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醒醒,醒醒!”
梁乙尧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顿时就看到了梁观涛焦急的脸庞。
梁观涛急促说道:“主上,刚才有几个奴隶前来禀报,说是皇宫已经空了!我派人去侦察一番,方知此事并非虚言。主上,既然皇宫的敌人撤走了,那么此时的兴庆府暂时应当是安全的,您快些起身,我护着您逃出城外去吧!”
梁乙尧一愣,随即笑骂道:“跑了?皇后跑了?哈哈哈,涛将军,你是傻了还是怎的?敌人跑了,咱们应该占领皇宫才是,怎的还要逃出城去?”
梁观涛苦苦劝诫道:“主上,今夜发生的事情实在过于匪夷所思,咱们暂且撤出城去,再多派些士兵将城中情况摸个一清二楚,到那时候,再去占领皇宫也不迟!”
“胡说!子曰兵贵神速,哪有这么多时间容你侦察?”梁乙尧训斥道:“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你此刻侦查好了敌情,再过些时分敌情就又有了新的变化!若是按照你的思路,岂不是又要侦察?若是如此,一场战争两方不断侦察就是了,还打个什么劲?”
梁观涛满脸苦闷,却又无法反驳,只好拉着梁乙尧的手不断哀求,求他赶快出城。
梁乙尧落下脸色,厉声道:“休要扰乱军心!涛将军,我命令你马上纠集军队,迅速攻占皇宫!否则,别怪我拿军法说事!”
梁观涛无奈,只好吩咐士兵吹响号角,集合士兵。梁乙尧拿起手帕蘸着凉水抹了把脸,忽而又是笑道:“对了,咱们出征,别忘了带上方才我们抓到的那位王爷,河西王爷,哈哈哈!”
梁家军的甲士之所以称之为精锐,自是有它的道理的。这厢号角刚刚吹响,那边的士兵就已经迅速整理好身上甲胄,列队待命了。梁乙尧一出房门,整齐的军队就已经列在他的面前,他乐呵呵一挥手,率着大军向皇宫赶去。
一路上,果然没有看到半个敌军。不但如此,梁乙尧还收拢了近万名效忠自己的奴隶兵。由黄梨木打造的两扇大门早已敞开,梁乙尧不费吹灰之力,轻松的就占据了这座巍峨的皇宫。
几乎与此同时,兴庆府外的梁观潮也知晓了这件事情。原来在梁乙尧执意要攻打皇宫的时候,梁观涛就派出了几名亲卫,火速出城将此事禀告了老帅梁观潮。亲卫送去的文书中,详细的列举了梁观涛认为的种种不妥之处,梁观潮看过文书,自是也同意这位族弟的观点。
梁观潮唯恐梁乙尧在城中遭遇不测,连忙点起五千甲士,匆匆赶赴皇宫护卫梁乙尧,单单将三千铁鹞子留在城外,作为呼应。只是他没有想到,另外一支人数同样为三千人的骑兵,等待他这个命令已经很久了。
谁是真正的铁鹞子,似乎这个问题从来没有引起过争论。几乎所有人的印象中,铁鹞子就是梁家军三千铁骑的代名词。不过,在碌碌众生中,有一个人却是对这个问题知晓的最为清楚。
梁山豹,原名呼而维赤,梁家军中的第一勇士。也许勇士这个名词应当是属于青壮年人的,但是放在梁山豹身上,却是一个例外。
今时今日,恰恰是梁山豹五十八岁的生日。年近花甲的他,又真真切切是梁家军的第一勇士。而且,这个名号他已经保持了整整四十年。四十年了,梁家军的校场上出现了无数个英武的武士,可是能在梁山豹手下撑过百招的梁家军士兵,至今一个也没有。
他在十八岁那年才改为姓梁的,这也就是说,梁山豹并不是梁氏族人。不但如此,他甚至不是一个党项羌人,如今的他依稀还记着,自己应当是一个室韦人。也许在许多年之后,当室韦人的分支蒙古人威震欧亚大陆之后,世人会明白室韦人的勇武,但是现在,一个室韦人想要凭借着勇武吃饱饭,只有抢劫和为其他民族的贵族们当兵。
于是乎,十六岁便成为一个小部落的第一勇士的梁山豹,骑着他的战马,背着他的长弓,离开了生他养他的家乡。流浪了两年之后,他在夏国的一个新贵家族——梁氏家族中站稳了脚跟。
在校场上,他连败五十名身手矫健的党项武士,之后,他便有了每年一百两纹银的俸禄与一个新的姓氏:梁。再往后,那个盛气凌人的太后给了他一个任务:带领三千名骑兵,远赴辽国,学习重骑兵铁甲连环马的技巧。教授梁山豹铁甲连环马技巧的,是辽国铁林军的统帅,而回国之后,梁山豹与他手下三千骑兵被赋予了一个新的称号——铁鹞子。
