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王回到玄宫,并没有看见冰巫,他低声叹了口气,夕儿就是这样的xing格,除非自己亲自证明,否则绝不相信别人说的话,尽管她也因为阿修罗王的话起了疑心,但是她会选择亲自证实,而不是听他的解释,她不相信任何人。
以前怎么没发现,在纯粹的负面情绪下,夕儿居然能做到不依靠任何人的帮忙来寻求解脱,换了其他人,早因为雪种夺走欢乐,成倍增加的负面情绪而发狂了,可是她除了冷漠,仍然很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柔弱的表象之下,竟是如此决绝,坚强得叫人心痛,这才是她真实的情感吗?
瞄了一眼跪在地上血痕斑驳的侍女,玄王暗自庆幸幸好他有留下傀儡监视夕儿,若非傀儡,恐怕还无法不顾自身危险,拼死从冰巫的冰封咒中挣扎出来通风报信,不过以后就不能用了,伤成这样,恐怕也没多少时间能活,做一个忠心的傀儡是很费jing神的。
玄王手一挥,侍女苍白的身体变成冰雪般透明,然后在痛苦的呻吟中化为一滩清水,挥发到空气中,没有留下任何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来人,去请冰巫。”
他的声音依然是冷淡而平静的,早在继承成为玄王的时候,他唯一在乎的就只有夕儿,不够恨心,就无法打败自己的父王,不够绝情,就无法保护夕儿,她已经一度因他而受伤。还被种下雪种,他不能让夕儿再受到任何伤害,除了夕儿,他不介意牺牲掉任何人,包括整个玄人族,即使毁掉洪荒之境也在所不惜。
玄人本来就是冷漠的,玄宫中有一个侍女不见也不会有人在意。她地位置很快就会有其他侍女替补上,继续如傀儡一般执行玄王的命令。除非威胁到她们的生命,她们都会是最忠诚而冷漠的使者。
不一会,冰巫跟着一个侍女来到玄王面前,她随意找了张椅子做下,只手抚颊,闭目假寐,等着玄王开口。很多时候,她都是很懒的,连说话也一样,当然像和夕跟淼夕那样纯意识交流倒也无所谓,只是她不喜欢让自己以外的人窥探自己的内心思想,在别人不清楚,而她又懒得解释地情况下,她就被冠上冷酷之名。天晓得她只是懒得去解释罢了。
“夕儿,阿修罗王跟你说了吧,你考虑得怎么样呢?”
冰巫眼睛也没抬,低靡地答道:“不怎么样。”
几乎没有犹豫,冰巫就像在说天气很好一样平淡,玄人是不能在阿修罗道久呆的。刚从阿修罗道来回一次,现在她整个人还很累,相对也就更懒了,如果不是她很在意这件事,估计她根本不会理会玄王地提问,而是干脆真的睡过去,或者回玄冰神殿去休息补充体力。
还好玄王够聪明,也很了解冰巫的xing格,他装作没听到回答一般,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了冰巫。
“你身上的雪种。就是当年我带你回玄宫请求父亲为几乎断气的你治疗。当初父王向我提出的条件,若要让你继续活下去。他就会将雪种种到你身上,我本以为只要雪种没生长,再过十年,我会修炼到比父王更强,取代他成为玄王,去人间接你地时候我就能将雪种取出来,可是我低估了父王对你的了解,雪种如他所说的一般在你身上生长得很好,甚至开出了花,想取出来已经是不行的了,不,你的能力会觉醒得那么快,就是因为雪种开花的关系。”
说完,玄王静静看着冰巫的反应,是要怪他自作主张答应前任玄王在她身上种下雪种,还是要对他无能救她的举动生气呢?
但是玄王失望了,冰巫依然闭目坐在椅子上,眉头都没皱一下,玄王几乎要以为她睡着了,很久以后,冰巫淡淡地开口了:“雪种,是什么?”
玄王呆了呆,刚才他没听错吗?夕儿难道不知道雪种是什么吗?
想想也对,雪种是很久以前就已经被视为禁忌地法术,只有血脉传承的高阶玄人才有保留这方面的知识,只不过养雪种是很费神的,所以这项法术几乎被淡忘得消失了,夕儿身份虽特殊,但是她也只是在狐狸jing的照顾下长大,在成为巫女回到幽雪国度之前,她甚至连个冰符都用不好,而一直教导她的大祭司溟那个家族早就没落了,他即使知道雪种,大概也只是晓得点皮毛,自然不会拿自己不清楚地东西来教导实事求是的夕儿。
因为不知道雪种与被寄生的人之间的厉害关系,所以夕儿才任着雪种在她的身体里生长开花,还将它拿来当引渡力量的工具使用吗?
