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飘散着酒肉菜香和炒菜的油烟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这让忙碌了大半天还没有吃饭的华鑫饮料厂职工们,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吞着口水,这里竟然就是天羽饮料厂的食堂。
要说一个厂子最大的地方,当然就是食堂了,鼻子中呼吸着这种肉香味儿,让他们更是饥饿难耐,想要迈着脚步跟周雨薇进去,可里面闹哄哄的。虽然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但是他们可以想像得到,这个时候正是天羽饮料厂的职工们午休用餐的时间,人肯定特多!他们这么贸贸然的进去,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人家轻而易举就能将他们包饺子。
讷讷的站在门口,愣是没有一人敢进去。
转过身子,周雨薇不屑道:“你们还是男人吗?胆子小的跟针鼻儿似的,哪个女人敢嫁给你们?天羽哥要是想对付你们,还不跟玩儿似的,何必跟你们拐弯抹角这么麻烦。哼!就我一人都能够将你们这些人打趴下。”
华鑫饮料厂的这些职工们当然不相信周雨薇的话,还以为她是在吹牛,不过,他们也没有将周雨薇的话放在心上。当一个人见到了高山,再回头背后的山丘,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不在是高高在上。就像是周雨薇,刚才在厂门口都已经将他们给雷得够呛,现在的几句冷嘲热讽的话,他们反而没有什么感觉了。
周雨薇瞟了刘浩天一眼,哼道:“你叫什么名字?”
一愣,刘浩天有点儿抵挡不住周雨薇火辣辣的目光,忙低垂着头,腼腆的跟个大姑娘似的,轻声道:“我……我叫做刘浩天。”
“哦?”周雨薇点点头,大声道:“我看你还算是个爷们儿,怎么样?敢跟我进来吗?要是死了,也要当个饱死鬼吧?”
想想也是,忙碌了大半天了,就别说是饭了,连口汤都没有喝到,这些职工们早就已经饿得不行。刘浩天还想再说几句场面话,可是肚子实在是不争气,咕噜咕噜的叫了几声,暴露了他的心里本质。他不禁老脸一红,什么都没有说,抬腿走了进去。
蓬!食堂的大门关上了。
这次,华鑫饮料厂的职工们可没有跟着挪动脚步,而是静静地倾听里面的声音,除了闹哄哄的说笑声之外,其余别的什么摔盘子、砸碗的声音一点儿都没有。这么说……这么说刘浩天进里面没有什么事情?他们都有些后悔了,刚才真应该跟着刘浩天一起进去,兴许还能混口饭吃呢。
要是胡克局、孟祥麟和赵光北知道了这些职工们的心思,非气得飚血不可。费劲心机,又是演戏又是苦口婆心的劝说,胡克局等人就是想激起这些职工们的愤慨之心,让他们报复李天羽,闹得越乱越好,最好是和天羽饮料厂的职工们来个大火拼,再打死、打伤几个人,到时候李天羽就算是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了。趁机,他们大可以市领导要整顿天羽饮料厂,将饮料厂的主要领导全都换掉,或者是干脆停厂整顿算了。
可是如今,这些职工们的脑海中出了吃的,就是喝得,大口的呼吸着,连找李天羽的事情都忘到了脑后,不知道是幸事还是祸事。正当这些职工们犹豫不决、暗暗后悔的时候,食堂的大门又被打开了,周雨薇探出小脑瓜,嘻嘻笑道:“咋的?你们是钢铁,不饿是吧?要吃赶紧,等会儿连汤都没了。”
这句话简直比做熟了的红烧肉还要诱人,这些职工们还哪里忍得住,哗啦啦又含着戒备的冲了进来。这一看这下,有些傻眼了,食堂内倒是有近百个天羽饮料厂的职工,竟然……竟然清一色的女职工。她们的手中没有武器,而是都拿着碗筷,在整理着桌椅板凳、餐桌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菜肴不是很丰盛,就是普普通通的两荤一素,旁边各放着一碗海带排骨汤。这下,这些华鑫饮料厂的职工们全都愣住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还是有人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坐在门边不远处边大口吃着饭菜,边冲着他们笑着的刘浩天。懵了,他们彻底的懵了。
周雨薇笑道:“怎么了?饭菜摆在你的面前,你们都不敢吃了?难倒还要让我们厂子的姐妹喂你们吃吗?”
