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死之身,又有黑暗圣甲护身,虽然连受重击却并没有大碍,真正让他难受的还是王然的灵弓。
就象曾经死在王然手中的吸血鬼安德烈一样,黑暗一族真正的克星其实是来自神圣罗马教廷的光明圣光,而王然的灵丹真气至纯至圣,兼之他天生九阳之体,学的是昊天真阳丹气,和光明圣光极为相似,而说到纯洁罡正,更远非光明圣光可比。
王然拉动弓弦,灵丹真气接连发出,一颗颗洁白的凝结丹气纷纷疾射梅塞尔加。
刚开始时每一弓都用尽全力,巴不得一弓就能把他打下地狱,后来发现无论凝聚多少丹气,击在他身上的伤害都是一样的,因为这样的伤害来自于灵丹真气和黑暗一族本身黑暗特质的克制,和他的道行深浅反倒没有多少关系。
“我会把你打下地狱!”
“非常感谢,那是身为黑暗一族最高的荣誉,但我不会象你那么仁慈,很快你就能见到该死的上帝了。”
王然虚拉弓弦浅浅发力,速度比刚开始时快了许多。弓身轻颤弦声鸣响,一道道灵丹真气如天女散花洒向梅塞尔加。
梅塞尔加手舞弯刀横于胸前,一刀快似一刀斩向真气,这时再也管不了大宝的飞锤,身体被磨盘大小的飞锤砸中,眼中红光大盛,强以血肉之躯抵挡大宝的攻击。
宁远飞信心不足不敢加入战团,远远瞧见尼奥迟迟疑疑想逃不逃,暗忖这里还有个软柿子好欺负,罩上罗汉袈裟扑向尼奥,他仗着有袈裟护身,又多少跟着王然打过几天镶嵌钢板的沙袋,并不把尼奥放在眼里。
尼奥被可怕的东方人无情的殴打过两次,早就学乖了,看见宁远飞的来势不敢大意,忙变身伸出翅膀长出獠牙。
可是,他的动作为什么总是这么慢。
宁远飞到中途,看见人模人样的尼奥在眨眼之间面目全非成了怪物,心里当然害怕,吓得一声大吼,又是他唯一的看家本领佛门狮子吼。
尼奥这时刚刚变身一半,上次受到重击的伤势还没有完全恢复,一边翅膀拖在地上,另一边却还只有小小一半伸出体外,被他那狮子吼一震,脑中嗡嗡作响,脚下连连发颤,剩下那一半是怎么也伸不出来了。
宁远飞这时正好冲到身前,虽然对变身一半的尼奥心存国情,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想要转身再逃已经来不急了,只能硬着头皮应战,闭上眼下一通乱揍。
可怜的尼奥,他没有料到来人竟然这么迅捷,就象闪电一样到了身前,紧跟着便受到一阵猛击,对手的力量并不大,比王然和上次那头黑熊要差上很多,可他的拳头中似乎带有一股奇异的力量,每一拳击中都让他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楚,那种痛楚象一根根细细的尖针融入血液神经,随着他的血液流动在他的体内蔓延滋长,从头顶到脚尖的每一寸肌肉骨骼都因为这种疼痛而抽搐痉挛。
宁远飞身穿罗汉袈裟,拳中暗含金刚佛力,越打越有劲,而尼奥却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躲闪的机会都没有,终于支撑不住狂叫一声,转身沿着湖岸逃窜。宁远飞也没有追击,傻傻的看着自己的双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尼奥逃出一小段,身上的痛感略有缓和,终于伸出另一只翅膀,振翅飞上天空向西逃出。他这时哪里还管得了什么圣殿的荣誉家族的尊严,没有什么可以比他几近长达千年如今才不过走了百年不到的生命更加重要,而且那种痛苦根本就不是他所忍耐得了的,他情愿死在教廷的圣光之下,也绝对不愿意象这样被宁远飞活活折磨而死。
梅塞尔加早已抵挡不住,身上的黑暗圣甲就象被烈火焚烧过一样扭曲变形,有的甲片已经碎裂剥落,手中的弯刀现在还能称作刀吗,歪歪扭扭坑坑洼洼,象一件出土不久没有经过整理的中世纪的神秘艺术品。他早就想逃,但因为自己的誓言,更因为尼奥的存在,他不能逃。
而现在,眼角余光看到尼奥高高在上却又狼狈不堪的身影,他作出了决定:逃。
对于两个同样发过隆重誓言也同时违背誓言放弃尊严的人来说,这似乎并不是那么一件可耻的事。
