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技术、会翻译,这样的人才咱大宋既然不在乎,就该一刀杀了的!否则流落到外国人手中……唉,人家比咱会用啊!————摘自《昆哥日记》】
太史昆跟着秦暮城绕过了一个墙角,果然看见一扇朱红的大门敞开了一个缝。大门一侧虽说也有个门房,但里面静悄悄黑漆漆的,显然是无人值守。
这侧院本是留宿高级官员所用,因而建的考究,院子的占地面积按现在的话说,怎么也超过了两千平米。
庭院中,假山凉亭一应俱全,院子北侧是一个二层小楼,小楼两侧各有四间砖石大屋。一道红柱的画廊将小楼、大屋连在一起,放眼望去,端的是个好住所。
太史昆、秦暮城放轻了手脚,溜进了侧院,两人转了一圈,却是半个人影、半句人声都没听见,瞧这模样,张邦昌这厮居然是一个人住在这大院子里。
两人仔细端详,终于在小楼二层上发现了一丝灯光。秦暮城施展功夫,窜上了二层溜沿儿,又放下了一条软索,将太史昆也拉了上来。
两人轻轻揭开一块瓦片,放眼向室内望去。
张邦昌端坐在书案前,捧着一本图书正在翻看。从太史昆的角度望去,只见得书本上有字有图样,倒是与后世的物理课本有几分相似。
只见张邦昌翻到一页,定住眼神,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忽而拍案叫道“就是这个好了!”话罢,张邦昌将案上杂物一袖拂掉,铺上笔墨纸砚,将书本在一侧端放,胖嘟嘟的小手捏了支上好的狼毫,唰唰的书写起来。
好个张邦昌,果然是个文化人。他临摹那图样,也不用尺子,只是信手一画,只见直线笔直,曲线滚圆,繁复无比的图样便跃然纸上;他写起字来,只是手腕轻晃,一个个蝇头小楷飞快地爬满了半张纸,不见一个错字,也不见一点墨污,比后世的打印机不遑多让。
最妙的是,张邦昌写完了汉字,又用一种曲里拐弯的文字洋洋洒洒写了半张纸。张邦昌写起这种文字来中间毫无顿笔,显然是对这种文字颇为熟稔。
太史昆能猜得到,张邦昌这厮一定是在抄写大宋机密,但看了半天,也没弄明白他抄的是个什么东西。这时只听秦暮城附耳道:“此乃军器监真定府制器所的冶钢炉风箱的图样!这种风箱是冶炼上等精钢的必备之物,乃不传之秘,他是怎么弄出来的!”
想炼出高纯度的钢,持续且稳定的高温是必不可少的。所以一个可以持续提供风力的风箱绝对是个精密的东西。
若是没有千百年文明的沉淀,单凭一个蒙昧的民族是不可能凭空发明出这种风箱的。但如果是这张凝聚着华夏智慧的图样流落到蒙昧民族的手中呢?
那将意味着,他们几乎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就可以享受到富含了千百年智慧的成果!更为讽刺的是,那些个蒙昧的民族用这种成果制造出的利器,最终还是要架在汉人的脖子上!
太史昆低声问道:“老秦,认识那种文字么?”
秦暮城摇头道:“很像是契丹文,但又不是契丹文。这种文字我认不出来!”
张邦昌吹干墨迹,嘿嘿一笑,却是一把将抄写着图样的纸张撕成了两半,分藏在两个袖管之中。只听他自言自语地说道:“哈哈,这次的多讹诈些财物,好在高太尉临行前再给他送一次礼!就算是太尉大人不给我弄个状元郎,给我弄个进士出身也是好的!”
言罢,张邦昌大摇大摆出门而行。太史昆、秦暮城两个,也从楼上跃下,尾随而去。
张邦昌在真定府的街道上不停乱转,直磨蹭到二更时分,才转到了城北的一片贫民窟中。他走到一个破烂土屋前,左右看了一眼,俯身钻进了土屋破门中。
太史昆。秦暮城两人连忙跟上,伏在土屋外屏气倾听。
只听得张邦昌奸笑道:“王先生啊,小生新习作一幅,请您品鉴一二吧!”
又听那被唤作王先生的人说道:“张邦昌!为何又是半张纸!另外那半张可是在你的左袖中藏着呢?你每次来都玩这一套,不嫌烦吗?”
张邦昌又是奸笑道:“嘿嘿,你且看过这半张,再说另半张的事!”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显然是王先生在观看图纸。半晌过后,只听那王先生长长吐出一口气,道:“好东西!你们宋人的技术果然是巧妙无比!我王宗向来不骗朋友,你这张图纸价值非凡,我用十张一点伤口也没有的紫貂皮与你交换如何?”
“我才不要!”张邦昌叫唤道:“王宗,别说我不要这些动物的皮子,就是那些苦叽叽的中药你也别拿出来!我要宝物,不要那些没用的东西!”
王宗怒气冲冲地说道:“你好没有道理!这些老参、花鹿茸、紫貂皮,哪一样不是顶尖的宝物!放到你们京城中,哪一个不价值千贯!我前前后后给你了上百件,这就是十万金钱啊!这还不算是宝物么?”
张邦昌立刻嚷嚷道:“胡说!只有用红木匣子装了的,才是宝物!你口口声声说这些东西值钱,你怎么不把他卖了直接给我钱?”
