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龙旗 > 卷 三 补天裂 节四十二 国中一人便成囚!(下)

卷 三 补天裂 节四十二 国中一人便成囚!(下)

    治牙去了,刚刚不疼了,恢复正常更新。

    这是一个最多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轻人,蓬松的金发下是一张布满阳光的面孔,微微扬起的嘴角似乎总在微笑,而他的出现也让原本笼罩在飞桥上的沉闷压抑气息都消散了许多。

    “我们非常满意。”,任令羽转过身直面让.莫奈,脸上亦挂上了个大大的笑容,“它实在是艘太漂亮的船,就像一个真正的豪门闺秀。”

    “谢谢您的赞誉。”,让.莫奈轻轻俯身,向任令羽行了个优雅的鞠躬礼,他随即起身,嘴角上扬,本就满是开朗气息的脸庞上绽放了个大大的笑容:“那请问您是否愿意再得到两艘和这位豪门闺秀一样漂亮的船呢?如果那样的话,您就拥有了三朵足以让所有渴望征服大海的男人呢都嫉妒的双眼流火的姊妹花!”

    站在任令羽身后的薛福成与严复闻言对视了一眼,彼此都露出了个大有深意的笑容----英吉利的阿姆斯特朗、德意志的伏尔铿,还有眼前这位让.莫奈先生代表的法兰西的la-seyn……

    对于任令羽手中这份来自此时西方海军界公认的“远东第一舰队”的订单,这三大船厂几乎都是志在必得!而其中又尤以这个la-seyn船厂为甚----李中堂一向对德式军火情有独钟,其中陆上以克虏伯为臂助,而海上倚重的就是伏尔铿;而阿姆斯特朗厂则是从当年的“超勇”、“扬威”开始,到最近的“致远”、“靖远”。亦已为北洋海军建造了4艘巡洋舰。

    而在“抚远”之前,法兰西地la-seyn船厂还未曾从北洋海军手中拿到哪怕一枚炮弹的订单……

    “您是说那两艘防护巡洋舰吧?”,任令羽负手笑道----在他抵达la-seyn船厂的当天,船厂方面就向他提交了2艘新型防护巡洋舰的设计方案。以及1个制作精美地舰船模型。而据la-seyn船厂提交的资料称,这2艘防护巡洋舰乃是以法国海军建造中的“德.阿萨斯”级防护巡洋舰作为蓝本,经局部改进而来----军舰的标准排水量3900吨,首尾楼船型。和这个年代地法式军舰一样,舰体上部明显内倾,双桅双桨;动力为2台立式三膨胀发动机,11200匹马力,双螺旋桨,最大航速20节;舰上配有60毫米厚的穹甲。具有良好的装甲防护,而武备则是首尾楼露炮台上各1门162毫米主炮,另在两舷布置了4门120毫米加纳速射炮。

    “正是那两条船。”,让.莫奈的目光热切的道,“任先生,我知道阿姆斯特朗和伏尔铿也向您提交了它们的方案,但我可以向您保证,la-seyn厂地这2艘军舰无论是火力、防护还是速度,都会比阿姆斯特朗厂和伏尔铿厂的方案更加优秀!我们军舰上的加纳速射炮无论是射速还是威力都要比阿姆斯特朗的同口径火炮更加出色。而和伏尔铿的新式装甲巡洋舰相比……”

    让.莫奈的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视。“先生,法兰西正在计划的新型装甲巡洋舰的最大排水量都在10000吨以上!至于像伏尔铿那样。试图在1艘3000吨级地巡洋舰上同时装备上有力地防护,并保证军舰原本的快速性……先生。那绝对是天方夜谭!”

    “对贵厂表示出来地诚意,我非常的感谢。”。任令羽自动忽略掉让.莫奈对于竞争对手地轻视之语,他低头思忖了下,再抬头时已是满脸的犹疑:“对于贵厂地防护巡洋舰,我个人是非常满意的……”

    “但是”,还不等让.莫奈脸上的笑容完全绽放开来,任令羽已是话锋一转,“您是知道的,贵我两国在七年前刚刚经历了一场不甚让人愉快的战争,在这场战争中,贵国海军远东舰队几乎彻底摧毁了我国海军的福建水师。”

    任令羽眉头紧蹙,“而如果这个时候我选择了贵厂作为新型防护巡洋舰的供应商,先生……”,他面露难色的继续道:“我相信您也清楚,购买一艘已经建成的军舰和订购未建的军舰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更何况我国海军此前从未装备过法**舰……如果没有足够说服力的理由,我想我是很难向我国政府交代的。”

    “这个狡猾的家伙!”,让.莫奈心中暗骂,但脸上却仍维持着笑容----什么叫“足够说服力的理由”?按照任令羽公开的说法,之所以能接手“普拉特”号,完全是因为这艘军舰的性能让人满意。可据让.莫奈从前来接收“平托”和“埃拉苏利兹”的智利海军军官口中得知,其选购“普拉特”的原因其实只有一个----这艘铁甲舰的价格已经被他压倒了降无可降的程度!

    因此,这个所谓地“足够说服力的理由”,指的就是尽可能低的价格吧?

