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陈羽随着那银屏来到前面正院里,进了门银屏先是打发了那院子里两个小丫头子几件事,这才引着陈羽到了二奶奶平日里议事的厢房。
要说在厢房里议事,这倒是府上头一遭。这皆因太太近年来一心向佛,便对这府里的大事小情都懒得理了,等到二奶奶一进门,便把府里的事一股脑儿全交了过去,不过是自己照看了一段时间,眼瞧着她熟了路,便彻底的撒手不管了,只每日价吃斋念佛的,闲来无事时,也不过同二奶奶并几位小姐说说话儿就罢了。
这府里的事儿归二奶奶管了之后,为了图个方便,她便将议事的地方换到了自家院子里,只是却又不敢在堂屋里,怕犯了忌讳,这便选了厢房来充作议事的地方。
银屏进了厢房便命小丫头子上茶来,然后让陈羽坐。陈羽逊谢道:“屏姐姐面前,哪里有我的坐处,姐姐有什么吩咐,我只站着听便是。”
那银屏闻言道:“哪里来的这许多客套,今儿二奶奶不在房里,你且坐就是。这样我才好与你说些事儿。”
陈羽闻言一笑,他素知二奶奶虽是个极威严的,这陪嫁丫鬟银屏待下人却还宽厚,便依言在下首处坐了下来。这时小丫头子奉了茶,银屏摆摆手让她下去了,房里便只剩下他们两人。
银屏抿了一口茶才开口道:“二爷的事,你素来是个知情的,我说话也没必要遮遮掩掩,有什么话就说在当面了。我今儿找你,是想求你个主意的。”
陈羽闻言忙道:“姐姐这话折煞我了,姐姐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姐姐有什么话吩咐就是了,墨雨可不敢当姐姐这个求字。”
银屏道:“既如此,我就直说了吧。二奶奶在娘家的时候,共有我们一总四个人服侍着,后来跟着嫁过来的时候,便只有我跟雪梅了,另两个便各自打发了人家,其中就有一个姐妹嫁给了长安府的一位文员。昨儿那姐妹急急的到这府里找二奶奶,恰好二奶奶正陪着太太说话儿,我就出去见了,原来是说长安府一个叫邹平的府丞最近正在抱怨说,自己往二爷处使了银子,却不见回话。我一听这事儿就急了,忙忙的回了二奶奶。”
陈羽听到此处已经是一身的冷汗,那银屏看了陈羽一眼,却又接着说道:“二奶奶听了便说,想来他一个小小的府丞,断然是不敢往二爷身上撒这个谎的,二爷十有**是真的收了人家银子了,其实收了也就收了,既然老爷都还没发话,我们妇道人家的不知道外面的事儿,是绝不敢多管这些事的。只是,如果二爷收了人家银子反而没给人家办成事儿,这要是被那人张扬出去,可不是什么好名声,所以,她倒要找二爷问上一问了。如果事情能办得成,这钱收了也就收了,也没什么大不了,若是不好办呢,这钱就干脆给人家退回去,省的落人话柄。墨雨,你说呢?”
陈羽忙应道:“是,二奶奶考虑的极是。”
银屏便道:“这么说,那六万两银子的事儿,是真的了?”
当下陈羽无可隐瞒,便把这事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只是最后又道:“这事儿二爷是不许我说出去的,若是屏姐姐疼惜墨雨,便请在二爷前说是自己打听的吧,若说是我泄露给姐姐的,怕二爷不肯与我干休呢。”
当下银屏道:“这你放心就是了,你也是为了二爷的名声着想,二爷便是知道了,也只会念你的好,更加的疼你,怎会难为你呢。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回给二奶奶的时候,也把你的话一并告诉她就是了。”
陈羽闻言忙道:“谢谢姐姐。”
银屏又道:“若果真是这样,你可知道那六万两银子现下究竟在何处?”
陈羽听了这话不由一愣,按照正常思路,这银子当然应该在二爷手里,那银屏这话问的就没道理了,莫非,她竟是想着二爷把钱交给了二姨娘?可是,自己该怎么答呢?若说是不知道,将来查出来,自己以后在二奶奶还有银屏面前怎么开口说话?若是说知道,将来二爷处又怎么交代?
心里略想了想,陈羽已经答道:“屏姐姐这话可叫我不知道怎么答了,二爷的钱在何处,我又怎么会知道?”
银屏点了点头道:“嗯,这我是知道的,不过,据二奶奶和我的一点浅见,估摸着二爷是把钱交给那位二姨娘了,所以,我这才来找你。你对二爷是最了解的,若是二爷真的把钱交给了二姨娘,我们该怎么讨回来才是?”