不知道刘浩天是被洗脑了,还是咋的,他竟然嘿嘿笑着招呼这些职工们赶紧都坐下,饭菜还不错,至少是比他们华鑫饮料厂食堂的伙食要强不少。舍得放油,还有肉,总比青菜豆腐要好吃得多。
见这些职工们还有些犹豫不决,周雨薇挥了挥手,身着深蓝色工服的天羽饮料厂的女职工们全都涌了上来,纷纷拉着他们的手臂,让他们赶紧坐下来吃饭。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人,哪里受得了这个,一个个全都是脸红脖子粗,心跳加,口干舌燥。至于什么板砖、木棍、钢管,他们都不好意思再拿在手中,悄悄放到地上,生怕被这些身着制服的女职工们看到,他们可不想给她们造成暴徒、流氓的印象。
坐下来了,这些人却没有几个敢抬头,几乎都是烫得“咝咝”的将海带排骨汤给消灭了大半,这才动筷吃饭菜,似是只有这样才能够让呼吸顺畅些。一直将碗中的饭菜、汤全都吃得一干二净,他们才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可是当着这么多女职工的面儿,他们也不太好意思再凶巴巴、吵吵嚷嚷的,再说了,他们就算是真的吵嚷喊叫了也未必管用,因为一边的桌子上还坐着正在撕咬着鸡大腿的周雨薇,自然而然的,他们将目光再次落到了刘浩天的身上。
这次不管用了,刘浩天就像是没有看到,自顾自地抽着香烟,也不说话了。
“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其中一个女职工热情的问了一句,愣是把本来要张嘴的华鑫饮料厂职工的话给噎了回去。冷汗顺着额头滴淌下来,他们讷讷的望着女职工,好半晌才吱吱唔唔的道:“你……你们董事长在不在厂子里面?我们找他有点儿事情。”
“董事长?在呀!”那女职工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周雨薇,轻笑道:“她就是我们的董事长……”
“不,不是她……”那人慌乱的摇头,急道:“是李天羽,我们是来找李天羽的。”总算是说利索了,华鑫饮料厂其余的职工们也都跟着点头。
“李哥是吧?”那女职工哦了一声,笑道:“呶,李哥早就在这里呀!那不就是?”
顺着这女职工手指的方向望去,在华鑫饮料厂的职工们中间,坐着一个毫不起眼的年轻人,身材消瘦,头有些凌乱,竟然也在埋头吃着跟他们一样的两荤一素的菜。他们一直以为这青年是天羽饮料厂的职工,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就是董事长。这下,本来还围坐在李天羽身边的华鑫饮料厂职工,就像是避瘟神似的,全都跳了起来,躲到了一边去。
至于其余的人也都站起了身子,纷纷往李天羽这边靠拢,斗殴?他们一直就没有想过,只是想在气势上给李天羽施加压力。现如今,他们的心中却是充满了好奇,想要看看这个能够让天羽饮料厂起死回生的传奇人物。
霎时间,天羽饮料厂食堂出现了一幕让人倍感震惊的画面,近百个人全都围靠李天羽站着,形成了以李天羽为圆心,直径大约是六米的圆,没有一人敢往前再靠近一步,更是没有人大声说话、喧哗。他们都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息一下,只是默默的看着这个依旧在细嚼慢咽的青年。
普通,太普通了,怎么看也不像是天羽饮料厂的董事长。他们不懂得什么名牌,但是他们也看得出李天羽穿着的衣服分明就是地摊的便宜货,还有些皱皱巴巴的。这些还不算什么,他竟然还长着一张娃娃脸,看上去就像是邻家在大学读书的孩子,没有任何的距离和隔阂,充满了亲切感。
就像是没有看到有这么多人围观似的,李天羽吃得很慢,碗中、盘子中,一粒米都没有剩下,这让那些职工们好感备注。其中一人壮着胆子,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你真的就是天羽饮料厂的董事长李天羽?”
“哦?对,是我。”李天羽随意的点点头,淡笑道:“既然都来到连我们天羽饮料厂就是我们的客人,都站着干什么?自己找凳子坐下,不会是想让我们给你们搬来吧?”
