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瘦的石川长老紧紧贴着墙壁,全身一动不动,象一只壁虎,牢牢的吸附在垂直的光滑墙壁上。似乎全身的每一寸肌肤,每一道神经都和身下的石壁融为一体,也和夜间凉爽的空气融为一体,和整个大自然无分彼此。
他已经这样象雕塑般静止了一个小时,他到底在等些什么,这不是年青血族的疑惑,也是所有看到这一景象的人的疑惑。
大宝早已抵挡不住浓浓的睡意,疲惫的闭上了眼睛,不过这倒不是坏事,他的气息更加微弱,比先前要平静得多,又少了许多被石川觉察出异样的可能,否则以他身上那种连叶飞都能察觉出的妖气,一不小心就会被石川察觉出来。
林七的样子让人分不清他是否还保持着清醒,只有那双不时微微转动的绿豆眼睛和不自觉的吐出口外的红信表明,他至少还没有完全陷入梦境。
甚至连对忍者兴趣浓厚的祈可都忍受不了石川如此的折磨,开始打起了呵欠,不明白这老家伙这么神秘究竟想要干些什么。
只有王然和宁远飞,还保持着一贯的清醒和沉着。
对面的高楼中,范加用冰冷的平静得让人害怕的语气说道:“他在等待,我想他大概感觉到了一点什么,或许就是他们所谓的杀气了吧,只有无数次经历过生死考验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直觉,所以他在等待,等待我们扣动扳的那一刹那,那是我们杀气最强烈的时候,也是他动身的时刻,那是最好的机会。”
布鲁斯不解的问:“这种气息也可以感觉到吗?大人您是否也感觉到了杀气?”
范加微微一笑:“我只感觉到敌人死亡前的喘息。”
范加过高的估计了石川,也低估了自己几人的藏身之术,事实上石川并没有感觉到他们身上的杀气,即使感觉到也不会引起警觉,因为他们的气息和普通人的气息完全不同,那本该是属于野兽的对鲜血的狂热,是和荒凉的原野融为一体的气息。
石川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直到他潜行到琪拉儿的窗前还是没有任何异动,难道德拉内尔家族的保镖们对自己的保护对象这么大意?
这是绝对无可能的。
他的动作的确很快,但并非快得让人无法察觉,也许普通人很难发现他的行踪,但经验丰富的雇佣兵绝对不会忽略他的存在,即使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们的警觉,更何况一个大活人长久的隐伏在家族继承人的窗外,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有人作出反应?
他本能的感到,自己已经陷入一个危机四伏的圈套,稍有不甚就会一命呜呼。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石川的心里升起了阵寒意,两名中忍的失败绝非偶然,他们一定遇到了强有力的狙击,那到底是什么?现在他只能等待,全身放松,等待对方出手的那一刻,范加说的没错,那是他逃生最好的机会,因为他可以在对方出手之前感觉到对方的杀意,便可以先一步做出动作。
在这样的情况下,任何先暴露意图的人就会面临失败的后果,石川深知这一点。现在他已经不再指望什么任务了,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
范加的话让两名年青的血族感到有些难以理解,但并未对此表示出任何怀疑,范加能活到现在的事实已经说明在绝大多数时候,他的见解都是正确的,如果年青的血族想要活得长久一点,就最好相信他,并从他的身上学到一点东西。
兰德放松了一下神经,重新对准瞄准器。布鲁斯对这样的等待有些不耐烦:“大人,我们就一直这样等下去吗?真让人疲惫不堪啊!”