    “我知道七年前的那场战争也感到非常遗憾……”,让.莫奈脸上极为配合的浮现出失落神色,“自从贵国开始发展造船事业开始,法兰西就一直都是贵国在军舰建造上最好的朋友。可一切都被那场该死的战争打断了,法**舰竟然炮击了当年法国人帮助建设的船厂!这真是一场悲剧。”

    让.莫奈语调低沉的继续道:“不过还好,我们都不是政客。所以我想,在我们之间,还是可以有这种传统的友谊在的,是这样吧,任先生?”

    “这个自然。”,任令羽点头道。

    “谢谢您。”,让.莫奈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为了表示我们的友谊,任先生,在这两艘巡洋舰的价格和付款方式上,我们都会尽可能地予以优惠的。”

    “这实在是……”。任令羽似乎被深深的感动了,他脸上露出真挚的感激之色,嘴唇嗫嚅着,良久才道:“这如何使得呢?”

    “这是可以地。”。满心鄙夷的让.莫奈脸上仍维持着友好的笑容,“那不知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签合同呢。”

    “这个么?”,任令羽低下头想了想,笑道:“先不要急,不管怎样,我都得先见到贵厂的报价才好决定么。不过……”

    他四下打量了一番脚下地“抚远”。继续道:“说实话,让.莫奈先生,我现在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希望见到您所说的那两艘还没有开工的船了。我相信它们和这艘抚远一样,都会是火力防护与速度俱佳的好船。”

    “特别是速度,能让1艘近7000吨的铁甲舰跑出18节地航速”,任令羽看似不经意的指了指身后“抚远”舰上那两个前后纵列布置的烟囱,随意的道:“这样的动力水平实在是好的让人无话可说。当然,这也要感谢您,让.莫奈先生……”

    任令羽回转身重新面对着让.莫奈。“我非常感谢您让人给这条船加满了法国最好的煤。”

    笑容立刻凝固在了让.莫奈的脸上。

    “先生。您错了。”,这个一向乐观开朗的青年脸上已全是庄重。“这条船现在烧地是加莱地煤,但法兰西最好的煤矿却不在加莱。而在阿尔萨斯和洛林。虽然他们现在已经落到了德国人地脏手里,但总有一天。我们会把我们失去的变本加厉地向德国佬讨回来的!”

    “对不起,让.莫奈先生,是我失言了。”,任令羽闻言立刻很正式地向让.莫奈作出了致歉的表示。但他的胸中却已溢满了兴奋之感……

    都说法国人在普法战争之后便与第二帝国不共戴天,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治明,你当真要订购这l-seyn船厂的穹甲快船么?”,让.莫奈刚刚走下飞桥,严复就已经走到了任令羽的身边,蹙着眉头低声问道。

    “嗯?”,任令羽眼皮子倏地一颤,他仿佛刚从梦中醒来一般,目光迷离的望向严复,“几道兄问的是?”

    “我是问,治明你真的打算要订购la-seyn船厂的穹甲快船么?”,对任令羽这种习惯性的魂游天外,严复这些日子以来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啊?”,任令羽一怔,随即反问道:“我有那么说过么?”

    “你不打算订购这两艘快船?”,严复诧异道,“那你为何追问的如此仔细?”

    “买东西,不就讲究个货比三家么?”,任令羽漫不经心的答道,随即又对严复一笑,“我若不问清这la-seyn船厂的底牌,又拿什么去和阿姆斯特朗和伏尔铿打官司?”

    “原来如此!”,严复稍作思忖,便已是恍然大悟,他随即向任令羽翘起了个大拇指,由衷的道:“高明啊,治明。”

    “怕还不止如此吧?”,任令羽正要谦虚两句,却听到背后突兀的又想起了声音,他随之转过身,见薛福成正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任令羽嘴角一扬,向薛福成一拱手,“叔耘先生另有见教?”

    “见教不敢当。”,薛福成微微摆了摆手,他向前几步,盯视着任令羽的双眼,问道:“刚刚那法人到来前,老夫曾提及太后将削减我北洋之事……”

    “兹事体大,而治明似乎成竹在胸。”,他黑嗔嗔的目光凝视着任令羽,“而刚才治明与那法人对答时,老夫又觉得治明似乎对这欧罗巴诸国间形势颇为熟稔。故而老夫妄自揣测,治明……是不是已经想到了如何行那个联吴制楚定策的法子了?”

