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了一眼地图,陆闲便把它扔进了乾坤袋。到人界来游历,就不能抱有太强的目的性,随遇而安。所谓机缘,不能强求。
离开大坤峰,走出珠穆朗玛山脉,寒冷的气候逐渐变暖,雪白的世界越来越远,慢慢有了人迹、有了牲畜,地面上渐渐有了绿意。到了这里,陆闲就不敢太过放肆了,从天上落到地面,放慢了速度。天界条例很严,虽然没有人监督,但是越是这样,就越是要小心谨慎。原以为天界的守卫够黑够不要脸,来到人界这边一看,呵,简直小巫见大巫!这些东西,万一来个钓鱼执法怎么办?!最后,陆闲干脆到牧民家里买了一匹好马,踏马而行。
眼前的绿意越来越浓,随着陆闲翻过一个山丘,站在高处放眼一望,眼前豁然开朗,前面再没有冰雪冷峰,茫茫一片的,是绿茵茵的草原。草原上面,穿梭其间的是牛群马群和羊群。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天渐黄昏,陆闲来到牧民家里歇脚。草原上面的牧民住房很有特色,一个巨大的圆形帐篷,即俗称的毡房。牧民一家五口人,两个大人,三个孩子。家主非常好客,邀请陆闲进入毡房之中,拿出珍藏的马奶酒,烤了一只全羊盛情款待陆闲。三个孩子很久没有吃到这么多肉了,非常高兴,围着陆闲打转。
几杯酒下肚,主人阿桑拿出马头琴,拉着他媳妇儿开始唱歌,那悠长的调子和着琴声仿佛来自天外。一曲唱罢,一家人期待的看着陆闲,希望他也能一展歌喉。
陆闲当然不是羞涩的人,清了清嗓子,引吭高歌
“鸿雁天空上
对对排成行
江水长秋草黄
草原上琴声忧伤
鸿雁向南方
飞过芦苇荡
天苍茫雁何往
心中是北方家乡
……
鸿雁向苍天
天空有多遥远
酒喝干再斟满
今夜不醉不还
酒喝干再斟满
今夜不醉不还……”
陆闲唱几句,与阿桑喝两口。他唱的这首《鸿雁》,歌词简单,旋律悠扬,一曲尚未唱罢,阿桑一家人却已经能够跟着哼唱起来。
一夜尽欢,次日天还未亮,毡房外面响起了“哼哼哈哈”的晨练之声。陆闲整理好衣物后来到外面,发现阿桑家的三个孩子正整齐的蹲着马步,不时挥拳打出,脸上的表情极为认真,汗珠顺着他们的脸颊滑落。阿桑在他们身前身后来回走动,俨然一个不苟言笑的严师。
三个娃娃练的都是些基本功,看不出好歹。
看见陆闲出来,阿桑迎上去抱歉的说道“打扰到了客人休息,真是万分抱歉。”
“没什么没什么。”陆闲摆摆手,去一边牵自己的马,从怀里掏出几两银子递给阿桑,这些银两,除了昨晚的房钱饭钱之外,他还想买一些酒,“阿桑,昨晚喝的那马奶酒甚是好喝,能不能卖两斤给我?”
阿桑叫他的媳妇去取酒,没有收下陆闲的银两“我们草原上的民族,一向是这么热情好客!我的马奶酒,送给你了!都是朋友嘛!”
酒拿过来,陆闲不再客气,骑上马,不顾阿桑的挽留,向他辞行。
眼看陆闲要走,三个娃娃中的老大安卓一步踏出,拦在陆闲的马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陆闲连忙勒住马绳,一脸愕然的看着安卓。
不仅陆闲,就连安卓的阿爸阿妈,还有的他的两个弟妹都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安卓不管众人错愕的目光,“咚咚咚”的向陆闲磕起了头,嘴里喊道“请神仙哥哥教我仙法!”
“哦?!”
陆闲眼皮一跳,这小屁孩,是怎么识破自己的?这尼玛才来人界一天,这就暴露了?!
有没有搞错!
阿桑急忙去拉安卓,吼道“你这个傻孩子,怎么又在这里犯浑?谁告诉你,这位尊贵的客人是神仙?!”
安卓挣脱阿桑的手臂不肯起来,固执的说道“昨天我看见,这个神仙哥哥从珠穆朗玛山脉的方向过来,而阿爸你告诉过我,那个神秘的修真门派天池仙门就在珠穆朗玛山脉之中!阿爸你看,这个神仙哥哥的肤色,白皙干净,一点都不像我们草原上的牧民。又不是牧民,还从珠穆朗玛山脉下来,他一定是神仙!”