如果没人知道的话,他们可以用破碎的战甲和报废的弯刀以及满身的伤痛向人们证明战斗的激烈程度,向人们展现他们的英勇不屈的骑士精神、对圣殿的宗贞不二的坚定信仰,他认为这是一个明志的决定。
“兰斯布齐亚!”梅塞尔加高呼家族的称号,倒转那柄不知还能不能称为刀的弯刀,刀柄铁银的血鹰家族徽章正对天空,一道黑色的气流通过刀身贯穿天地,梅塞尔加全身闪光,仿佛瞬间又恢复了活力,血红的双眼射出仇恨的目光,身体冲上天空逃出王然等人的包围。
在遥远的中古世纪,兰斯布齐亚家族的骑士们在冲锋前都会高呼家族的称号,以这奇特的仪式寻求暂时的更为强大的黑暗力量,用他们手中的弯刀,座下的铁骑冲垮任何敌人的防线。
但多少年后,这样的仪式竟被他们的后人用来逃命。如果那些奋战沙场血染边疆的尊贵骑士们活到现在会怎么想。
王然看他们使出了鬼巫之王苍石老人一样的逃命手段,不由苦笑。
漆黑的夜空蓦的撕开一条裂缝,从中洒出万道霞光,金甲大神一手提着叶飞跳出黑幕。叶飞苦着脸道:“你确定没有迷路?我可跟着你在云里乱窜一两个钟头了。”
金甲大神没有理他,直瞪着眼盯着梅塞尔加和尼奥两人,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终于让我给找到了,闷了一百多年,连妖怪都变了模样,快要不认得你们了,正好祭祭我这生锈的斧头。”说罢欢天喜地从背后拔出开山巨斧,朝梅塞尔加尼奥一斧斩去。
叶飞的大脑好不容易才接受了妖魔鬼怪之道,这又见到了西方传说中的吸血鬼,不觉得好玩只感到害怕,高声喊道:“老大你要动手也先把我放下来啊!”
金甲大神嗡声嗡气道了声“好”,顺手又把他扔进湖中,湖面“呯”的一气水花四溅,叶飞那龟儿子王八蛋的脏话才骂了一半,咕噜噜喝了几口水沉下湖去,过了不知多久才筋疲力尽的爬上岸,一边吐水一边从怀中往外掏东西,这次却不是符纸,而是有红有白张牙舞爪的小虾小蟹。
尼奥看巨斧袭来吓得魂飞魄散: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怎么又遇上这样的怪物。在尚且年幼的时候,就曾听人说过古老的东方有无数奇人异事,多年来一直好奇向往,自告奋勇来到中国,而现在,他才知道所谓的奇人异事很多时候也是恐怖的代名词,如果上天有机会让他再选一次的话,他只会对王子殿下说一个字:不!
尼奥拼命的扇动翅膀,竭近全力躲过巨斧,但还是被强劲的罡风扫中,在半空中翻了数十个筋斗才稳住下落的势头。梅塞尔加可没他那么好运气,本来就不会飞行,刚才又受了重伤体力不支,靠着咒语暂时恢复了一点逃命的力气,现在比刚才还要虚弱,看巨斧斩来连躲闪之力都没有,只能弯刀上架抵住巨斧。
刀斧相交火花四射,电光流动金光闪耀,金甲大神居高临下占了优势,又是上百年的闷气一举而发,威力远远超出众人的想象。
虚弱不堪的梅塞尔加竟连刀带人被他一斧斩成两片,就算他是不死之身,也不可能再有活命的机会。
黑暗骑士被称作黑暗圣殿最强大的战士,每一名骑士都来自最古老的黑暗家族,有着高贵的血统和天生强橫的战斗力,而梅塞尔加更被誉为近百年来最具天赋的骑士,他的力量、敏锐、坚忍不拔的精神甚至超过了他的哥哥――影子骑士萨尔加,连罗马教皇都知道他的大名并把他视为未来教廷最可怕的敌人之一。
从中古时代开始,黑暗骑士就是黑暗圣殿和神圣马教廷抗衡的主力兵团,他们的风头甚至一度盖过了教廷引以为荣的圣骑士。
梅塞尔加至死也无法相信,自己竟然会这样莫名其妙的死在东方,可惜他临死前的那一丝悔意来得稍晚了一点,如果能早一点有这样的觉悟,他也许会有机会成为黑暗圣殿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战士,不过此时,他生来就已经枯萎的灵魂和他的**一同消失在辽阔的东方大地上。
金甲大神也被震退了好几步,但一击得手心中好不痛快,复又一斧斩向尼奥,尼奥看梅塞尔加的死状早就吓破了胆,直直落向地面,相比被斩成两半的的悲惨命运,他更情愿承受宁远飞的重拳。
王然等人自然不会让他这么轻轻松松的落到地面,齐出法宝由下而攻,尼奥上有开山巨斧,下有夺命利器,哀叹一声闭目等死。
一道矫健的身影突然越众而出,一手捞起梅塞尔加的尸身,扑向身在半空的尼奥。尼奥睁开眼惊喜的颤呼:“王子殿下!”