王宗叹气道:“一个红木匣才值几个钱?你就不会自己卖个来装上?这些个东西如若拿到市面上,恐怕会立刻引起轰动。我若不是怕暴露了影踪,会这样便宜了你?”
张邦昌根本不理会王宗苦口劝说,仍是喋喋不休道:“分明就是不值钱!你怕暴露影踪?难不成这些东西是你抢来的?是见不得人的赃物不成?”
“混账!这些东西都是族人们拿命换……也罢!也罢!”王宗苍凉道:“你就当是抢来的吧!十张紫貂皮,再加上两支八两老参,这总该可以了吧!”
张邦昌冷哼两声,依然嘴硬道:“我不要!我就是要钱!”
王宗大怒道:“混账东西!我杀你易如反掌,你……”
“你杀啊!杀啊!”张邦昌嚣张地说道:“王宗,普天下能抄到我大宋机密,又懂女真文的只有我一个!你想杀我只管动手就是了!”
“呼!”破屋内传来一声悠长的呼气声,显是王宗在竭力忍耐自己的怒气。片刻过后,才听得王宗又说道:“张邦昌,钱,我真的没有。你看看这个可行?这是我年幼时,我父亲送给我的礼物,这可是他在极北之地冒险时得来的!”
只听得张邦昌狠狠地捶了下桌子,兴奋地叫道:“好大的翡翠!这是冰种翡翠!真漂亮啊!成交!”
王宗落寞的声音再次响起:“张邦昌,火龙丹的配方有下落了吗?”
只听张邦昌有些不耐烦地回答道:“那配方我是无能为力了!我好不容易用计捉住了冯老头,可是经略公文博正大人却横插一把手,亲自审了老头的案子!最后还把冯老头发配了,搞得老头客死他乡!你就别再指望这事了!”
王宗叹了口气,说道:“唉,这事也怪不得你,是我们的一个死对头在里面搞鬼!对了,你下次给我弄些大宋的地图来可好?”
“嘿嘿,只要你还有这样的冰种翡翠,什么图我都能给你抄写来!”话罢,张邦昌得意洋洋的起身走出了破屋。
这个叫王宗的,是个关键先生啊!听他和张邦昌的对话,其中大有玄机!这人,得抓住!
太史昆待到张邦昌走远,给秦暮城使了个一起上的眼色,手中按扣两柄飞刀,一脚踢开土屋破门,认准了屋中之人的下三路,甩手将飞刀射出!
屋内人正在费力的拼接两张图纸,见得两道寒光扑面而来,顿时大吃一惊!
他端的也是个好手,只见他一手攥起两张图纸揣入怀中,一手将桌案顺势挡在胸前!
铛铛两声,飞刀钉入了桌面。太史昆清啸一声,持剑在手,一式“箫分萋草”,向王宗胯下撩去。
太史昆的心中,是想活捉了这个王宗的。因而他这一剑只使出了五分的本领,这五分本领若是刺中了王宗,恰恰可以留他一条性命,仅仅是毁了他下本身而已。
却没曾想到,这王宗的一身武艺精湛无比!王宗挡下飞刀的同时,就已从靴筒内抽出了一柄弯刀。他长臂一挥,一抹艳丽的刀光便向太史昆齐胸抹来!
纵使太史昆使出十分功夫,也不见得就能胜过这个王宗,何况只使出了五分的本领?
太史昆的长剑才递到一半,王宗的弯刀已经砍中太史昆的胸膛!
一股剧痛从胸口传来,太史昆痛呼一声,顿时倒栽出破门去。此时太史昆的心里面哇凉哇凉的,只当是自己的胸腔已经被人砍坏了,却没曾想听到王宗骂道:“无胆匪类!原来你还穿了护心甲!”
太史昆闻言,这才想到:自己身上还穿了一件胸罩样式的“龙王护心铠”哩!他低头一看,暗叫了一声险,原来那鳄鱼皮制成的胸罩已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哪怕是王宗的刀锋再狠上那么一点,恐怕自己今夜都得血溅五步!
太史昆那眼一扫,发现秦暮城这厮居然根本没帮手,只是蹲在一旁瞧热闹!太史昆郁闷道:“老秦!别看了!咱们并肩子拿下此人!”
屋内王宗大笑三声,放声说道:“臭小子!原来还带了帮手!爷爷我不和你们玩了!”
说罢,只听得屋中后窗一声巨响,那王宗破开后窗,径直跳出屋去了。不过片刻,只听得屋后传来嘚嘚马蹄声,原来是王宗早在屋后藏了马匹,此时却是骑马逃走了。
直到此时,秦暮城才幽幽说道:“小子,你什么时候听说我会武术了?咱会的只是轻功!”
太史昆捂着胸口艰难爬起,闷声道:“唉,跑了就跑了吧!否则他出得屋来,一准儿把咱们俩都宰了!”
秦暮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要不我跟上去追踪一下他的下落吧!算是报答你帮我对出对子的恩情!”
太史昆摇头道:“算了吧!你又不会武术,省的被那人打死了!再说,你跑的过马匹?”
“你少小看人!我打不过他,他也休想打着我!再说,你以为马匹就能快过我么?”话罢,秦暮城居然怒哼一声,拔脚去追了。
太史昆一伸手,没扯住秦暮城,再看时,居然已经瞧不见秦暮城的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