阿桑听了儿子的分析,有些疑惑的看了陆闲一眼,硬把儿子给拽了起来,两巴掌拍在安卓的头上“伟大的仙人们怎么会到我们牧民的毡房里面睡觉?再说了,他们仙人出行,那都是飞天遁地乘风而行,怎么可能骑马!你个小兔崽子,叫你好好修炼,不要抱有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你偏不听!现在都得了癔症了!”
“哦,原来把自己误认成了修真者!”
陆闲跳下马,来到安卓面前,问道“你为什么要修习仙法?”
安卓认定了陆闲就是修真者,认真的回答道“我们牧民,居无定所,到了冬天的时候,很多牛羊会被冻死饿死。要是牛羊死了,我和弟弟妹妹,还有阿爸阿妈也会跟着饿死!”
听见安卓这样懂事,阿桑放开了安卓。阿妈在一边听了安卓的话,一直微笑着的面孔挂起了愁容。
安卓接着说道“所以,我要修习仙法,变得强大,这样才可以保护阿爸阿妈,保护弟弟妹妹,不要让他们饿死冻死!”
“好孩子。”阿桑拍了拍安卓的脑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而一边的阿妈欣慰的看着安卓,眼里泛着泪花。
安卓扬起头颅,挺起并不宽阔的胸膛,坚定的说道“我一定要学会仙法,帮助阿爸阿妈度过凛冬,赶走吃人的妖怪!”
“吃人的妖怪?你们这里还有妖怪?”陆闲感到好奇,这里不是人界么,怎么还会有妖怪?
“嗯。”安卓伸出手使劲展开,展到极限,说道,“那些妖怪,有这么大,它们在天上飞。它们不仅会抓走我们的牛羊,还有可能带走弟弟妹妹!我们每天早上起这么早拼命修炼,也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壮,不要被妖怪抓走!”
小妹妹阿玛点点头,说道“如果我被抓走了,阿爸阿妈一定会很伤心。”她插着腰,气鼓鼓的说道“哼,我这么可爱,一定不能让它们抓住我!它们都是大坏蛋!”
“哈哈哈。”
看见阿玛的样子,大家都笑了起来,先前的哀愁一扫而空。说了一会话,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远远看去,站在毡房前面的几人在晨光下面,配合着周遭静谧的环境,美得像一幅画。在这么美好的环境之中,要是不发生点什么,还真说不过去。
“叽——叽——”
天空之中,几声尖锐的鸣叫打破毡房前面和睦的氛围。陆闲抬起头向天空望去,就见天空之中,几只被苍鹰还大了几倍的鹰隼从远处向他们这边疾驰而来。
“食人鹰!”
看见来者,阿桑脸色骤变。
“吃人的怪物来了!”
安卓的目光紧紧盯着向他们飞来的食人鹰,攥紧拳头,浑身微微颤抖。
“快跑!阿玛阿满,快回到毡房中去!”
阿妈飞奔向阿玛和小儿子阿满,同时焦急的大叫,让他们赶快跑回毡房。只要进了毡房,食人鹰就那他们没有办法了!
说时迟那时快,天空中的食人鹰已经疾驰到众人头顶俯冲而下,一只扑向安卓,一只扑向陆闲,还有两只扑向阿玛和阿满。
“安卓,小心!”
看见扑下来的食人鹰,阿桑已经顾不上陆闲了,急忙向自己的大儿子奔去。虽说安卓已经十三岁是个半大的孩子了,对付这些怪物,还是力有不逮!
“没事,阿爸,我能够搞定它!你去保护弟弟妹妹!”
安卓盯着向自己扑来的食人鹰,虽然眼里有恐惧,但是,心头的战意还是压下了恐惧。男子汉,就应该悍然面对一切挑战,面位外敌,就应该举起拳头捍卫自己的家庭!
陆闲抬头看着越来越近的食人鹰,发现这家伙是真大,那感觉,就像面对一只大鹏鸟!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空中霸主,抓走牛羊,轻而易举!在它们面前,眼前的几人,瘦小得像一根稻草!
“叽!”
食人鹰伸出双爪,两个爪子锋利得可以削金断铁!
“不知死活的东西!”
对付这些凡物,根本不用动用仙力,陆闲举起拳头,待食人鹰扑至头顶,一拳击下,那只食人鹰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应拳而倒,重重的砸在地上,从头到脚,浑身骨肉被打了个粉碎!