陈羽闻言低下头,这二奶奶素来对二姨娘不忿他是知道的,只不过那二姨娘现下很是得二爷的欢心,又一向乖巧的紧,加上二奶奶又顾忌着怕人给她个妒妇的名声,所以,这才不便把她怎样。
但是陈羽想,这二奶奶暗地里定是时刻的盯着那二姨娘呢,小处也还罢了,但凡将来手里有了她什么要害的把柄,那定是不肯罢休的。
比如钱,二奶奶手里握着全府的大权,二爷的钱她是一分一毫都要搜刮了去的,便是生恐他把钱给了二姨娘,纵了她的势。二爷对此很是不高兴,却碍着太太喜欢她,一时之间倒也不能把她怎么样。不过自己若是有了私钱,却是断然不肯交给她的。陈羽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敢跟银屏撒谎说不知道。
当下陈羽答道:“呃,姐姐这是为难我了,我一个做下人的,如何能知道这些事。”
银屏闻言笑道:“好你个墨雨,枉二奶奶还经常的夸你精明干练,想委你个差事做呢,现在居然推诿起来,可是二奶奶不值得你尽心,要把你的心孝敬到二姨娘那里去?”
陈羽闻言虽情知银屏不过是拿话激他,却也不得不做出一副着急的样子道:“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墨雨对二爷二奶奶的孝心,天日可表。不过,你也知道,我虽是跟着二爷的,对二爷的脾气有些了解,可二爷素来是个极有主见的,他决定了把东西给谁,那谁能劝的回来。所以我才说,这事我实在是没什么办法,可断断不是推诿。”
银屏点了点头道:“也罢了,瞧你急得一头汗!刚才咱们说的,我原话告诉给二奶奶就是了,交给她定夺吧。你虽没说出什么主意,到底是帮我把这事儿闹明白了,这也就够了,回去告诉二奶奶赏你就是。”
陈羽闻言忙起身向银屏道谢,然后便要告辞,银屏略站起身送了送,陈羽便自去了。
走出了正院,陈羽更觉得心焚不已。前天胡大海亲自来角门找他,告诉说派出去的人已经上路了,领头的便是他的拜把兄弟张鹏。他们先从汉中入川,回来时却要雇了船走水路到荆州,然后才换成车马的运到长安来。人既然去了,这钱自然也是带走了,现在纵然想拿回来也是不可能的了。
当下陈羽便想到,若是郑海向二爷告了状,自己倒该怎么说呢?想来二爷定会问自己要那借钱出去的凭据,而自己和胡大海做生意,签的却只是一份合约,哪来的借钱凭据?
难道说要去找胡大海写个凭据去?也罢,自己再立张凭据给他不就得了。这样子还是自己欠二爷钱,不过是在他那里转了个手而已。
料想那郑海也不过猜测,定不会有什么真凭实据,到时自己不过拿话给他搪回去就是了。真正该害怕得倒是二奶奶那里,万一她要是真的生出了什么好办法能说动了二爷,到时自己哪里去给他变出六万两银子来?
这个根子,还是在那求官的邹平那里,只要是他不声张这件事了,那二奶奶就没了借口可以问二爷要钱。可是自己却是不能给那邹平封官的呀,怎么办呢?
忽然,陈羽走着路不知怎么就想起那位七姨奶奶来。
先是想到那令人心热的绝世容颜,还有那飘飘的衣袂,继而又想到那衣服下该是藏着怎样的玲珑身子。
两个人迎面过去,躬下身子尊了声,“羽爷好!”
陈羽慌忙的回过神来,也笑着答了好,然后赶忙的压下自己心内的绮思,却又转而想到,那七姨奶奶可是很得老爷宠爱的,若是让她开口求老爷一句,是不是就能有点效果呢?她昨儿晚上可还答应自己将来但有所求,必定全力帮忙呢,今儿不正好就求到她门下吗?
当下陈羽便像是那溺在汪洋里的人好不容易抓到了一根稻草一般,抬脚就奔柳隐住的怡晴院去了。
只是走了几步他却又醒过神来,暗骂自己没有志气:若是连这样一点事都不能自己解决,那将来还能做什么事呢?枉自己二世为人,活了也近四十年了,遇到事了竟先想着找一个弱女子帮忙,真真该打!
想着想着陈羽抬手就往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暗自告戒自己,凡事要自立自强,自己苦苦忍了十二年,给人家为奴为隶的,不就是为了等到现在,自己成人了之后,能够一展所长,长出胸中郁气吗?
他便走便想着怎样化解这一连串突如其来的危机,却不知怎么就走到了暖香院。陈羽抬头就看见太太正当头走出来,跟在她身旁的正是绮霞等一干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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