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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特先生……嗯……好像已经进去很久了……”,黄渤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略有些艰难的咽了口口水,脸上已满是尴尬----刚刚在走廊上演出的那场断背真人秀实在太过火热,让这个平日里一贯木讷少言的洋枪队员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措辞是好了。
“哦?”,一旁的董泽耷拉着眼皮,似睡似醒的随便应了一声。
“老董……”,黄渤强压下内心的惊骇,“大人他难道真的是……”,他略迟疑了片刻,最后却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兔子?”
董泽没马上答话,他斜睨了黄渤一眼,过了一会方才开口:“你觉着呢?”
“我要是知道了还会问你?”,黄渤有些急了,“只是……”,他脑海中突然浮现了几个月前在“威远”号练船上初见任令羽时后者打量他和董泽的古怪眼神,竟然立时就打了个寒颤。
“老董……”,他颤声道,“你还记着咱们俩第一次见到大人时,你对我说过的话么?”,黄渤越想越惊,额头上竟涔涔的浸出汗来,“当时你对我讲,就算大人是兔子,也没法拿咱哥俩怎么样……可这次……”,黄渤的声音里竟然带上了哭腔,“……这次大人出洋。偏偏什么人都不要,就点了咱们哥俩,老董……你说,大人究竟看上咱们俩谁了?”
旁边的董泽已经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他盯着黄渤看了片刻,突然一巴掌拍在了后者地屁股上。
“哎哟!”,正满腹心事的黄渤仿佛被蜜蜂蜇了一下似的就地跳了起来,他双手护住臀部,强压着嗓子冲董泽惊怒交加的道:“老董你干吗?”
“这是打你胡说八道!”。董泽皱着眉头,圆胖脸上已有了怒意。“大人是兔子?这种话你也敢讲?好在你只是对我说,这要是在威远上,休说林船主饶不了你,就是那些水勇怕也是都要撕掳了你!”
有一点是任令羽自己也没有想到地。他在逆转翁同那份《请停购船械裁减勇营折》的过程中所起的作用,早已在北洋海军基层官兵的口口相传中被无限的放大与传奇化,而这种渲染地直接结果之一就是让他成为了北洋海军中弁目和士兵心目中的一个偶像。
和各舰管带等中高级将佐相比。弁目和水兵地学识和判断力无疑要差上一个档次。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地感情却更加朴实而真挚。
“可刚才……大人他……”。黄渤一手揉着屁股。另一手指着任令羽房间地门。“大人他明明和罗特先生……”
“你可真是个死脑筋!”。董泽圆胖地脸上露出了明显地“朽木不可雕也”地神情。“你就不能多用用脑子?大人他是个男人没错。那罗特先……嗯……就一定也是男人么?”
“你是说……”。黄渤地双眼一下子睁得极大。似乎是被惊到了。“罗特……他……是个女人?”
“反正我是没见过长得那么漂亮地男人。”。董泽飞快地说道。他又想了想。便抬起手摸了下脖子。“而且。在威远地那几天。他平日里穿衣服都是高领地。我当时就想。他是不是因为没有喉结。所以才这么穿?”
“我地天哪!”。黄渤无力地呻吟了一声。说道:“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那么回事!可是……”。他苦恼地皱了皱眉。“这罗特先生平日里地作为。可一点也不像个娘们啊。”
“没错!”,董泽侧过头看了眼那扇紧闭地房门,点头道:“的确不像!”
如果房内地任令羽能听到董泽和黄渤的最后这几句对话的话,一定会觉得心有戚戚!
那隐身在门口的潜入者显然是没有发觉自己已经暴露了行藏,猝不及防之下,任令羽的暴起一击结结实实的踢到了他的腿上。腓骨处传来的剧痛让他的双腿一瞬间已无法支撑住身体,整个人在一霎那见便向前倒了下来。而任令羽旋即并指为刀,一记手刀乘势而上,极其狠厉的劈在了他的后颈上,那人只觉得颈后一阵剧痛,随即两眼一黑,便就那么晕了过去。
而任令羽则一把扯过他的身子,一只手已经死死的扼住了他的喉咙----他现在手边没有任何武器,受距离所限,根本无法对那个那个隐身在窗帘后的第二名潜入者做出任何攻击举动,故而手下这人的性命就成了他与后者讨价还价的唯一筹码!
牢牢地捏住了那人的喉管,任令羽转头欲喊,而眼前的一幕却让他霎时变得瞠目结舌!
就在他刚刚暴起出手的同时,原本被他压在身下的peri亦已经弹簧一般的从地上约起,随即前腿一弓,就在地板上摆出了个半跪姿势,而天空上恰在此时闪过了道闪电,几乎照亮了大半个房间,而电光在映出窗帘下那一双赤着的双脚的同时,却也在peri修长秀气的手上映出了一道金属的光芒。在这女孩子漂亮的手上,赫然已经多处了一把银色的左轮手枪!
