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仲肥回过头看着涅德鲁。
“坐下,坐下!”看着麦仲肥坐回椅子上,涅德鲁才给自己和麦仲肥倒满水后说“你要去写奏折?为什么?”
“我不能看着我的心血被那家伙毁掉!”麦仲肥心里满是怒气,坚定地说。
“毁掉可以再建,你的原班人马都在,你在斛州的威望也在,更何况你的宗教还在,我算是了解了,靠信仰凝结的力量潜力无穷啊!你还怕什么?如果你要上奏折,我可以保证你只能永远的当个散官。”
麦仲肥楞了一下轻轻说“您的意思让它乱?最后我才有机会去收拾残局?”
“对喽!我问你,唐皇既然承认自己是李道祖的后代,现在却扶持儒门,并尊孔子为宣父这是为什么?”
“收拢儒门?为己所用?”
“那为什么又把吏部任命刺史的权利剥夺?吏、礼两部尚书可一直都是儒门的人担当的。”
“这…是制衡?对啊!陛下在玩平衡之术。道门现在势大,扶持儒门以抗道门。当时我是焦点,所以拿掉我换儒门之人去斛州进行管理,好做对比。”麦仲肥兴奋地说,一切迷茫此时突然烟消云散。
李渊建国后汉初的道家黄老思想在唐代统治阶层中颇为流行,以道家思想为主的黄老无为之术在部分唐代统治阶层中也非常有市场。贞观九年,太宗皇帝总结治国经验时说:“故夙夜孜孜,惟欲清净,使天下无事。遂得徭役不兴,年谷丰稔,百姓安乐。夫治国犹如栽树,本根不摇,则枝叶茂荣。君能清净,百姓何得不安乐乎?”
到了贞观十年后,随着逐渐完善的科举制度更多的儒门读书人踏进了仕途,唐代统治者治国理念的思想开始具有多元化,太宗皇帝弄明白了儒学的治国资政中最根本的作用,开始大力倡导儒学。贞观十年以后,儒学思想极为兴盛,于是那些能够写史的专家认为当时“儒学之盛,古昔未之有也”。(这时提倡的是孔孟的真儒学,而不是宋末的伪儒学。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一些所谓的名儒为了提高自己的声望,开始发表自己的所谓独到见解,断章取义之风开始盛行,引经摘句之势开始扩散,为宋时的伪儒学准备了沃土。)
“你现在需要的是给席君买他们去封信,让他们完全听从王刺史的调动。我担心这帮家伙顾念和你的情义对王刺史的调动阳奉阴违,那样就对你和对他们都很不利了。如果王刺史以此事来为自己开脱,你的日子可就堪忧了。”
“老爹说的对!骑军本来就是斛州的子弟兵,斛州的安危本就和他们休戚相关,一个搞不好酿成兵变,这屎盆子还真能扣我头上,我这就去写信。”
麦仲肥回到书房提笔写完信。命依娜快马送往张记专卖,要求依娜看着张德昭发出再回来。
目视着依娜骑着一匹红马下山后,麦仲肥心里感到无比轻松。笼罩在自己头上的阴云,被一点点撕开,如今只剩下那个引导斛州暴乱的白衣王先生还是个谜团。
斛州城席君买府上,军中众将都在座。席君买阴沉着脸正在听铁勒木发牢骚“妈的!这个狗东西王刺史到底要做什么?麦兄弟带着咱们辛苦多年弄下的局面,愣是被这家伙搅合的一团糟。好多骑军兄弟家里划分的牧场都被一把火烧掉了,又被开垦,却什么也没种,牛羊的饲草都成了问题,这个冬季牛羊怎么越冬?”多名斛州骑军的头目点头。
“主人在的时候实行的多好?怎么来了这么个羊棒骨?”格日楞也在抱怨,他的两个儿子回来说小学堂不再免费了,让交学费。老师也不再有官方的薪资,而是靠收学费,守到的学费还要向官府上交三成。另外已经停止使用,命令老师从新开始给学生教。
刘长有也道“将军,城里现在人心浮动,日久恐要酿成民乱啊!”