阿桑没有听安卓的话,两步跨向安卓,在食人鹰抓下来之际,一把抓住鹰脚,借着食人鹰前冲的惯性奋力一扔,食人鹰“嘭”一下摔到地上,在地上打了几个滚,除了略显狼狈之外,食人鹰一点屁事都没有,拍打着翅膀又飞了起来,向空中逃窜而去。随着它翅膀的扇动,地面上卷起一阵飞灰。
阿妈那边就没有这么好运了。眼见食人鹰扑下来,阿妈情急之下,护住阿满钻进了毡房。
“叽——”
食人鹰一把抓住阿玛,向天空中飞去。
“阿妈!”
阿玛一双小手在空中乱抓,看着离地面越来越远,她的眼中,写满了恐惧。
“阿爸,阿妈,快救我!”
阿玛恐惧的大声喊叫。
“阿玛!”
阿妈抱着阿满冲进毡房之后,回头一看,阿玛已经被食人鹰抓上了天空,顿时脚下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
“阿玛!”
阿桑也看到了自己的小女儿被食人鹰抓上了天空,目眦欲裂,几步冲到毡房门口,一把把堵在门口的阿满推开,进屋去了长弓,随后又出了毡房,把箭搭在弓上,把弓拉了个满圆,箭头直指那只抓着阿玛的食人鹰,却怎么都松不开拉弓的手。
他不敢!
阿桑把自己这一箭射出去,会连带自己的女儿射个穿透!
他紧绷着身体,死死的拉着弓,头上青筋暴起,眼里却慢慢流出了泪水。
“阿玛!”
看着越来越远的食人鹰,渐渐听不见了阿玛的呼声,阿桑心里充满了绝望。
“阿玛!妹妹!阿玛!不!!!”
安卓跪在地上,刚才,就在刚才,他还在信誓旦旦的说自己要保护家人的安全,没想到眨眼之间,就发生了这样的惨剧!
“阿爸,快射箭啊!阿爸!”安卓连滚带爬的跑到阿桑身边,抓住阿桑的手臂,大喊道,“阿爸,快救救妹妹!你再不射箭就来不及了!”
阿桑终究是没射出那一箭,待食人鹰已经飞出射程范围之后,他的手一软,弓和箭都摔到了地上。
“阿爸!!!”看见阿桑这个样子,安卓万分不解,吼叫道,“你为什么不救妹妹!你不是称草原上的神箭手么,你为什么不救妹妹!”
“让开!”
阿桑愤怒的推开了安卓,走到毡房边缘,抬头看着阿玛消失的方向默默不语。
陆闲“嗖”的一下向食人鹰逃窜的方向飞去。
“阿……阿爸……”
安卓呆呆的看着陆闲腾空而起,所有的表情都化作惊愕。
“这是……这是……”
看到陆闲已经飞到了空中,阿桑也震惊得说不出来。
陆闲两下就飞到了那只食人鹰旁边,他看了看食人鹰脚下嘴唇发白瑟瑟发抖的阿玛,冲她眨了眨眼睛。
“你……”
陡然在半空中看到陆闲,阿玛瞪大了眼珠子,所有眼泪都凝固在脸上。
陆闲飞到食人鹰的头旁,拍了拍食人鹰的脑袋。
“搞什么搞?!”
食人鹰用翅膀摸了摸脑袋,继续它的归巢之旅。
陆闲又拍了拍它的脑袋。
“不要烦我了!”
食人鹰有些愠怒的又摸了摸脑袋上被陆闲拍过的地方。
陆闲再次拍了拍食人鹰的脑袋。
“曹,他喵的到底是谁?!”
食人鹰转过头,愤怒的盯着陆闲,待看清楚陆闲的模样之后,它的瞳孔急剧放大,随后,身上的羽毛根根炸起,身体一个哆嗦,爪下的阿玛什么掉了下去都不知道。
“见鬼了!”
食人鹰惨叫一声,死命的拍打着翅膀疾驰而去。
陆闲一个闪身,来到阿玛身边,一把接住了阿玛。
“啊!”
虽然被陆闲接住了,阿玛毫无所觉,依旧还闭着眼睛,手脚乱舞,发出惊恐的尖叫。
“好了好了。”
陆闲觉得小姑娘的尖叫着实刺耳,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嗯?”
阿玛觉得周身一暖,再没有下坠的感觉,睁开眼睛,于是小姑娘就看见了她这辈子最难忘也最美好的场景。
湛蓝的天空下,一个玉树临风的男子抱着她,天风呼呼吹来,这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凉爽。男人低下头,深邃的眼神中仿佛包含了星辰大海,他的声音是那么轻、那么柔
“小姑娘,你没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