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然正顾着自怨自哀,没提防身体突然一顿,原来是擦上一棵生长在绝壁之上的松树。
尚幸其家传的绝学倒还不曾荒废,王然五指如勾去势如电一把抓住松枝,两个人的重力拉得松树喀的一声轻响,向下坠了一坠,复又弹起止住下沉之势。
王然就这么一手抓着松枝,一手拉着女孩,在风中飘来荡去。
过了不久,头顶出现十几张惊恐未定的人脸,看见两人悬在空中时才稍稍松了口气。
“放下人质,马上投降。”拿着喇叭那位大概没找到话说,习惯性的喊了一句。
“别放,别放。”那女孩这时也睁开眼睛,知道生死悬于一线,慌乱的喊道。头顶传来某人被刮耳光的清脆声响。
“下面的人听着,不要乱动,我们马上想办法救你们。”这人要清醒得多。
王然苦笑,他现现哪里还敢乱动,再说人都被拉直了,就是想动也动不了,女孩倒也还算镇定,没再乱叫乱叫,也可能是吓呆了。
“有人带绳子没有?”
“没有。”
“那赶快去买,买长点,要结实的,谁去?”
“我去,我去,我去。”呼拉拉站出来一堆人。
王然听得直发愣,这关头还买绳子啊,等你买来我可就死三回了。这时听见那女孩气愤的大声骂道:“一群笨蛋,解皮带啊。”
上面的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动手,一时厓顶出现一群穿着制服提着裤子的民警,看起来动作一致倒也好不壮观。
“你!后面那个,你怎么不解?”
“报告,我是女警。”
没用多久,一条皮绳晃悠悠垂了下来,到距离王然五六米的地方停下,原来长度不够,这次没等人提醒,上面有人开始撕衣服。
“看来这郑府的人倒也不算太坏。”王然向来心胸宽广,修了几百年更是豁达,看看事情已经到了这份上,后悔也没有,不如想想眼前之事。
“不坏?要没我早开枪了,看这样子抓住也是个死罪。”
女孩没好气的说,好端端的趁着假期来写生,没想到遇上个不要命的,差点就应了红颜薄命的古话,到现在生死未卜,她怎么能不气,却没想过他要真的被抓住也是死罪,倒还不如干脆同归于尽算了。
“什么死罪,莫非这些人是官差?”
“官差?还捕快呢?”女孩没想到这人临死还玩幽默。
原来是捕快,忘了他们穿着也是一样,不知这女子是哪位朝中大员家的小姐,自己怎么又若上了官家。
这时加长的绳索再次垂了下来。
王然早已两手酸痛全身发软,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滴。这具身体也算是不差了,可和他自己的肉身比起来那可真是天壤之别,那是拉一石硬弓舞百斤大刀的状元之身,象这样就算吊上半个时辰也不会喘口大气。
好在修炼了这么多年别的没学会,意志却是比凡人要坚强得多,不然哪里支撑得现在。
眼见救命稻草到了跟前,王然是可望不可及,两手都忙着空不出来,绳子到了女孩身前,她一把抓住,轻轻试了试还算牢靠,便放开王然双手抓牢。王然这才轻松一点,两手抓住松枝换了口气。
绳子拉着女孩缓缓上升,很快就到了王然身前,擦着他的身体继续挪动,那一双娇俏玲珑浑圆结实的事物摩着他的胸膛,又贴着他的面庞,一道少女幽想直往鼻孔里窜。
可怜王然本来就是童男这身,如今这具肉身又正是血气方刚,哪里经得住这种刺激,禁不住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很自然有了点生理反应,那女孩发现他的异样,也羞得满面通红,紧紧闭着双眼。
女孩又上升了一点,王然终于松了一口气,却突然听到啪的一声响,绳子从中而断,女孩象断线的风筝一样再次落了下来。
王然这时一直眼巴巴的看着头顶,见势不妙只能一把抓住,两人再次下坠、弹起,那松树生在绝壁之上,本来根基就不牢靠,经过这两番拉扯,根脚处泥土松软,晃晃荡荡的嘎嘎直响。
上面的人猝不及防摔倒一片,稍后才又回到桥边,看两人还挂在树在大声喊到:“先稳住,不要着急,我们再想办法,稳住!”说法又传来一阵撕衣服的声音。
王然两手渐渐麻木,知道再坚持不了之久,自言自语的说:“只怕我是再也稳不住了。”他本来就是死过一次的人,到这时候也只能怨天意弄人,比常人要想得开些。
女孩这时也看到松树的根须正渐渐冒出土外,也知道坚持不了多久,反而不再多想,只是定睛看着王然才得来的那张英俊的脸。
她刚才背对着王然没看见,这时才发现原来是个英俊挺拔的年青人,记起刚才的事心中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竟有点微微脸红,说道:“算了,一个人死总比两个人死的好,你放开我吧。”
王然愣了愣,没想到女孩会这么说,他那时候的人男女之别甚严,女人们缠着小脚足不出户,婚姻大事都由父母作主,直至洞房后才知道对方的美丑,别说美女,连女人都没有多见过,所以见着这样的美貌少女本就心动不已,再加上刚才有了肌肤之亲,虽然是无意,心里却很自然的产生了一些微妙的感情。
于是接口说道:“小姐言之有理。”心里暗暗做了个决定。
王然说完咬紧牙关手上发力,硬生生把女孩提至胸口,女孩本能的抓住松枝道:“你,你做什么?”松枝又发出一声轻响。
王然洒脱的笑笑:“我王然活了这么多年,也够了,这里叫做渡仙桥,不如我渡一渡你。”
“不要!”