“是啊,老席!你也是正五品,和那个狗刺史一个品级,你就不能去说说他?”铁勒木对着席君买嚷道。
“喊什么?我管军,他管民。确切地说,他也可以命令我出兵平乱。你们以为我很自在吗?我也看不惯他的作为,可有什么办法?”席君买恶狠狠地看着下面的几个人说。
萧嗣业坐在一边喝茶,也不加入讨论,表情很冷静。
席君买也知道,因为一个扩田令斛州的农民(汉族)与牧民(少数民族)原本和睦相处的态势被人为打破,农民被勒令开荒,却因劳力不足,大量新开的土地被撂荒。而这却严重影响到牧民的正常放牧,牧民被迫要去更远的地方寻找牧草。牧民去找铁勒木去抱怨,农民却来找他席君买诉说,谁让他席君买是斛州的老人呢。这些事情让席君买也头疼异常,多亏道观里的人周旋在农牧民之间,还没有发生什么大的冲突,可又听说这个王刺史要把道观改成什么书馆,一旦道士们离开,这民族矛盾很可能迅速激化。
“禀将军!刘都首求见。”门外的护军进来禀报。
“快请!”席君买站起来,带着几个人迎到门口。
“席将军,众位将军,贫道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三十八岁的刘明一身深蓝道装,手持拂尘,很有一派仙风道骨的样子。
“没有,没有,刘都守此来可是长安有信?我们进屋说。”席君买敏锐地察觉到,左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好。”刘明随着席君买进了屋子。
都坐定后,刘明拿出纸条递与席君买“这是麦师弟刚发来的,请席将军过目。”
席君买看过后,久久不语。铁勒木急道“老席,麦兄弟说什么?你倒是说啊!”
席君买把字条递与铁勒木“你自己看。”
铁勒木看完,瞪着眼睛道“怎么能这样?那斛州岂不是…”
铁勒木没说完,把字条递给萧嗣业,萧嗣业看完,眉毛皱了起来,却依然没说话。
刘长有抢过字条看完长长叹口气“只能这样,你还能怎样?”
格日楞识字不多,也没拿那纸条,问“主人怎么说的?”
席君买拿过纸条,走到炉膛前,想了想又把纸条放进了自己的鱼袋里,对其他低级军官说“你们先回去吧,什么都不要说,违者军法从事。”
几个低级军官站起身行礼“是,将军!”转身出了副都督府。
席君买看着低级军官走出去后,转头对一直不语的萧嗣业道“老萧,你怎么看?”
“听!”萧嗣业淡淡地说。
席君买点点头“我也是这想法。不过我们却需要变通一下。”席君买脸上戴上了一丝奇怪的笑容。
众人疑惑地看着席君买,席君买一笑道“如今小可汗突利失和我们玩上了瘾…”
刘长有一撇嘴道“你们骑军解脱了,可我的城防军却要顶缸。”
他这么一说萧嗣业和铁勒木也都明白过来,一起冲着刘长有笑起来。
“你们别笑,这样不行。且不说明年春会不会有民爆,即使有,我的城防军绝大多数都是没见过血的新兵,何况还是和自己的父老乡亲,你们想可能动真格的吗?”刘长有一本正经地说。
“正是因为这个,骑军决不能参与进来。毕竟城防军是属于民团性质,即使哗变,也无话可说。但骑军不同,骑军目前已经归兵部节制,如果哗变,那是多大的事情?你们考虑过没有?”席君买严肃地说。
铁勒木一拍大腿气愤地说“这她妈算什么事啊!”
刘长有突然冷冷地说“先这样订吧,也许我们根本就控制不了局面。那位王刺史是以****原来的制度为目标的,别忘了斛州骑军也是原来的制度,大唐除了京师左右卫以外,只有斛州骑军是职业军队。我感觉麦兄弟让我们完全听他的,就是让他自己去找事出错。”
席君买脸色很难看“那斛州彻底就乱成一锅粥了。”
“长有说的有理,刺史名义上可是上马管军、下马管民的官职。如果他真插手军队,我们也就解脱了。”萧嗣业冷笑着说。
这些人和麦仲肥有交情不假,帮点不违背原则的小忙可以。如果麦仲肥要是拉他们一起造反,恐怕也只有格日楞能干的出来。但麦仲肥这不是造反,在往外摘自己的同时,也在往外摘他们。这一点众人心知肚明。
军队哗变,带兵的将军是要承担大责任的,所以席君买才想把骑军拉出去。可如果是因为上官处置不当引起哗变,带兵的将军虽然也有责任,但却不是大责任。除非这个上官很有势力,有人能包庇住他,那这带兵的将军就只能是当替罪羊了。
想到这里,席君买看了看在座的各位问“这个王刺史是什么来头?”
众人互相看了看纷纷摇头。萧嗣业道“圣谕上说是礼部的一个五品给事中。”
“这我知道。”席君买转头对刘明说“刘都首,麻烦你回去给我兄弟写封信,让他找人给查查这个王刺史的底细。”
刘明站起来点头道“好,那贫道就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