“不……不用……”有些拘谨,但是这些华鑫饮料厂的职工们还是都坐了下来。都说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这些杀气腾腾、气势汹汹的爷们儿们,在周雨薇的一人面前,杀气值直接降到了零点。现在又吃了顿饭,再看到李天羽,杀气值非但没有提升,反而让好感值提升了不少。李天羽不说话,他们也都不说话,只是盼切的张望着。他们的心思李天羽自然明白,他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随手将烟盒丢给了坐在面前的刘浩天,笑道:“就这一盒了,谁抽烟就都拿一根,后面的可没有了。”
那些人受宠若惊的接过烟,却没舍得抽,而是夹在了耳朵上。
吸了一口烟,李天羽淡淡道:“在说重要的事情之前,我要声明一下,天羽饮料厂和华鑫饮料厂都是生产饮用品,又都是在南丰市的经济技术开区,一个在高新一路、一个在高新二路,相隔也不是很远。都说同行是冤家,但是我不这么认为,你们销售你们的,我销售我们的,咱们是井水不犯河水最好,大家互相竞争只能是恶性循环,到头来谁都赚不到钱,反而还会拖垮了厂子。说句实在话,我不怕厂子垮,我能承受得了损失,可是厂子的职工们不能。要是厂子垮了,他们去哪里上班?养活一家老小都不容易,就算是为了我们厂子的三千职工,我就是硬挺着也要坚持下去。”
这番话可是说到了华鑫饮料厂职工们的心里去了,他们的心里热乎乎的,更是有些人已经是热泪盈眶,都是没有办法,为生活所迫的。在家里,老婆、孩子只是知道张口要钱,竟然还是李天羽理解他们。这就像是受尽了委屈的小媳妇终于找到了诉苦的地方,哪里还控制得住激动的情绪。
“对于华鑫饮料厂的停厂整顿,害的大家都失去了工作,我也感到挺惋惜的。我承认,工商局、环保局、卫生局、质检局都是我授意,让他们去查的,你们怪我,我无话可说。可是你们也应该想想,为什么他们一查就查出问题来了?这说明张华根本就不关心职工们工作的环境,排出去的污水中含有大量的化学成分,没有经过加工处理。偷税漏税,产品质量还有问题,这些都是明摆着的,我有一句说假话吗?我们天羽饮料厂虽然是没有赚什么钱,但是不怕人来查,随便谁来查都行。等会儿,我就领你们去车间看一看我们厂职工的工作环境,宿舍、产品质量等等,这些都说严格把关的。只有职工们的身体好、心情好,才能够更好的工作。”
一阵沉默。
其实,华鑫饮料厂的职工们又何尝不知道厂子的问题和他们的工作环境,可是这些张华根本就不关心,他关心的只是钱。在华鑫饮料厂,他们跟旧社会的包身工没有什么区别,上至董事长张华,下至各个车间的主任,对他们是层层剥削,什么时候考虑过他们的生活?就拿食堂来说吧!在华鑫饮料厂的食堂内,还分有大食堂和小食堂,像是他们这些职工们就是在大食堂,吃的都是白菜、豆腐、土豆等等,至于汤?连想都不要想。张华等厂领导就是在小食堂里面炒菜吃,想吃什么炒什么,伙食比他们好的不知道有多少倍。
宿舍就更不用提了,三、四十人一间,上下通铺,房间内阴暗潮湿,夏天蚊子多,冬天冻得不行。这些他们都能忍,可偏偏工资还不按时放,至于动不动就加班加点,也都是白劳动,没有加班费和奖金。他们在华鑫饮料厂上班,那就一个辛苦,每日只是一个字“熬”!
