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说的小艇?”
次日的黎明,鱼人按照巴洛所说的地点,把他那条被藏起来的小艇拖了回来。
在厨房中开凿出来的下水管水路入口那里,众人围着这艘长不足三米、高不足一米五的小艇啧啧称奇,尤其是那两个美索不达米亚工匠,在他们的眼中,这简直就是工匠历史上的神迹。
实际上,这艘小艇的制作精妙,也确实令人称奇。从结构上来看,这艘小艇的外型是犹如海豚般的流线型,外皮也蒙上了鲨鱼皮,使它在水中行动时所受的阻力更小,也能起到隐蔽的作用。
而在内部,小艇分为上下两层,下层是排水和进水用的隔层,通过这个隔层,小艇便能够下潜到一定的深度。而上层则是基尔人的生活舱,其中主要部分是一个类似脚踏车一样的物件,脚踏车用齿轮连接着链条,以此为动力转动船尾的螺旋桨,推动小艇在水中前进。除了这个动力部件之外,剩下的空间极小,被堆放着一些生活用具,以供基尔人在船舱中生活。
以辰牙的眼光看来,这个小艇能够供人坐下就已经不容易了,就算基尔人身材矮小,但是要在这样狭小的空间中长途跋涉,所存放的物资着实有限。也就是说,巴洛从极北之岛来到哈玛斯,一路上几乎都需要忍饥挨饿,每天只能摄入仅够自己存活下来的水分和食物,而且还得一路都得进行大运动量的工作,小艇才能在水下继续前进。其中艰险,已经不言而喻。
这让辰牙在看向巴洛这个弱者的眼神中也多出了些许敬佩,这种为了种族抛弃一切、甚至生命的做法,已经赢得了他的尊敬。
“我会在这里等候你,无论何时,只要你带着你的部落回到这里,我都会履行我与你之间的承诺。”辰牙让巴洛带上齐格弗雷德所绘制的北海海图,在他上船之前保证道。
“我会回来的,哪怕拼上我的性命。”巴洛脸上流露出战士才有的坚毅,他攥紧了手中的海图,毅然在众人的关注下盖上了小艇的盖子。
小艇缓缓下沉,在一阵阵气泡中,小艇化为一道黑影,渐渐没入了下水道黝暗的水面下,逐渐远去。
“说实话,我真为你的决定感到佩服,这么轻易的就放走了一个只和你相处了一个晚上的俘虏。”齐格弗雷德没有参与审讯,所以在他眼中,巴洛依然是个无法信任的人,不过只要是辰牙的决定,他就会无条件的服从。
“不,你错了,放走他对我们没有一点损失,我们甚至不需要冒上任何一点的风险。”辰牙叹了口气,他突然觉得有点内疚。
“没错,如果由我们送他回岛的话,哈玛斯的各方势力一定会盯上我们,到时候我们别说再回到哈玛斯把他们整整一个部落藏起来,甚至连我们自己是否能够存活下来都很难保证。我们欺骗了他,其实我们远远没有他所认为的那么强大,真正冒风险的,其实是他,和他的部落……”亚撒拍拍辰牙的肩膀,苦笑着安慰:“不过你也不用内疚,至少你给了他们部落一个希望,而对于他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
“希望如此吧,我现在只能祈祷他能够平安抵达。”辰牙摇了摇头,抛却了脑中的惆怅。
“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他在海上遇到危险,没办法回来怎么办?毕竟这条小艇太脆弱了……”齐格弗雷德有些煞风景的问。
“我相信他能够完成自己的使命。”辰牙突然加重了语气,他扭头看着齐格弗雷德,顿了顿:“但假如他真的在海上遭遇了不测,那么我会等他一年,一年之后他没有回来,我会亲自去极北之岛,就算巴洛已经葬身海底,我一样会履行我的承诺。”
辰牙说的斩钉截铁,这已经足够表露他在这件事上的认真。
发觉气氛变的有些沉重,亚撒微笑着向众人提议:“不如我们上去坐坐喝杯东西怎么样?你们不觉得我们呆在厨房中的时间太长了吗?”