    听到“联吴制楚”这几个字,旁边的严复还是一脸懵懂,而听在任令羽耳中却犹如雷轰电掣一般,“叔耘先生?”。他只吐出这几个字,随后便嘴唇抖动着竟再也接不下去。

    “治明勿慌!”,薛福成容色雯和的对任令羽摆了摆手,“这事情还是李傅相命张幼樵用电报密语向我一一道来地……傅相对你还真是爱重。单单交代着一件事,便不知花了多少电报银子。”

    原来如此----任令羽心下恍然,原本一下子悬到半空中的心也慢慢的落了下来。

    “只是我不知晓,治明出洋之后。又将如何行这联吴制楚之策?”,不容他仔细思量,薛福成已兀自追问了下去。

    任令羽则淡然一笑,却未马上置喙,他背着双手在飞桥上踱了几步,这才开口:“叔耘先生已经出洋近一年。相比也知道,德意志国那位西方李鸿章已经去职近一载了。”

    “西方李鸿章?”,薛福成一怔,他略思忖了会,随即便“扑嗤”一声笑了出来。

    “东方俾斯麦、西方李鸿章”,他手指着任令羽,不由得大笑出声,“洋人给李中堂送了这个东方俾斯麦的绰号,你倒好。竟然倒过来管那位德意志国首相叫西方李鸿章……哈哈。治明,你这个真是……真是……”。薛福成想了片刻,一时间竟不知还如何说下去是好。

    “不错。就是这个俾斯麦。”,任令羽脸上此时却已换上了副凝重神情。“叔耘先生可知,自这位德意志国铁血宰相去职之日起,这欧罗巴诸国之间,便再无宁日矣!”

    “嗯?”,薛福成身子微微一凛,随即一笑道:“这到还是头一次听说,不过……”,他黑嗔嗔地目光凝视着任令羽,“只是不知道为何会做如此断语?”

    “俾斯麦之为人行政最高明处,便是深谙纵横之道。叔耘先生刚刚也听到了,就是让.莫奈这样一个寻常的法兰西国人,亦是对阿尔萨斯与洛林两地被割让于德国一事而耿耿于怀,几乎是须臾不忘复仇之事……”,任令羽面上神色突然一黯----普法战后,在俾斯麦个人的谋划中原本并没有强迫法国割地这一项,作为这个时空里最为老谋深算的政治家,这位“铁血宰相”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思考着如何避免将任何一场对外战争中敌手从普通地失败者变成德国的世仇!

    可惜他最终没有拗过总参谋部……

    “同治九年普法战后,迄今已有二十余年。而这二十几年来,法兰西国虽卧薪尝胆,却始终未曾敢兴兵报复,若要究其根本,其实不过是一句话----驱狼扑虎,以坐收渔人之利!俾氏在德意志一统后不久即与俄罗斯及奥匈两国结成三皇同盟,借奥俄之力以制法,又在海上收敛羽翼以避免结怨于英吉利,如此措置,使法兰西国虽时刻不忘兴兵复仇之事,却终究是投鼠忌器而不敢轻举妄动!可如今俾氏下野,这德意志国又是新君继位,正要大张拳脚……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叔耘先生,你且看着,用不了十年,这欧陆诸国彼此间的形势,定然会变个天翻地覆!”,任令羽听着外边地中海涛声无休无止的闷啸,面上已是一片冷峻。

    飞桥上一时陷入了长久的沉寂。

    听完任令羽的那一番断语,严复便被惊得身子一趔,此刻他正仿佛不认识似地从头到脚打量着任令羽,面上已满是不敢置信的神色。而薛福成却依旧显得从容异常,只是脸色较刚才又苍白了些,一双眼中更是闪烁出碧幽幽磷火一样的目光……

    “那治明觉得,这欧罗巴诸国之间形势,又将向何处走?而我大清,又如何在这火中取栗?”,薛福成目光炯炯的望着任令羽,追问道。

    “叔耘先生身在英吉利……”,任令羽凝视着薛福成,“知晓的自然要比我这个初到贵境的人多吧?这法俄结盟以抗德意奥三国同盟的消息,相比淑云先生也已经有所耳闻吧?”

    现在都是1891年9月了,不出意外的话,法俄同盟此时应该已经瓜熟蒂落了……

    “偶有所闻!”,薛福成的气色平和了些,他看似无所谓地说道,“那又如何?”

    “那俄人将修筑所谓西伯利亚大铁路之事,叔耘先生应该也是知道地吧?”,任令羽双眉一扬,继续问道。

    “此事在英吉利,已是尽人皆知。”,薛福成地眼中闪过一丝恍然,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

    “这不就结了?”,任令羽极温柔的一笑----从1870年到1890年,整个欧洲大陆因俾斯麦卓越地政治智慧和高超的外交手腕而一直都维持了一种微妙地均衡。但这一切都随着这位第二帝国缔造者在1890年的被迫去职而烟消云散……

    《再保险条约》终止,钳制法国地“三皇同盟”也随之成为了过眼云烟。随后法俄结盟,得到法国的军事和经济援助的俄罗斯帝国则开始兵锋东转,借修筑西伯利亚大铁路之机开始经略东北亚,原本借“光荣孤立”之名而游离于欧陆诸强之外的英国则因此而必须在东北亚地区重新寻找和扶植一个足以抑制俄国东侵步伐的盟友……

    任令羽的嘴角扬起了个极淡的笑意----不错,让我置身域外的确可以让我远离北洋,但不知紫禁城中的那对母子可曾想过,其实我要的,便是这个“去国万里”!

    国中一人便为囚啊!若要留在国内,无论是弄权还是造势,又有几人斗得过那个叶赫那拉?可她再杰出,毕竟也同此时的中国一样,都是落后于时代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