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缕熙光从东方的天边倾斜而入,投射向床上懒洋洋的女人,逗留在她光洁白皙的俏颜上,调皮闪烁着迟迟不去,自不量力地要以薄凉的热度将她唤醒。
但,它的自不量力对于某些人来说,却是最敏感的催化剂。
似乎感受到抚在颊上的不安好心,安可璃抱着大枕头,如婴儿般蜷缩成一团,一撩棉被,缩缩脖子,以最似鸵鸟的姿态将头深深埋进被窝里,借以躲避冬日的肆意追逐。
但不久,终因闷气无法呼吸而将小脸探出。长卷的睫毛轻轻抖了抖,她抬手遮在额上,眼睑撑开浅浅的一道缝隙。
迎着熙光望去,适才慵懒磨蹭的小女人猝然跃身而起,冷不防地尖叫了一声。瞬时,安静的房间里尽显刺耳的回音。
“该死的烂记性,怎么又忘了拉上窗帘?!”她鼓着腮,闷着一肚子气冲到窗边,大力扯起长至脚边的素蓝窗帘,严严实实地将太阳阻挡在外头。
真糟糕,这一折腾,她的瞌睡虫都被赶跑了,了无睡意。她牙痒痒地撕咬着窗帘,瞥眼一望墙上挂钟,已经九点多钟了。
原来,不知不觉中她竟又睡了十二个小时。
“算了……”她嘟哝着,郁闷地捡起随地乱丢的衣服往身上套,疑虑着不明为何近来几日变得嗜睡,以前不会这样的。
“太累了吗?”她自问,接着自答。“可是,似乎也没做什么事呀!”没错!最近她可是闲得顾人怨,连自己都不忍唾弃。
自从在伦敦的那两个月里,蓄意屏蔽了袁编的一切呼唤,闲适地养尊处优,不再交稿。那女人竟然生气了,封杀她,一声令下便断了她的经济来源。
“真是恶毒!”安可璃口中咒着三字经,心底却想着待会儿一定要亲自去趟出版社,好好讨好那女人,最好再带上她最喜欢的不长脂肪的绿茶蛋糕。
五分钟后,洗漱完毕,她闲定地坐在餐桌前晃着腿,却苦着眉头深思,脑中正打着草稿组织着谄媚的恭维话。
随后,她替自己倒了杯温牛奶,往嘴边送去。哪想到,昂贵的牛奶未至口中,却被下腹涌起的一个恶心全数喷出。
不经意间,她撞翻了一整罐牛奶。
白如凝脂的纯牛奶就这样从平滑的桌面缓缓地涓涓淌下,以最完美的姿态做了个直线运动,热情地吻上冰凉的地板,缠绵得忘了今夕是何夕。
若是以往,安可璃绝对会心疼地跺脚尖叫。但现在,她顾不上尖叫了,连跺脚也省下了,冲也似地跑进卫生间狂呕不止。
即刻,无法抑制的恶心如影随形地缠上了她,她疯狂地满屋子找着酸梅。
吃坏肚子了吗?她想起昨晚睡前亦是如此。但又一想,她自认没什么本钱大吃奢侈物质,三餐正常的清茶淡饭,连最易汞中毒的鱼也没碰过。
何来吃坏肚子的机会?!她全身的营养绿色得教富人眼馋,只想匍匐跪地讨教如何健康瘦身维持奥妙身材。
但……莫不是……
脑中突来一个猜测。“怀孕了?!”她忽然将掌心覆在小腹上,眨着晶莹雪亮的瞳眸,傻傻地咧着嘴笑。“是怀孕了吗?”她激动得不知所措,不断喃着,亦忘了继续寻找酸梅。
“对,验孕棒,验孕棒……”她猛地一跃,捂着肚子奔向床柜。一番摸索,终于找出了储备已久的工具。
这是两个月前,偶然在路边收到的,人家医院做“无痛人流”促销送的。因为是免费,不要白不要,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收下了。
也正是它,激了她渴望成为一个母亲的冲动。
她持着它,光着脚丫,兴冲冲地再次溜进卫生间。
过了一会儿,只见娇小的人儿脸泛慈母光辉,带着甜甜的笑靥,轻缓地走了出来,将证实自己确有身孕的工具抛向垃圾桶。
蓦地,她整个人都飘了起来,抑不住的激动令她心脏狂乱跳动。她……有身孕了!她有身孕了!她不停地告诉自己,期盼已久的孩子,这个即将伴随她一生的孩子终于来临了……
这是她跟丹尼尔的孩子!她温柔地笑着,抚着腹中初生的小生命,想象着兴许他会长得跟丹尼尔一模一样,也像他的哥哥尼凯。
但转瞬,她的笑靥如花亦僵在双颊。
他是个没有父亲的孩子,如同自己。心底有个森冷的声音蓄意摧毁她的喜悦,提醒着她即将成为可怜的单身母亲,而她的孩子将如自己一般,过着缺乏父爱的单亲生活。
想想妈妈吧!想想小时候可怜的自己。他会很可怜的!就像你一样,他不应该存在,他没有爸爸。
心底的声音愈加放肆,逼迫着她面对这个残忍的现实。
“不,不会!我足够坚强,我可以担起一切,我不是柔弱的妈妈,我可以给他很好的照料,即使没有父亲。”她勉励自己,猛地甩甩头,挥掉满脑子的挣扎。
对,她可以的,一定可以的。她会愿意告诉她的孩子关于他的父亲,告诉他所有的一切,博得他的谅解,如果他日后懂事了。
她不会扼杀掉他的!他完全有权利存在这个世上,谁都别想剥夺他的生存权利。
而且,即使没有丹尼尔,她不是早在两个月前就决定拥有一个孩子了吗?这个强大的理由支撑了她的信**。
“对!”她又暗自打气,自己可以的。
随即,消逝了好一阵子的温柔笑靥又回来了,她对腹中还未成形的小生命笑了笑,阴霾的心情一扫而空。
“往后,我必须靠自己的能力养活你。”她又抚了抚依旧平坦得看不出一丁点迹象的小腹。
而现在,她更坚定了亲自去找袁编的心了,且她认为完全可以再多买个袁编喜欢的绿茶蛋糕。这样一来,吃人家嘴软,看她还好意思封杀自己?!