将他们的反应全都看在眼中,李天羽淡淡道:“张华的死,我不想多说,但是我要说一点,跟我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关系。我知道有人挑唆你们,说我怎么怎么样,你们这是被人当枪使了。唆使你们的人,巴不得你们跟我们厂子的职工火拼,最好是将我给打死才好呢。只是最简单的一个道理,张华要真的是我害死的,那些唆使你们的人为什么不报警,让民警把我给抓起来?一个杀人犯,会老老实实的坐在这里吃饭吗?早就有多远跑多远了。”
如同是遭遇到了雷击,这些职工们终于是茅塞顿开,一个个耷拉着脑袋,满面的愧色。
刘浩天苦笑道:“李先生,其实大家伙也不想这么做,还不是被生活所迫,没有办法嘛!我们来天羽饮料厂主要的心思就是想……想让李先生赏我们口饭吃,再这样下去,华鑫饮料厂的职工们都要待岗,家里就揭不开锅了。”
“是啊!李先生,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吧?将我们留下,工资少点儿也行,我们想在你们厂子上班……”
“我们什么活都能干,能吃苦……”
“……”
这年头找工作多不好找?本科生、大专生街道上一抓一把,就像是他们这些没有学历,没有特长的人,想要找到合适的工作那是难上加难。现如今,一家老小的生活问题就全都靠李天羽了,只要是他点点头,就有希望。这可是关系到几百口子啊!他们全都可怜巴巴的望着李天羽,眼神中充满了期盼。
“大家的心思我明白。”李天羽叹声道:“华鑫饮料厂和天羽饮料厂虽然说是两个厂子,但都是生产饮用品,你们既然是华鑫饮料厂的职工,自然也就明白其中的关键,你们也看得到,我们厂子四个车间都已经是人满为患,本来都是要裁员的,但是为了职工们的生活问题,我愣是将他们全都给留了下来。就算是我今天收下了你们这近百个职工,可是往后呢?华鑫饮料厂的其他职工听到了消息,肯定也都会赶过来,要加入我们厂子。如此一来,我们一个饮料厂就等于是用了两个厂子的职工,各方面的消耗肯定是入不敷出,所以,我也是没有办法。”
李天羽的这番话说得是合情合理,他们也明白,不就是没有办法,才这样的吗?互相张望着,都看出了对方眼神中的苦涩与无奈。
刘浩天试探着道:“李董事长,你头脑比我们灵活,见过的世面比较多,帮我们想想,难倒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这个……”李天羽沉吟着,脸上露出了很是为难的神情,苦笑道:“办法倒是有一个,那就是招商引资,就像是当初的通达饮料厂那样,通过竞拍的方式,让人来收购华鑫饮料厂,重新整顿、规划,这样你们就可以继续上班了。”
胡克局就是这样说的,是因为李天羽想要谋取华鑫饮料厂的股份,这才让华鑫饮料厂停厂整顿,又害死的张华。不管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此时的这些职工们已经不在关心这个问题,张华死不死关他们什么事情?他们目前最关心是怎么样才能够上班,参加工作赚钱。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和报复,只要是能够养家糊口就行。
现如今,对于天羽饮料厂的食堂伙食、厂车间的工作环境,宿舍、职工工资、奖金等等都有了一些了解,要是选择让人来收购华鑫饮料厂的股份,他们宁可让李天羽来收购。不求别的,只要是他们能够像天羽饮料厂的这些职工一样就行了。说出了内心的想法,李天羽却是坚决的反对,他不能这样做,否则就真的是落井下石了。华鑫饮料厂虽然说是私人企业,但是有市政府出面干涉、走法律程序比较好些。
刘浩天等人有些哭笑不得,道:“我们去找市政府,他们根本就不搭理我们……”
“那还不简单吗?一百个人去不行,那就是两百个、三百个,拖家带口都带上,他们还敢不给你们解决问题?事情不怕闹大,就怕闹不大。你们只要是想想以后的生活,将心横下来就行了。”本来,李天羽不想用这么阴狠的招式了,可胡克局、孟祥麟、赵光北等人太不象话,竟然把孙华和薛冬娜之死的帽子都扣到了他的头上。奶奶个腿的,既然是他们无情也就休怪自己无意了。他们不是不让自己吞购华鑫饮料厂的股份吗?还就非将这股份给拿下不可。通过大众的舆论来给他们施加压力,不愁他们不就范。
“行!”刘浩天等人坚定的点点头,不无担心的道:“李董事长,我们都是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人。你看这样行吗?你跟我们走一趟,充当我们的军师,我们一定全力推选你为华鑫饮料厂的董事长。”
“不行,我不能露面。”李天羽一口否决,义气凛然道:“这本来不关我什么事情,我完全可以袖手旁观,什么都不管。但是,将心比心,大家伙既然这么相信我李天羽,我也豁出去,我不能露面,但是我可以在暗中指挥。”由刘浩天混杂在人群中,戴着耳机,李天羽在暗中遥控,说到什么,再有刘浩天将信息传递给大家。不过,这次可不能像是上午那样,畏畏脚。现在大家都回家,每个人都将家中的亲人带一个两个出来,嗷嗷待哺的孩子、瘫痪在床上的老人等等都要带出来,越是可怜就越好,非闹得天翻地覆不可。
这番话是真的振奋人心,华鑫饮料厂的职工们可算是看到了希望,哪里还管那么,立即四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