玄王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无力过,他该怎么把雪种的事告诉夕儿,或者说他该把雪种的事告诉夕儿吗?现在的她知道雪种是害她闷闷不乐的元凶,一定会立刻将它从身体里铲除,可是父王已经说过,雪种在漫长地岁月里已经融合到她地灵魂中了,贸然除去会上海到她的魂魄,严重地话甚至会导致她魂飞魄散。
此时冰巫已经张开眼睛,冰紫的眼眸散发着摄人的寒气,玄王知道既然是自己把她找来,又是自己主动谈到这个话题,现在自己就非给她一个答案不可,欺骗她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她什么都不知道,要是万一她将来发现了真相……她是不会对欺骗她的人手下留情的,纵使那个人是他。
衡量利弊,玄王还是打算把事实告诉冰巫,现在的夕儿什么都好,就是面无表情用冰紫的眼睛看着你的时候,你会感到特别冷。
“雪种原本是用来惩罚犯人地。被种下雪种的人不是因为失去欢乐而jing神崩溃,就是因为负面情绪过强而发疯,除非意志力特别坚强的人能忍耐到雪种完全成熟,也会在雪种成熟的那一刻被夺走感情和思想,成为施术者的傀儡。”
冰巫已经闭上的眼睛张开了一道缝隙,玄王不意外地在里面看到冻死人的冷光,可是该说地还是要说。要是被她以为自己故意隐瞒,那就和欺骗她是同罪。她的惩罚手段一样是叫人发寒啊,这一刻,他有一点了解为什么别人都喜欢说她是最残酷地冰巫了。
“你身上的雪种比较特殊,像父王那样能力比较强的施术者是可以在雪种里加料的,你身上的雪种不但具有雪种的基本功能,还会叫你变得喜欢破坏,尤其是因为雪种是玄人的法术。你会本能地更加厌恶和天人地接触,对天人的厌恶程度和对方身上的阳耀之力强度成正比,像阿修罗王那样的强者你会恨不能杀了他,最好老死不见面。”
冰巫挑了挑眉毛,这个她能理解:“那为什么我见到你也觉得想离开呢?虽然没有想杀了你,但确实不想你靠近我。”
“可能是因为父王不想我们走得太近,才在雪种里动了手脚,为了不让你察觉到异样。他不但让你讨厌我,你还讨厌所有的生命,所以才会有灭世的想法,阿修罗王说得对,那不是你的本意,只是你被cāo纵了。”
冰巫轻哼一声。正yu起身离去,玄王又说:“没用的,你取不出来,这千万年来,你已经许观它了,还把它当传导灵力地道具用,咳咳,你是第一个这样使用它的人,还没人知道种在身体里的雪种可以净化提炼灵气,可也因为这个关系。它和你的灵魂融合了。贸然取出自己灵魂会有什么结果,分割过灵魂的你是最清楚不过了。”
一旦将属于自己灵魂的一部分分割开。灵魂会失去平衡,灵气不受约束四散,直到灵魂完全本亏,变回最基本地自然灵气消散在天地间。
冰巫皱眉,她确实讨厌生命,也没有活下去的意思,但是知道自己这些软弱的想法是被cāo纵产生的,她又涌出一股想与之对抗到底的念头,她高傲的自尊不允许有人cāo纵她,更不允许自己软弱到寻求死亡来解脱,否则她也不会在轮回里挣扎千万年,干脆自杀就好了。
“夕儿,虽然出了点意外,但我发誓,一定会找到取出雪种的方法,我会让你活下来的。”如果是普通的雪种也就罢了,偏偏父王在里面添加了有的没有地东西,要取出来他也没多大把握。
“没必要。”
冰巫自有打算,既然知道自己身上莫名其妙多出来地雪花是cāo纵自己,夺走自己欢乐,还总叫自己产生奇怪念头的元凶,在她自己证实玄王和阿修罗王所言不假之后,她会亲自将它除去,现在首先要做地就是证实他们没有骗她,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去问故事中的施术者本人——前任玄王。
玄王马上猜出冰巫的想法:“你要去找父王吗?”
冰巫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她通常不说话的时候除了忽悠人,就是默认,因为她实在懒得说话,反正玄王能区分她的意思,干脆继续懒成习惯了。
“你不用去找了,他现在的情况我想你是找不到的,不过我可以发毒誓证明我没有骗你,更不会去和最讨厌的天人阿修罗王联合起来骗你。”
冰巫凝视玄王严肃的表情片刻,没说话地转身就走。
玄王苦笑:“你还想去找父王吗?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又怎么会对你进行催眠,你难道还不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想保护你吗?即使你不相信我或阿修罗王,但前任大祭司的话有多少真实度,你是最清楚的,他从不骗你。”
冰巫顿了顿脚步,没有回头:“他从头到尾都在骗我,他是第一个骗我的人。”
再没有谁让她这般绝望了,可是她还是一再相信他。相信就算全世界都负了她,溟也不会丢下她,纵使他现在已经丢下她一个人在没有他的世界徘徊,肝肠寸断,那次在六魂幡中见面,溟一如往昔露出微笑,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他明明已经是器灵了,她又怎么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呢。
“证明我有没有说谎又有什么意义?是不是觉得它没有危害到你的身体,你就打算一直把它养在身上?你明知道寄生仙草一般都是有害无益的,为了提炼一点点灵气,你要在身上养那种东西吗?你还在渴望力量,是因为我不能给你安全感吗?”玄王感到非常累,不是身体,而是心。
冰巫停下脚步回过头,平静地说:“我相信你们的话,我的身体我最清楚。”
“那你……”
“只要施术者死了,法术就自动取消了吧。”杀了前任玄王,雪种应该就能消失了吧。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可是凡事都有例外,何况是雪种这种古老的禁忌法术,要是到时候你杀了父王,雪种还是留在你身上怎么办?莫非要我眼睁睁看着学者能够在你身上成熟,然后把你变成无主的傀儡,那样的话我情愿让父王活着,或许还能找到什么办法,现在熟悉雪种这种古老法术的就只有他了。”就是知道她会有这样的想法,所以他才要把前任玄王藏起来,事情要真如他所料地最坏方向发展,结果是他承担不起的。
比较麻烦的就是要用什么方法撬开前任玄王的嘴,这件事从他成为玄王起就秘密进行到现在,可是都没有成功,父王的意志力还真不是普通的难缠。
“我的事我自己会解决。”冰巫的声音是一贯的冷淡,听在玄王耳朵里却是刺痛。
“夕儿,我想帮你,之前是我没保护好你,难道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玄王近乎乞求地看着冰巫。
冰巫不再说什么,乌黑如黑珍珠的长发在空气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轻轻披回单薄的肩膀上,在玄王的目光中她毫不迟疑地走出玄宫。
她相信的,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