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被隐藏被压抑,在黑暗中怒吼,只有在脱离刀鞘束缚的那一刹,才会得到彻底的暴发,展现出人类天性中另一种可怕而强大的力量。这就是松川竹千代的秘密,他拥有一把能将仇恨力量发挥至及至的刀。仅靠**的力量,即便突破了生命的极限,又要怎样才能战胜这样的武器?在王然看来,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但王然没有失望,更没有绝望。林木说得没错,无论多强的对手,总有他的弱点,只要他有弱点,就会被人击败,任何人都不会例外。几天来的事实告诉他,不仅最强的人会有弱点,而且他的弱点往往也就是他最强的一点。
松川最强的一点是他拥有一把充满了仇恨力量无坚不催的长刀,他的缺点也在于此,他太依赖他的刀,他的自信也完全来源来他的刀,他的内心并不象他的表面看起来那么坚强,所以他才会不惜一切手段保护自己的秘密,战胜了他的刀,其实也就战胜了他本身。如果能够克制他的武器,那么他将不战而败。但是,想要克制他的武器有那么容易吗?
一道人影挡在王然的身前,就象幽灵一样突然平空出现。王然下意识的手握刀柄,这才看清原来是丹羽平秀,他受的伤不重,看起来风采如前,略带苍白的脸更显几分柔美,如果不是刚才被松川一刀划开衣衫让人见识到他的庐山真面目,王然真有些怀疑他的性别。不过见到了也并不是好事,这让王然的内心更加惊惧,为什么每次见到丹羽总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自己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王然强作镇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你在找我?”
丹羽靠近王然一点,象老朋友一样贴近王然:“有人想要见你。”
王然浑身不对劲,悄悄侧了侧身:“是谁?”
“去了你就知道了。”
王然本想拒绝,但又对丹羽心存恐惧,担心他更近一步的亲密举动,连忙说道:“带路吧。”原来自己没有太大的问题,王然对自己身体本能的不安感到庆幸。
海岸上,一幢古老的木屋面孤独的朝大海,象一位古稀老者凝神久久凝望着西方太阳落下的地方。阳光拉长了木屋的影子,更多了几分历经风雨后的憔悴。
丹羽当先走进木屋,王然紧随身后。室内光线明亮,海风从透窗而入,带来特有的腥咸。一道雅致的竹制屏风将木屋分成两半,王然听到细细的呼吸声,显然屏风后还有人,那当然是想要见自己的人。
王然有几分不悦,他不喜欢隐隐藏藏的人,对方这样的作法没有对他表现出足够的尊重。如果换在以前,也许王然拔腿就走,但今天他没有,因为他知道那样的话丹羽平秀一定会伸出他白嫩的小手热情挽留,那将会是多么可怕的事啊。
“你就是王然?”这是一名女子优雅恬静的嗓音。从她的声音王然无法分辨她的年纪,她的声音有着未经世事小女孩特有的纯美悦耳,却也着久经风霜成熟女子独有的妩媚动人,甚至还有几分历经沧桑老人才会有的淡然安宁。
“是的。”王然答道。很奇怪,只听到对方的声音,他就本能的对对方产生好感,没来由的觉得格外亲近,就象面对一位很久不见的亲人,先前的一丝怒意也跟着烟消云散。
“你击败了田宫一鸣,很了不起。”对方的称赞很平静,但却令王然感到一阵自豪。
“你过奖了。”王然的得意神情毫不掩饰的挂在脸上。
“你的下一位对手,也是最后一位对手,是松川家的竹千代。”她的声音总是这么平静。
“是的。”王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说这么多废话,如果不是她特别的声音令自己心生好感,他真不想再跟她哆嗦下去。
“你想怎么做?你要面对的是一位可怕的敌人。”她终于问道了正题,这也正是王然想要问自己的。
“这和你有关系吗?”王然不由反问。
“我只是想了解。”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真切。
“唉,我也不知道,也许放弃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吧。”这是王然心底真实的打算,如果想不出战胜对手的办法,他情愿放弃。王然并不是一个喜欢轻易在陌生人面前剖析内心的人,但此刻,他毫无隐瞒。
“这正是我见你的目的。”女人的语气突然变得真诚而严肃:“我想和你达成一个协议,战胜松川竹代。”
“哦?”王然愣了愣,他明白武神祭对织田家族有特别的意义,即使他们失去了最后获胜的机会,也绝不愿意自己最大的敌人成为胜者。“那么我能得到什么?”王然习惯性露出贪婪的笑容,他有一点动心,但一想到松川可怕的邪刀,他贪欲的火焰立即熄灭。
“你想得到什么?”