任令羽双眸中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复杂无比----他认得这把枪,在他初到这个时代,在海上与peri第一次相见时,这女孩就是用这支手枪一枪打暴了乔.桑德斯用来威胁她的淡水袋……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女孩子竟然还有任何时候都把手枪带在身上的习惯?!
“不知道以后和她亲热时会不会有生命危险……”,眼见着局势已渐渐纳入掌控。任令羽竟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而半跪在地板上地peri却丝毫没有他这般旖旎心境,她用左手拇指微微扣住手枪的击锤向后一扳,金属击锤摩擦就位的“咔啦”声在雷鸣间隙的静寂里显得分外地清晰。
“我数三下,把武器丢出来。然后双手抱着头走出来!”,peri平日里就给人以冷漠之感的声音在此时听起来更形冷冽,“否则,我就开枪!”,她握枪的手丝毫没有抖动。严峻的表情和冰冷的眼神都在向一旁地任令羽证明----她绝非虚言恐吓!
窗帘后突然响起了衣料与窗帘摩擦的悉悉碎碎声,随后便看见一只肤色黝黑地手倒捏着一支左轮枪从窗帘后伸了出来。只见那人手指一松,把那支枪径直丢在了地板上。
“往屋里走,离窗户远点!”,peri俏脸含霜。继续道:“一、二……”
潜伏者终于从窗帘后现出了身形,他个子不高,脸也因背光的缘故而显得模糊不清,但那种面对着peri枪口却仍步履稳定的镇定态度,却足以证明此人的胆色。
peri手中地枪口随着那人身体的移动缓缓转动,“双手抱头!蹲下……”,她还未说完。夜空中又是电光一闪。却正好射在了peri的脸上。强光的刺激让peri一时间下意识的闭上了眼,而她枪口下的那人便趁机机会猛地转身。正奔着半开的窗户奔了过去!
而peri就在此时猛地睁开了眼!
“要活得……”,任令羽急忙喊道。而peri几乎就是在他话刚出口地那一霎那扣动了扳机----“乒!”
门外地董泽和黄渤几乎是同时抬起了脸,却毫不意外的看到了彼此脸上地惊骇!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他们立刻拔脚冲着任令羽地房间冲了过去。虽然刚才那一声枪响几乎完全淹没在了突然响起的巨大雷鸣声中,但却无论如何也逃不过他们的耳朵。
房内的任令羽已经是目瞪口呆,伴着peri枪口的火光一闪,那男子的左腿上随即暴出了一抹血花----在开枪的一瞬间,听到了任令羽呼喊的peri几乎是在间不容发之际把手中的枪口向下略移了些,却也成功地给那潜伏者留下了一条性命。
饶是如此,腿部中弹的潜伏者还是手捂着伤口,一下子跪倒在了地板上。而peri则从地板上站起,几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捡起了潜伏者丢在地板上的左轮手枪的枪管,随后便用枪柄重重的打在了后者的太阳穴上!她下手是如此之狠,以至于枪柄上的护木在颅骨的撞击之下都四散着飞溅开来!
“要……活得啊……”,任令羽望着那个摊倒在地上的褐色头发、中等个子的青年男子,喃喃自语道,那人头上已是血流如注,受伤的小腿下的地板上流的血更是凝成了浓浓的一摊。
“放心,他还没死。”,peri收回放在那人人中上的手指,头也不回的说道。
“哦,还好……”,任令羽长出了口气,望向peri的目光中已添上了几分敬畏。也许,这就是真正经历过生死的人与常人的不同?