宅女出门,必定要光鲜亮丽,不能教人看笑话了。安可璃一直以来都秉持着这个原则,从未想过丑化自己,任自己邋遢过日。
一番妆点后,优雅的小女人娇俏可人地对着镜子一笑,哼着惬意的小曲儿,穿上鞋袜便走出房间。
然而,正当她打开大门,却见自家那陈迹斑驳的小铁门不知何时竟被拆放至一边。此刻,正安然闲适地贴靠在墙上,不声不响地养老,连个招呼也未打。
而……猛然兀入眼球的那张笑得张扬、且招摇得令人想痛扁的俊脸正对着她挑眉,似乎在说“我做得不错吧?”
没错,来者正是自大得令她想撕裂了扔进黄浦江喂鱼的言仲凯,阴魂不散。
而他竟然……
安可璃瞠大眼眸,火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你……你拆了我的门?!”她再次怒吼。“你有病吗?!心里有障碍!上次砸了玻璃,这次又拆了门。”她想不顾形象地挥起手中的皮包狂殴他。
但,楼上有人闻声探下了头,她不得不强抑下这个冲动。
然而,始作俑者似乎并未感到自己做错了什么,无谓又无奈地耸肩,痞痞地笑望着她怒意盎然的绯红双颊。
“抱歉,我只是轻轻一拉,我不知道原来它是如此脆弱。”他很诚恳地道歉,诡魅的漆黑瞳子却闪着翼翼沉光,似乎正算计着什么。
他何止轻轻一拉,他简直轻得可以举起大象了。她没好气地暗忖。
“你的意思是我家的门质量太差?!”见楼上的观众还未离去,她只好压下满腔怒火,以最平稳的口气道。
而眼前的男人还未开口,楼上就已经有人代他回答了。
“呃……安小姐,其实你家的门确实已经该换了,有点旧了。”开口的女人委婉地语道,瞥了瞥几乎快散架的破铁门。“而且,有次我上晚班回来还看见有人在你门口探头探尾,兴许是小偷,你一个人可要多注意。”
她只是说句公道话,安可璃羞愧得没脸见人了。“呵呵,谢谢你的提醒。正打算换呢!”她尴尬地笑道,俏颜僵得很难看。
言仲凯将她生动有趣的表情敛进眼底,没安好心地笑得邪肆。
旋即,他忽然变得非常有礼貌,对楼上的看客友好地道谢。“谢谢你们的关心,以后有我在,不会再出这种状况了。”趁她不备,他霸道地将她捞进怀里。
“你……”她扬眸怒对,硬要掰开扣在腰际的大掌。
“如果你想继续让人看热闹的话,尽管来吧!”他附在她耳边低语。很明白的意思,三姑六婆们太闲了,正巧碰上有意思的争辩。谁舍得离去?
闻言,她只好僵直不动,暗下着狠咒,待会儿教他生不如死。
“哦,不吵架了?这样就好,这样就好。”老弱妇孺们掩不住的失望,但也没再说什么,了了人家赶人的意思,讪讪地缩回各自的小公寓里。
见人一散,安可璃立即撤开腰际的狼爪,闪到离他最远的楼梯口。
“怕被我吃了吗?”诡魅的男人敛着沉光,环臂,抚着下巴道。“我有这么可怕吗?”
安可璃却不理他,直直地朝他伸出了手。“拆了我的门,于情于理,你必须赔偿。带现钞吗?”她的脑子里已经盘算好了可以再狠敲他一杠,也算攒几桶奶粉钱。
“又想剥削了?”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他低笑,将她算计的眸光再次敛进眼底,却也合作地将钱包丢给她。“你不问我如何知道你的住处,也不问我来做什么?”
“我没兴趣知道!”一得手,她依旧再抬腿狠踹了他一下,而后逃得飞快,直往楼下冲去,连钱包都不想还他了,打算直接变卖掉。
“这女人……又踹人?!”而且,踹得无留情面。够狠!他吃痛地抱着腿,瞪大了眼,无力追下去拦住她。
“她……”他气结,她还真当他是禽兽。呃……是禽兽又怎样?也算只善良的欲博得她欢心的体面禽兽。且,他自认自己并未对她做出过过分的事,不过是想追求她。
经过上次的领教,他是更喜欢她了没错。而且,他甚至还打算终结自己浪荡不羁的糜烂生活,认真地跟她交往,一切只为了尊重她。
这次好不容易从莫森那里得知她的住处,不过是想跟她平静地讨论一下接下来的交往。对她,他并不想用强迫。
而这女人竟然……
他出师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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