“对,我可不想当个厨师,而且这个地方实在越来越不像是厨房了。”辰牙脸上表情一松,气氛顿时为之缓和,众人大笑着离开‘厨房’,来到旅馆的吧台围坐成一桌。
叫回了在公共货栈中忙碌的赫琉斯,齐格弗雷德取出了辰牙之前所购买的蜜酒,为每个人都倒上了一杯。
现在,在坐的一共有五个人。以辰牙为首,亚撒、白羿、齐格弗雷德、赫琉斯都分座一席,看起来已经略有些核心会议的模样了。
赫琉斯在与九黎人谈判中表现了一番后,已经为自己赢得了地位,现在已经能和辰牙同坐一桌,而且他现在还拥有了一个新的身份:九黎人的生意伙伴。有九黎人这个凶名赫赫的名字挂在前面,这让那些暗中打算对他不利的宵小非常忌惮,而且在生意场上,九黎这个名字也让他显得有些横行无忌,生意也初见规模,最近他甚至打算租下一处货栈,用来经营他的货品拆卖。
“现在事情的进展有了一些变化,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讨论一下下面的计划了。”辰牙抿了一口蜜酒,扯出了话题。
在与巴洛达成了协议之后,辰牙已经远远偏离了原来的计划。最初,辰牙只是打算找机会得到雷霆之锤,然后点燃火种以解开自身血脉中的恶毒诅咒,之后的事,他只是打算走一步算一步。但是现在,自从来到哈玛斯之后,他在形势的推动下,与越来多的人与势力扯上关系,这使他无法做到像一开始一样贯彻那种光棍想法。现在,他的肩上已经背上了包袱,这让他每做一件事之前都必须深思熟虑。
“没错,现在我们看起来真像是要在哈玛斯扎根了。”齐格弗雷德笑了笑,他突然想起了辰牙之前的预感,而现在,预感成真了。
“这没什么不好,我挺喜欢这个地方的。”亚撒又开始拼命给自己灌酒,不过他说的也是实话,他喜欢这个热热闹闹的地方,而且这里的神息浓度虽然比起死亡岛差得远,但是在这里有足够多的奥术学徒,这使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在别人无法察觉的情况下,获取他人不经意间泄露出的奥术神息。
至于赫琉斯,他还巴不得永远留在哈玛斯,至少比起什么都没有的海上,在哈玛斯的他有足够的机会体现自己的价值。
见到似乎没人反对要留在哈玛斯,辰牙微笑着放下酒杯,用指骨敲敲桌面说:“既然大家都对留在这里没意见,那么我们就要统计一下未来我们有可能汇集到的力量了,除去这里的人之外,蚩虎在返回时会带着他的九黎人与我们并成一股,这让我们有了足够的战士。”
“可以算上我的奥术小组。”亚撒突然醉眼迷离的说。
“奥术小组?他们不算是你的人吧?”辰牙惊讶的问。
“这你就不懂了。”亚撒一本正经的撑着下巴说道:“虽说我手下的奥术小组中有雅典人有美索不达米亚人,但是奥术这东西注重的是师承,而不是血统。”
“什么意思?”辰牙一头雾水。
“修行奥术需要非常高的天赋,而且就算你拥有修行奥术的天赋,但也不一定会成为奥术师。在所有的奥术学徒中,能够成为奥术师的人只有百分之一。而在七海所有的部族中,只有奥术师才是会被各族之王珍惜的人才,至于奥术学徒,其实他们的地位比较起一般的战士都有所不如。”
“什么?你不是说奥术师是各部族都会非常珍惜的吗?”亚撒的说法让辰牙大吃一惊。
“注意了,我说的是奥术师,而不是奥术学徒。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很大,如果拿战士来比喻的话,奥术学徒就是一个粗懂神息打开了一级封印的战士,可惜却没有任何的战斗技巧。你认为这样的战士在各族之王的眼中价值会有多大?更何况,上了战场,这些奥术学徒或许还不如低级战士。”亚撒无奈的摊了摊手:“这就是摆在奥术学徒面前的难题,他们所选择的确实是一个很有前途的职业,但是只要他们自身存在一丁点的缺陷,他们就注定无法再进一步。在哈玛斯建立以前,奥术学徒的地位一直很尴尬,许多人终其一生,只能作为其他奥术师的仆人,或者是哗众取宠的小丑。现在有了哈玛斯,这让奥术学徒们有了做高尚工作的机会,而且他们也能从中得到锻炼,不少人甚至解决掉了自身的缺陷,成为了真正的奥术师。不过,这依然只是很少数的一部分人,大多数的奥术学徒,甚至已经把迁移礁石看做了自己终生的职业。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不明白。”辰牙摇头:“你自己都说了,这些奥术学徒上了战场甚至都不如一般的低级战士,那他们又怎么能成为我们未来的力量……”
“该死,我是死海文书的执掌者,是天下最博学的贤哲!”喝了点酒让亚撒情绪激动,他一脚蹬着板凳,猛拍着桌子大吼:“别把我和寻常的庸才混为一谈,或许在别的奥术师比如那个自命不凡的大奥术师法莫德眼中,这些自身有缺陷的奥术学徒终其一生也只能这样了,但是在我的眼中,他们身上的那些缺陷只不过是小毛病,我可以轻易的帮他们解除,让他们成为真正的奥术师。而这样一来,我就成了他们的老师,他们的再生父母。在注重师承的奥术系统中这意味着什么,你明白吗?这意味着,他们将成为我的力量,甚至我以后让他们与母族为敌,他们也绝对不会对我说不!”
‘咕噜……’
辰牙咽了咽口水,有些不相信的问:“这么说,你是说在不久之后,我们会有十名奥术师?”