黑暗王子展开披风,象一双巨大的翅膀将尼奥罩在其中,巨斧灵弓宝扇飞石几乎同时击到他全身各处要害,没有人能想象,被这样的法宝一起击中会是什么后果,就算是大罗金仙,只怕也会被打得三昧火喷元神出窍。
黑暗王子一抖披风,身形好象晃动了一下,身外多出六道人影,面貌不一形态各异,每人身上都穿着暗金铠甲,手中或握长枪或提大刀,接住众人的法宝。
“六丁护身咒!”王然惊呼一声。他认得这分明是道家中的六丁护身咒,那六道身披铠甲手握兵器的人影正是仁高、丁丑、仁和、丁酉、仁灿、丁巳六神,前三神可保肉身不破,后三者可保魂魄不失,是道家至尊的护身咒之一,寻常修行之士根本用不了这道咒法。
他听尼奥刚才叫这人王子,那么必定也是吸血鬼之类的异族,怎么却会用这样高深的法术。但细看那六神,却又和道家六神大不相同,如果不看面貌,和刚才被斩那黑暗骑士几乎一模一样,一身戾气哪里有半点道家尊神的影子。
几人不知对方底细,都收了法宝。林七望着黑暗王子的背影,突然说道:“原清,你是原清!”说这话时声音发颤显是又惊又怒。
黑暗王子回视林七,苍白的面孔,漠然的神色,整个人仿佛都融入了黑暗一般,却又那么清晰可见,似乎他根本就是出现在人的内心深处而不是眼前,正是王然在照片中见过的原清。
原清没有说话,抱着梅塞尔加的尸身,带着尼奥缓缓而去,冰冷的杀气和肃穆的死亡气息弥漫在夜空,湖中的波纹停止了晃动,草中的蟋蟀放弃了嘶鸣,芬芳的小花拢上了花瓣低下了纤腰,空气时间都已凝结。连金甲大神都呆呆的停下动作,不敢上前一步。
原清的背影渐渐消失,过了好一阵,月亮从乌云中探出头来,警惕的张望一番,放心的高挂天空,甜甜的挥洒出洁白的光芒。金甲大神悄悄的隐去身形,大宝擦了擦因过度紧张不小心滴下的口水,吐了口长气:“他妈的,什么怪物,蛮吓人的。”
林七疲惫的说:“他叫原清,是我徒弟。”
“什么?”除了王然,其他人都惊呼出声。
林七摇头挥手不想多说,独自望着平静的湖面,有悔有恨,但也有一些其他的东西,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王然,快来,方叔叔他、他、他……”祈可带着哭腔呼喊。
林七回过心神快步跟着王然走到方明宣身边,掏出几粒保气金丹放进他嘴里,丹药入口即化,方明宣缓过气来勉强张开双眼。
“方叔叔,你怎么样了,你们快想想办法啊?”祈可毕竟是小女孩,遇上这种情况难过得直掉眼泪。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受了这么重的伤,就是天神下凡,怕也难保他的性命。
“送医院吧?”宁远飞迟疑的说。
众人都暗暗摇头,这可不是内科疑难杂症,他们都治不好的内伤,送到医院又能有什么用,但却没有人反驳,不管怎么说,送医院总比呆呆站着什么都不做的好,到此时此刻,除了尽人事安天命,哪里还有其他的法子。
“不、不用,我没事。”方明宣轻声制止,手臂稍稍动了一动,牵扯到伤处一阵剧痛眼前发黑,停了一阵又接着说:“送我回去,我想见见大哥。”
一道道略显悲怆的身影消失在小湖之畔,古老的埙声再次回荡在平静而安祥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