可惜他现在不是在peri的正面,否则他一定可以看清楚后者脸上弥漫的尴尬还有……心虚。
“令羽……”,神情略有些窘迫的peri还是没有转身,她刚打算开口说点什么,却被急促响起的敲门声所打断。
“大人!你没事吧?”,伴着敲门声响起的还有董泽和黄渤两人紧张的招呼,站在peri身后的任令羽略思忖了下,还是快步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还好,大人你……”,在看清任令羽背后的景象后,董泽猛地收住了口,原本已略显平静的脸色重又转为惊骇。
“先进来再说!”,任令羽明显不打算和董泽多废唇舌,他一把将董泽拉进了屋内。随即冲黄渤招呼道:“你,也进来。”,待这两人都进了房间后,他又伸出头向走廊里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这才关好房门重又转进房间里面。
见他转过身来,董泽便一拉黄渤,已是一起在地板上跪了下来,“标下护卫不力。使大人身陷险地,还请大人责罚!”。董泽说完之后便将头一低,圆圆胖胖的脸上已满是冷汗。
“责罚不责罚的事一会再说。”,任令羽表情冷漠地道----还有一个变化是他自己也未曾察觉,自从有了这官身后。他已开始有意无意的享受起这种居于上位的快感……
“黄渤留在我房里,董泽……”,他转向跪在眼前的这个胖子,“你去把张季明叫来,其他人……”,他略沉吟了下,“还是先不要惊动了。”
“是。大人。”。董泽闻言抱拳行礼,随即又拉着黄渤一起站了起来。
“标下这就去请张大人过来。”。他又向任令羽拱了拱手,旋即便拔脚向房门走去。
“等下”。一旁地peri突然转过身招呼了一声,她快步走到任令羽面前,说道:“我也该回房间了。”
“不行!”,任令羽几乎是无视身边的董泽和黄渤,他一把抓住了peri的胳膊,目光中已多了些焦灼与担忧,“有危险。”
“放心吧……”,peri难得的展颜一笑,目光澄澈,“他们要的是你,我不会有事地,再说了……”,她向着任令羽晃了下手中的左轮枪,继续道:“我能保护自己。”
“真地不用担心我。”,见任令羽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peri的脸上也不由得现出了淡淡的感动,她微微扭头,几乎是贴在任令羽耳边道:“先忙你地正事,有消息了去我房间找我,我也有话对你说。”
任令羽静静了看着peri,犹疑了片刻,最后还是放开了手,让她与董泽一起走了出去。
他此时的心思已完全放到了眼前的女子身上,浑然没察觉一旁的黄渤脸上已是恍然大悟---从他这角度看去,正好可以看见peri略敞开的衣襟里露出的颈项,在那线条优美的颈项上,却丝毫不见那代表男性体貌地突起……
“原来罗特先生真是个女人,还是个难得地大美女……”,他正在胡思乱想,却听到任令羽突然冷冷的开了口:“黄渤。”
“标下在!”,黄渤心下一凛,急忙收束心神站好。
“先把他们两个都绑起来,再给那个受伤地包扎一下……”,任令羽抬手指了指倒在地上的两人,继续道:“然后再把地上地血迹收拾一下,别让这里看上去像是……”,他浓黑的眉毛微微一蹙,“像是个屠宰场!”
“是!”,黄渤低低的应了一声,便起身向那个倒在靠门的地板上的男子走去。
次日凌晨。
当满面惊惶的严复一路飞奔着跑进任令羽的房间时,后者正用右手轻轻摩挲着那把枪柄已经散了架的左轮手枪,低头思忖着什么。阴暗不定的灯光映照在那张黝黑清秀的脸上,显得更加深沉难测。
“还好,吉人天相,治明你没事就好。”,待看清任令羽毫发无伤后,严复方才长吁了一口气,脸上紧张的神色也稍缓解了些。
“多谢几道兄了,坐。”,见严复一片至诚溢于言表,任令羽心里也不由得泛起一阵暖意,拍了拍身边沙发上的空位,示意严复坐下来。
严复近几日略染风寒,故而他昨夜并没有马上着人去请他过来,而是等到了今日凌晨才派张景星去招呼。
“日本人?”,待看到那两个被缚住双手堵上嘴塞到墙角,仍昏迷不醒的两个外国男子后,严复的眼神又立刻转为凌厉,一刹那间竟带出了几分异样的凶狠狰狞,他转身直视着任令羽,问道。
“不像。”,任令羽容色平静的看了看那两个倒在墙角青年男子,继续道:“他们似乎并不打算要我的命。”
“嗯?”,严复应了他一声,随即便向前几步,在那两个外国男子面前蹲了下来。他先是扭过其中一个人的下巴仔细打量了下那人的脸,随后又一把将那人整个扭转过去,认真地看了看被反绑在背后的手,再低头看了看那两个人赤着的双脚,脸上已是若有所悟。
“董泽、黄渤。”,作完这一切,严复又头也不回的招呼了声。
“嗯……在!”,兀自还满头大汗立在一旁的董泽和黄渤先是齐齐一怔,随后又飞快的一起大声答道,他们的嗓门是如此之大,竟然把两个人自己也都吓了一跳!
“那么大嗓门做什么?”,一直在一旁神色不善的望着董、黄两人的张景星冷冷的插话道,“让你们两个做任大人的扈从,你们竟然连刺客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是我自己的错,不关他们的事。”,任令羽语气平静,他没再去关注面露感激之色的董、黄二人,而是转过头望着严复,“几道兄可是要他们几个出去?”严复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待张景星等三人出了房门,他才重又走回任令羽面前,静静的打量着桌上摆放着的那一干物品---十几张英镑纸币,两把水手刀,三根短绳,还有两把同一型号的左轮手枪。
“.455韦伯利左轮……”,严复拿起一把左轮,仔细的端详了片刻,“前年才出的厂!”
任令羽把玩着一枚硬币,黝黑的瞳仁中射出的光芒已变得深邃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