因而,梁山豹明白,自己手下的这支军队最贴切的名字应当是铁林军,或者,叫铁甲军也很不错。但是他非常明白,他并不是那支曾经呼啸中原西陲的精骑铁鹞子。
天色微亮,大地上笼罩着一层薄雾。不过,能够使出百步穿杨箭术的梁山豹拥有一个过人的目力,他已经足可以观察清楚小丘陵之下的敌情了。
山下三千名敌骑已经抛弃了所有的旗帜,三千名敌人每个人都是出色的战士,他们每个人都担负着作战任务,没有一个喜欢被沉重的旗帜束缚住手脚。
梁山豹没有丝毫的轻敌之心,对手的队伍非常整齐,马匹与骑士都已经调整好了应对一场战争应有的状态,这足以说明对手的精锐之处。不过,如今的优势却是站在自己这一方。
两军之间的距离有五百步,自己一方处于一个缓坡的顶端,而敌人处于缓坡的下方,若是两军开始冲锋,己方的加速要比对手轻松得多。如此一来,己方的冲击力当然要比对手也大得多。
对手的甲胄的很精美,无论是骑士还是马匹,都被一层鳞甲包裹。但从对手马匹那种轻松的步伐来看,对手的甲胄应当很薄,骑士与甲胄加起来,也不过二百余斤的重量,如此说起来,对手连人带马的总重量应当不会超过一千五百斤,而己方骑士马匹的总重量,绝对超出两千斤。如此说来,在接下来的碰撞中,对手会被撞得人仰马翻。
己方骑士的武器是一根接近两丈长的长枪,这种武器是汉族人发明的,其名称叫做马槊。这种武器的威力极其惊人,在骑士全速冲击时,一柄马槊甚至可以挑翻一辆攻城用的冲车;而在完成第一次冲击后,己方的骑士还会换上厚度几乎赶超大斧的斩马刀,气势恢宏的砍翻敢于近身的一切敌兵。不仅于此,在己方战马的座鞍两侧,还固定着两杆丈二长枪,不用骑兵操作,仅凭战马的冲击力就可扫平正前方的所有阻碍。而对手……很可笑,他们的手中只有五尺长的一杆短枪,而这种纤细的短枪,对重骑兵的威胁几乎为零。
判断清楚眼前的一切,梁山豹果断地下达了命令:“全军突袭!”
十骑一列,铁环连锁,三列一排,三千铁骑恰恰是百排!此阵有个诀窍,前排冲击敌军势弱后立即向两侧斜插散开,而后方一排冲击力正在最盛时,仍可给予敌军最强势一击!百排骑兵,依次循环,其冲击之力层加往复,可谓是无坚不摧!沉重的马蹄声,已是踏得地动山摇!
与此同时,山下那支骑兵队伍也开始了冲锋。不过这支队伍一开始冲锋就犯了一个极其低下的错误!
山下的骑兵,竟是百人一排,步了个松松垮垮的阵型的,催马前行!这等阵势,岂能是梁家军铁鹞子的对手?
时间转瞬而过,梁家军冲锋了二百步,而对方才堪堪冲出百步!谁强谁若,似乎已见分晓!
又过一瞬,梁家军冲出五十步,对手冲出二十步!两军间的距离只有百步之遥,一场血腥的碰撞的就要开始!只是,接下来对手的举动令梁山豹大吃一惊!
对手,投出了手中的短枪!对手,调转了马头!
望着上空奔袭而来的三千支投枪,梁山豹忽然明白了,披着甲胄的对手,竟然是一支轻骑兵!
梁山豹所惊讶的事情,在他对手的心中却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无论是嵬名千怜,还是嵬名千良,他们从小便知道这样一个道理:铁鹞子之所以被称为铁鹞子,乃是因为这只骑兵队伍移动的轻灵、攻击的犀利。这支骑兵队伍之所以能够做到移动轻灵、攻击犀利,是因为他们本就是一支轻骑兵。
在冲锋的时候投出短枪,这本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计谋,至少在夏国的骑兵中,就有一支来自野利家的骑兵队伍经常会这样做。此刻的嵬名千怜,非常的震惊于对手统帅的无知与轻率,在冲锋之前,嵬名氏的汉子们就已经将投枪拿在了手里,年轻的女将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赫赫有名的老勇士梁山豹会在不作出任何防卫措施的情况下草率的带兵突袭。难道说,盛名之下无虚士这句话说错了吗?难道说,这句话本来应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么?
嵬名千怜摇了摇头,收回纷乱的思绪。她与手下三千名骑士一样,摘下背后铁胎弓,加快马速,绕向了对手的侧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