“没错,假如我能升职,比如成为土地规划总长的话,整个哈玛斯的近千奥术学徒都会成为我的学生。”亚撒臭屁烘烘的仰头微笑。
“……”
辰牙已经没话讲了,朝亚撒竖起了大拇指:“你厉害,那看样子我们还得把未来的规模阔大一点。”
“规模?什么规模?”齐格弗雷德呆呆的问。
“我们需要一个大本营,你不觉得我们这个租借来的大本营太小了点吗?就算能容下九黎人,可也已经很挤了,就别说再容下更多的人了。所以,我准备把我们的地盘扩大一点,在哈玛斯的根在扎的更深一点。”
“你准备建立工会?”齐格弗雷德大吃一惊。
“不,这只是私人产业。”辰牙神秘的一笑,扭头对赫琉斯说道:“我听说你的货物拆卖已经开始盈利了,还打算租一个货栈扩大规模?”
“是的,主人。”赫琉斯恭敬的颔首。
“你不用租货栈了。”辰牙一摆手道:“去曼科那里拿金子,我要你把这栋旅馆买下来,还有,附近的房子我要你全部都盘下来,我要扩建这里,今后,会有一间店铺给你当作货栈。至于五号内港那里的收货工作,你可以直接雇佣小船去那里卸货,然后直接运来这里。”
赫琉斯闻言顿时眼前一亮,因为他所做的工作正是从大宗商人那里盘下批量的物资,然后再经过自己的处理找合适的买家转手拆卖。而目前所在的七号内港,正是所有非商船停泊所用的港口,这里正是适合零售小批量物资的最好交易场所,如果能在这里有一间自己的店铺,赫琉斯绝对有自信做到日进斗金。
“您太英明了,我的主人。”赫琉斯眉开眼笑的赞美道。
“对了,在盘下附近的房子后,我需要你为我造一个铸造场,我准备做武器生意,到时候这块的生意也会交给你来做。不过,我需要你给我把铸造场造的结实一点,而且要密不透风,你知道,我们贪狼氏有一些秘技是……”辰牙并不打算告诉赫琉斯全部,所以编造了一个小小的谎言。
“我明白的。”辰牙还没说完,赫琉斯便识趣的点了点头。
赫琉斯没有多问,让辰牙很满意,他用手指醮一点蜜酒,在桌上画道:“我需要一栋议事用的主厅,足够多的住宅,一个供亚撒使用的奥术实验室,一间负责交换信息和承接赏金猎人委托用的酒馆,一个货栈,一个铸造场,和一块足够我修行用的场地。”
“看起来似乎要的东西有点多……”齐格弗雷德皱起了眉。
“是的,我们的金子只有四袋了,大概三百公斤左右的样子。用这些金子,只有这些金子,我要你把所有的都给我搞定,可以吗?”辰牙看向赫琉斯。
“没问题。”赫琉斯沉思了一下后点头,一个资金周转方案已经在他那个天生的商人脑袋中成型。
“这样会不会太引人注目了点?”齐格弗雷德犹豫的问。
“哼哼……就算我们整天待在这里睡觉,也一样有无数的人在关注着我们。”辰牙不屑的冷笑,他突然勾住了齐格弗雷德的肩膀:“而且我要做的远远不止这些,我要在哈玛斯扎根,所以我就需要一块足够大的地盘,而这个第七街区就不错。”
“你是说……”齐格弗雷德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他终于发现了,辰牙的胃口大的惊人。
“没错,我要把第七街区变成我的地盘。这块街区足够复杂,各族都有人在这里混饭吃,不过这样才适合我,这是我的第一块猎场,我们两个亲手把它打下来,怎么样?”辰牙看着齐格弗雷德的眼睛,他看到齐格弗雷德在震惊之后,眼神中逐渐流露出的炙热目光。
齐格弗雷德已经渐渐体味到了辰牙那超前的意识,没错,在哈玛斯出现之前,各族各自为政,数千年来所争夺的不过就是岛屿土地与资源。但是哈玛斯的出现为七海的未来拉开了新的篇章,现在,所有的智者都已经开始注意到了哈玛斯的存在,以及它给七海所带来的巨大影响。毫无疑问,这里无种族无独裁者的体制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前来这里,并决心在这里开创一片大事业。在这个自由的世界中,种族的观念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模糊,并最终威胁到各族的统治,但毫无疑问,它已经展现出了它的潜力,甚至有可能将改变整个七海,而在它真正的露出锋芒之前,辰牙便决定在这里占据一席之地,这不能不说辰牙的眼光着实犀利。
并且,七号街区这一最复杂、汇集了小商小贩离中心岛偏远的街区,其实远不像第一街区那帮大人物眼中那么低贱,这里才是哈玛斯繁荣的源泉,抓住这里,无疑就是抓住了整个哈玛斯的命脉,而哈玛斯在未来,将是七海、乃至整个世界的命脉。
窥破辰牙的第一步,齐格弗雷德便已经看到了辰牙那大的吓人的野心。但哪个男人不希望自己的未来能够名动天下,齐格弗雷德也是一样,所以现在只要想到这一点,他浑身的血液便开始沸腾。
用力握紧拳头,齐格弗雷德抑制住全身激动的颤抖,朝辰牙用力点了点头:“这里,一定会是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