的感觉到,自己中刀不能怪敌人!这分明是自己不小心撞上去的!裴雄知道,自左脚探出的时候长刀恰好摆在了他的面前,他再想收回脚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真的只是轻轻一撞,裴雄的咽喉表面没有任何伤口,动脉与气管却是被刀锋蕴藏的内劲所伤。血液从动脉的裂缝中涌出,瞬间倒灌于气管之中,进而充满了裴雄的肺腔。在众人的眼中,裴雄只是踉跄一步,奇怪的咳嗽两声,兀自跌倒在地蹬腿不动了。

    通道中的三百三十六个大小寨主之中,裴雄的武功可以排在前五名,即便是放眼整个辽国,裴雄的武功也算是为数不多的一流高手。有着这种身手的人当然不会自己跌死,他,只是死在了武松的刀意之下。

    当真是刀意,因为武松出得第一刀目标根本不是裴雄,这一个微妙的斜挂刀尖指向裴雄的动作,不过是武松在出刀时感觉到了裴雄的进攻**而做出的自然反应罢了。若是在一年之前,武松的武艺至多也就是与裴雄在伯仲之间,但是如今的武松在武学方面已经提升了一个境界,虽然勘破这层境界也许只是一息时分的感悟,境界之间的区别则是云泥之分。借着裴雄踏步的力气,便可轻易置其于死地,这便是一个全新的境界中的“借”字诀。

    武松这一刀,取得乃是曲利出清。

    曲利出清亦不是个庸手,他不仅有这一流好手的身手,还具有江湖末流的装备。左手捏着一柄暗藏一十八根透骨钉的折扇,右手持着一柄双壁胆藏子母剑,无论是透骨钉还是子母剑,其锋刃之上都涂抹着见血封喉的毒汁——不用奇怪,裴雄的毒液本就是够自于他。这还不算,曲利出清的脚下踏的一双穿云履内藏了靴底剑;膝盖上罩了一对蒺藜铁胆。腰间一条缕金碧玉带上有个机关,只消轻轻扯动,便可发射出拳头一团大的牛虻七星针,七星针同样是喂了剧毒的,中招者虽不至于立即身死,但半边身子麻痹难忍却是避免不了。用他本人的话来说,拥有一身好武功再装备一身歹毒武器的法门就叫做“高手耍流氓,天下无人敌”

    不过,曲利出清的本领只是一流,还远远未达到超凡脱俗的意境,这也就是说,他的本领比武松落后一个境界。一个境界的差距,到底有多大呢?

    武松对曲利出清的攻击,竟然用的是刀面。门板大小的弑神刀,其刀面拍起人来也别有一番气势,不过武松这一刀却是又轻又柔,只是在曲利出清的腰间蹭了一蹭。

    千不该万不该,曲利出清不该在这个时候出剑。他的双壁胆藏子母剑刚刚抽出来一半,却被门板大小的刀面拍了一下。冷冰冰的剑刃不由自主地滑向了自己的身躯,曲利出清切切实实的觉着身体内的某个内脏被剑刃划开一条口子,体内奔涌的血液,忽然就灌入了那个开裂的内脏,寒冷的感觉顿时布满他的周身。

    “那个器官,应该叫做肾脏吧?我为什么……这么不小心?”曲利出清人生中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此这般的一番拷问。

    这就是境界,两个境界之间的差距就是这样的明显。武松轻飘飘的拔出刀来,两位武艺冠绝群雄的寨主不明不白就这么死了。就如同,艾虎轻轻一弹指,活脱脱的就打死了一个段铁猡。

    这一手漂亮的出刀终于是引起了一阵骚乱。不过骚乱的责任人不在于武松,而是在于曲利出清。这厮的剑上喂了剧毒,他被自己的剑划破肾脏,毒液自然也流入了他的身体。在曲利出清中剑三秒钟后,骚乱开始了。

    “哇!曲利出清寨主浑身发青啦!”“爱油!皮肤上还起了许多紫色脓包哩!”“额滴个乖乖!脓包裂开了!曲利出清寨主开始融化了!”“呜呼哀哉!曲利出清寨主此番模样,分明是中了剧毒!”“人神共愤之!武松你那么好的武功,居然还在刀上喂毒!你的人品太差了!”“诸位前辈说的没错!咱们谦谦君子,不要与他这种人计较!”

    通道内,三百三十四位寨主,以通道中轴线为界线,齐齐向左向右移开一步。弹指一挥间,通道中删除一条足够二人并肩通过的道路。武松立刀在前,太史昆居中,高月柔押后,瞬息间,三人竟是平平安安走到了通道另一端的大门口。

    “事情似乎变得很明了了!”武松一面戒备着通道中大大小小三百三十四名寨主,一面向太史昆怒了努嘴:“我在这里看着这伙强盗,你和妞儿进去捉耶律淳!如果刚才那个什么出清说的没错,这扇门之后就是老贼的住所啦!”

    这个办法是个情理之中的法子,纵观眼前三百余位寨主个个尽量向墙根靠拢,并没有动手的意志。武松在此镇守,想必不会发生危险。太史昆对武松递了个保重的眼神,反手打开了门。

    开门有些难度,但难度范围实在想象之中的。门从内部下了门插,太史昆掏出一片薄铁皮塞进门缝向上一挑,大门应声而开。

    这是一个装潢的非常考究的房间。房外的长廊上都装配有八宝琉璃灯这种名贵宝物,其室内就更不要说了。家具必然是红木紫檀黄花梨等物打造的那是无疑了,少说什么辅材,这种房间内的家具说是用红木紫檀黄花梨造的,那么就算是床底下垫床腿儿的一个木塞也是红木紫檀黄花梨材质的。若您非要强词夺理说什么铆钉装饰条儿一类的东西,我也只能告诉您,钉子全是纯金的,装饰条儿全是和田玉的,就算是抽屉把手上那块镶嵌物,也是板板整整的夜明珠。道理你懂的,晚上熄灯了拉抽屉,有颗夜明珠也算是有个坐标对不?

    至于摆设,那就更绚丽夺目了。什么元青花啥的就别说出来丢人了,如今不过是宋代咱们整出个元青花也不像回事。这屋里的什么钧窑定窑的大盘子是用来垫花盆的,而汝窑官窑的大缸,是用来做花盆的。屋子东侧,清一色的唐三彩,大的比个小骡子还要大,小的比个指甲盖儿还要小;屋子西侧,清一色的海产品,您别误会,不是说的海参鲍鱼,而是说的小松树大小的珊瑚与高压锅大小的沉香球;至于屋子北侧,就更不得了!满满当当全是书画!当代的,苏黄米蔡一个不少,前代的,颜柳欧赵一个不差!

    满墙的字画下面,居然还站了一个浑身金黄的人,这人回过头来,笑吟吟地说道:“哦?果然是太史城主亲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