范加讥讽般的看着远处雕塑般的石川:“那又有什么关系?我们的生命太长,长得让人感到乏味,偶而等待一下也不是坏事,至少可以更真实的证明我生命的存在,可惜这个老头儿大概不会让我人等待太长的时间,天就要亮了,他难道就一直那样挂在墙上吗?除非他希望电视台的早间新闻提高一点收视率。”
临近清晨,天边已经露出一点浅浅的灰白,可能距离太阳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还有一段不短的时间,但早出的人们发现酒店高楼上的人影却不会太困难。
石川心里暗暗叫苦,对方的耐性远远高出他的预计,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定力,陪着自己干耗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露出烦躁的迹象,他灵敏的感知仍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这才是最可怕的事,他丝毫不怀疑对方一直全神贯注的注视着自己,象自己一样,他们也在等待,等待着自己露出破绽的那一刻。
每一名忍者,从学习忍术的第一天,就注定要赌上自己的生命,所以他们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坚定意志,可以压抑内心的一切感受,喜怒哀乐对他们而言只是表象,他们的内心,就象岩石一样牢不可破,敌人可以催毁他们的身体,却很难动摇他们的信心。
但这一刻,身经百战的石川却分明听到内心痛苦的呼喊。石川深吸一口气定下心神,再次将所有的情绪压制在内心深处,头脑中一片清明。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天空中的灰色越来越亮,远远的似乎已经能听到嘈杂的人声和汽车驶过时的低鸣,范加面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也越来越阴沉,兰德和布鲁斯重又开始兴奋起来,眼中闪出血红的亮光,咂着嘴贪婪的望着蜷成一团的石川。
真是难得,要知道通常这个时候正是他们赶到疲倦进入卧房的时间,而今天,他们却是这么的激动,嘴角的抽动几乎让人误以为整夜的镂饥饿令他们回心转意对石川产生兴趣,不过很快,浮动在脸上的不屑又否决了一点,说明那只是他们等待死神来临前的习惯动作而以。
王然轻手摇醒身旁那些清醒或者努力保持着半清醒状态的同伴:“都给我振作点,好戏要上演了。”
“是吗,你怎么知道?”祈可揉揉眼睛不解的问。她一不小心就睡着了,软软的靠在王然的肩头。躺在他的怀里真舒服啊,那么温暖,那么惬意,这大概是她从小到大睡得最美的一次了。
石川痛苦的咒骂着不知是谁的对手,眼见天色渐亮,还是如先前一样一动不动,依然沉着而镇定的保持着身体的完全放松。
如果换了其他人也许早就经受不住这样的折磨放手一搏,但是他不会,他有着别人所没有的超强意志,不到最后的关头,他绝对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即使在最危险的时刻都不会,这是他与众不同的地方,也是他能活到现在并成为伊贺长老的原因,不是因为他比他人更强,而是因为他比别人活得更长。
室外走廊上远远传来细细的脚步声,声间很小,但没能逃出石川敏锐的双耳,在这种情况下,他甚至能听到昆虫爬过身旁的声音。
那人停在琪拉儿的门外,似乎犹豫了一阵,然后轻轻的敲响房门,接着,某个青年男子发出焦急的呼喊,敲门声变得急促而且猛烈。这种情况持续了大概有半分钟,来人不知用什么办法进入室内,嘴里喃喃自语着,象丢失了什么贵重的东西一样失魂的四处翻寻。
等了这么久,终于有了一个小小的机会,是该做出决定的时候了。
石川的血液开始加速流动,四肢百骸贯注了力量,没有感到一点点的酸麻,他的身体就象一支正待离弦而出的利箭,只等放开弓弦的那一刻。来的人大概不会是个小角色吧,不知道这一次赌博是否值得。
“天哪,公主殿下回来了吗?我们该怎么办?”布鲁斯小声的却又异常慌张的低呼,他灵敏的耳朵也听到琪拉儿房内传来的异声,既感到意外,更感到恐慌:她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回到房间?如果出什么事的话,布鲁斯悠长的生命很快就会终结。
在范加的谆谆教导下,年轻的血族们刚刚掌握了自己天生的另一大异能,那就是可以发出和接收超声波的灵敏双耳,象雷达一样的天赋使他们容易发现敌人的存在。
在血族的黑暗时代,这是他们从出生之日就已经长握的生存技巧,甚至比他们那只能在夜间工作的眼睛还要更早进入状态,但随着身体的进化,在适应了猛烈的足以致命的阳光以后,这一天赋却同时退化,在得到范加的指点之前,他们几乎完全忘记自己最厉害的武器,盲目的依靠双眼去观察和判断。
其他的血族当然也发现了琪拉儿室内出现的异常。“我可不想拿公主殿下去冒险,大人,我们动手吧?”兰德也是同样的惊慌失措,如果琪拉儿出什么意外的话,他真不敢想象自己的命运,他比布鲁斯更年轻,也更珍惜自己经历太少的生命。
范加依旧保持着先前的镇定自若,持枪的修长手指轻松的扣着板机,他永远是那么自信。可是这一次,他的自信显然过头了一点,他的属下并不象他想象的那样对自己敬若神明言听计从,血族的体内流淌着天生的骄傲和叛逆,在他们平静的时候,范加的话就象金科玉律不容辩驳,但在他们感到紧张的时候,脑子里就只剩下了自己。
就这一点而言,自以为聪明高贵的血族似乎倒和只会用爪子思考的低贱狼人有相似之处,所不同的是,这种时候他们依然有思考的能力,不过思考的方式却实在不敢恭维。
石川感觉到一丝杀气,这道气息是那么的细微几乎无法觉察,但他的感觉却是那么猛烈,终于忍不住了吗?
石川的眼睛里第一次闪出兴奋的神彩,两粒狙击子弹飞速的旋转着从身后的高楼中疾射而出,那是加装了特殊消音器的狙击步枪,子弹也是特制的,无论是子弹出膛还是在它的飞行过程中,都几乎听不到一点异声。
当然这只是对普通人来说,对两名刚刚掌握了灵敏听觉的年青血族来说,那子弹传来人类无法听到的声音就象是一曲美妙而又激昂的战斗乐章,极大的刺激和满足着他们“善良”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