“我想得到什么?”王然不由自问,他真正需要什么?也许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无论你想要什么,我们都可以给你。”女人自信的说道。
王然不怀疑她的话,织田家族有这个实力,也许任何世间凡人的任何要求他们都能满足,但他是凡人吗?他对仙道的追求他们能完成吗?如果能的话,织田家族还需要为战胜松川家族而伤脑筋吗?
“我需要的其实很多,但我不会去参加一场毫无胜算的决斗。”王然委婉的说道。
“那么,你决定弃权?”女人的声音有些失望,有些落寞。
“没有,我不知道自己最后会作出怎样的选择,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的答复你,我不会为了一个协议去决斗,不会用自己的生命作为赌注。”王然起身。
“也许您可以再考虑一下。”丹羽起身急切的说道。
“会的,我会的。”一见丹羽起身,王然方寸大乱,先前的镇定自若荡然无存,飞一般跑出木屋。跑出很远,确定他没有跟在身后才停下重重的喘气。
夕阳下金色的沙滩很美,王然望着辽阔无边的大海,心胸也变得如大海一样广阔,所有的烦恼都被抛到身后,迈着轻松的步伐走向海边。一道年轻的身影面朝大海凝神而思,海水浸过他的膝盖,他却浑然不觉。走得近了,王然才看清,那人竟是一心求剑的荒木铃重,在他的手中,稳稳的捧着那把只剩半截的长刀。
“你在做什么?”王然停声问道。
“学剑。”荒木没有回头,认真的回答。
“哦?林木已经肯教你了吗?”王然略有惊讶,以林木现在的状态,连动身恐怕都异常辛苦,又怎么能教他剑法,哦对了,他教的是剑意。
“是的,他已经教了我。”尽管神情平淡,荒木的话中还是有些掩饰不了的欣喜之意。王然喜欢他的性格,和众多同龄人相比,他更加真诚。
“他教了你什么?”王然好奇的问道。武当剑法天下闻名,虽然林木所学的只是剑意,但武当剑法的精髓其实就是剑意,空学剑招已经落了下乘。
“这就是他教我的,看了你和田宫的对决我明白了一点,但还不是完全明白。”田宫递上手中的半段长刀。
“你的刀怎么断了?”王然接过长刀,更加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虽然道家中人修习玄门功法好打玄机,往往让人难知其意,但现在的荒木,似乎比道家中人还要更玄了一点,连王然都有些茫然。
“这是林木先生折断的,这就是最深奥的剑义。”荒木终于完全从沉思中清醒过来,无比欣喜无比期待的说道。很明显,他对林木所教的所谓剑义由衷钦佩,更明显的是,他根本不懂,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神情,至少王然是这样认为的。
“的确,这就是最深奥的剑义,中华武术博大情深,也许要用去你一生的时间去领会,千万不要急功近利,好好努力吧!”王然递回断刀,强忍笑意以从未有过的严肃口吻说道,然后飞快的离开海滩,面部肌肉在经过长时间的压迫之后终于彻底的解脱出来,露出嘲讽的笑意。
这就是最深奥的剑义吗?大概只有象荒木这样对剑道异常痴迷的人才会有这样可笑的想法,他已经因为自己执着而又无法实现的目标被折磨得神智失常,即使林木折断一根牙签给他,他也会认为这是世界上最深奥的剑义并用一生的时间去理解。当然,也不排除他另辟蹊径揣摩出一套独特剑法创立流派的可能,这世界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既然连用刀的技巧都可以叫剑道,那么用牙签的技巧为什么不能叫剑道?但这样的流派该叫什么名字呢?是叫荒木牙签流,还是叫半断牙签流?
走得远了,王然终于大声的笑出声来:可恶的林木,就算是因为门规所限不愿把武当剑法传授给外人,也用不着这样戏弄人吧,多好一个坦率执着的年轻人,就这样被他毁了。王然忍不住为荒木叫屈,但在内心深处,他却隐隐约约的感到,林木的所作所为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推开卧房的门,王然灿烂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林木挺着大肚子斜躺在竹榻上,看起来虽然有些疲惫,但精神却是不错,看来脂肪多也有脂肪得的好处,不至于因为失血过多而一命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