女孩大喊一声,就看见王然松开双手,淡然笑着向下坠去,身影越来越淡,她只看到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带着些许无谓,些许无奈,久久的在眼前闪动。
女孩眼中滴下晶莹的泪珠,哽咽着大声喊到:“我叫方欣,记着,我叫方欣,一定要记着。”声音越来越小,却不知道王然是不是还听得到。
王然此时已经断了求生之望,上次落谷只因他胸怀大志出师未捷,惦记着家中父老国之兴衰,所以魂魄不散,而这时胸中气平再无一点牵挂,自己也知道必死无疑。
心中放开了,反而灵台清醒了许多!
记得李元临走时说的红尘之劫,暗想莫非今天的遭遇正应了师父的话,只是这劫未免也来得太快太奇了点,还没来得及看那人世变迁沧海桑田,还没来得及享享芙蓉帐暖**一刻,几百年努力就要付诸东流,早知如此又何必多花那许多功夫。
想到师父,王然心中灵光一闪,记起李元临走时那三道保命金符,也不知道现在没了灵神二丹、反而多了具臭皮囊还能不能用,暂且先不管他试试再说。
于是闭目冥想,嘴角微动念动真言,就听见空中一声鸟鸣,从山腰处飞出一只巨大的白鹤,一口衔住他的衣领,提着往山谷下方飞去。
王然又惊又喜,这时正听见方欣最后那句话,心中不自觉的升起一道暖意,知道自己最后还是逃不出凡夫俗子的情感,还免不了要到红尘中去走上一遭,也不知道那劫是渡不渡得过去。
说起来王然这时已经得了凡胎,全身真气全无,一身道行也跟着化为乌有,本来是用不了道家法术的,但那金符却是李元贯注自身真元专为他炼制的,所以只要他元神不灭就可以自由使用。
那白鹤也不听他使唤,只管叼着他一直在山谷间盘旋,不多时就听见下方滚滚的滔声,王然知道象这种仙物都已经通了灵性,自然知道该到哪里去,当下也不去管他,只是收摄心神,试着聚起一点真气,一试之下不由大失所望。
常人体内都有细微的气息流转,虽然散乱无章,但终归是有,修炼者依循动静功法引气归元水火交融,就能把这微弱之气凝聚成丹,然后真气源源不绝。
而他却感觉不到一点气息,纵使想练也不知该从何练起,试了一阵见没有一点动静,料想自己元神和本体不一不能强求,只能罢手。
这时白鹤已经飞出谷外,到了山脚下一处绿地,只见一道溪流如玉缎般蜿蜒着穿过大地,溪水两岸绿树成荫小草青青,水中游着一群白鸭嘻戏捕食,几块青石搭在溪流之中,宛若一道石桥,桥的对面有一户人家,青瓦房顶上正飘着袅袅炊烟。
王然忍不住赞道:“想不到世间竟还有这样小桥流水人家的好去处,倒也不比我们那渡仙幻境差上多少,师尊怎么也不选在此处修行,比那幻境要有趣得多,你说是也不是,鹤儿?”
白鹤大概听懂了他的意思缓缓落下,王然双脚才一落地,她就一声长鸣朝着山谷飞了回去。
王然目送白鹤消失在云雾之间,转身向小屋走去,他刚才在悬崖上体力消耗太大,这时觉得腹中咕咕直叫,饿得有点发昏。
他是几百年没有受过挨饿的滋味,这下饿着了才知道原来做鬼也有做鬼的好处,好歹不为衣食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