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下格斗体力消耗极大,两人鏖战不多时,特雷奥就已经感到有些心浮气躁了,换气的时间也短了许多。而看看希尔达那边,却依然在水中灵动自如,特雷奥有些急了。
“难道我当真就斗不过这个小丫头片子?陆地上吃亏,水中也还是一样?”
头脑中飞速思索——希尔达唯一的弱点,就是在头脑上不及自己,要想击败她,也惟有在这方面下功夫。盘算片刻,特雷奥诈作体力不支的样子,开始缓缓向后倒着游,显出一副欲逃跑状。希尔达果然中计,马上气势汹汹地冲杀过来。待她靠近之后,特雷奥倾尽全力避过她的第一击,随后便以左手死死抓住她握剑的右手腕。希尔达也立即抓住对方的右手以防遭到突刺,两人在水下翻滚扭打在一起。论力量,本应该是身为男子的特雷奥更强一些,但在这一场水下格斗中,希尔达却更善于利用水势,故此她的体力消耗要小于对方,仅仅扭打片刻之后,希尔达便察觉到对手力量不足,心下顿时大喜。
“好啊,他快顶不住了……待我将他生擒活捉……”
仗着自己憋气能力比对方强,希尔达拖着特雷奥往水下沉,想要将他灌昏以后再予生擒。然而令她感到吃惊的是——对方竟然并不挣扎,而是跟着她一起向水下沉去。希尔达吃惊朝对方看去,正看见特雷奥脸上也显出一种得意而又诡异的笑容。
“他为什么高兴……难道……呀!”
希尔达看见对方突然低下头去,等他再将头抬起来时,口中竟然横咬了一口短剑!特雷奥以嘴巴咬住原本藏在胸口的短剑,将刃锋朝希尔达的脖子上直抹过去!
此时两人已经完全扭作一团,双手互相握住,根本不可能再躲避抵挡,希尔达大惊之下惟有将头竭力后仰,勉强躲过第一次断喉之祸,但颈上依然被划开一道血痕,一缕血丝在水中飘散开来。而随即她就觉得身上一紧,特雷奥紧紧抱住她的腰肢,再一次向她的脖子上“吻”过了过来。在这种生死关头下,希尔达终于乱了方寸,水性,武功,此时全都顾不上了,甚至连手中的匕首都脱手掉落。她惊惶之极,只是拼命地蹬腿挣扎,但却毫无作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代表死亡的白刃一点点划向自己的颈项。
而特雷奥这边,虽然即将取胜,但他脸上神情却也是越来越紧张。他看见希尔达在拼命挣扎;看见她因为顾不上憋气而连连呛水;看见她脖子上一缕缕血丝不停涌出;更看见她那惊惶失措的目光——特雷奥身为武将,手下也杀过不少人了,但却从没有这么近距离看过一个即将被杀者的眼神。此时的希尔达,眉宇间早就没有了先前的霸气杀气,有的只是悲哀和绝望,完全是一个被即将到来的死亡吓坏了的少女。
——她毕竟还只是个女孩子啊!特雷奥心头突然一软,就在短剑刃锋快要靠上希尔达颈项前一刹那,他松开口。短剑立即滑落到深深海底去,而特雷奥却继续低头,嘴唇仍然轻轻在女孩脖子上碰了一下,但随即便松开手,用力将希尔达推开。等到两人再一次在海面上露出头之后,已经相距有好几十尺远,又都没了武器,不可能再斗下去了。
看到希尔达脸上依然是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特雷奥纵声长笑:
“再见了,希尔达小姐。今日有幸与小姐亲近,委实是在下的福气啊——希望还能有下一次。”
直到这时候,希尔达才渐渐清醒过来。而清醒过来之后,她立即面红耳赤地破口大骂:
“无耻之徒——索菲亚的军人,难道都是象你这般无耻的么!”
她飞快游回到自己的小船边,拿起船上长枪便朝着特雷奥掷过去,特雷奥低头躲过,哈哈一笑,看到对方已经有大批战舰朝这里开过来,他不敢再返回船上,便干脆朝己方的港口游了回去。中途还不忘回头,朝着仍然在身后叫喊斥骂的希尔达作几个鬼脸,脸上依然是那种最让希尔达暴跳如雷的轻佻笑容。
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希尔达返回到本军阵营中。部下战士在她落水后不久便操船来救。在将她接应上船后,见长官一脸的怒气,便询问是否需要前去追杀那个孤身往回游的小子。但希尔达自是无心再战,只是要求尽快返回旗舰。
一回到旗舰上,却发现形势不对——部下将官们大都悄然肃立,就连一些平时最爱笑爱闹的女兵们也全都安静下来,军纪似乎一下子好转了许多。希尔达原本担心有人会嘲笑她,但这担心却落空了。
她心下纳罕——这种景象只会在一种情况下出现……当她走进主舱之后,猜想得到了证实。
一位有着淡黄色及腰长发的女性将官背向舱门默默站立,正在观看舱壁上的海图。希尔达身上立即感到一阵凉意——只要是冰龙海骑士团军团长伊美尔达所在之处,哪怕是盛夏炎暑,周围的人也会有一种冰寒之感。
“军,军团长大人……您怎么来了?”
伊美尔达回过头来,目光在部将身上扫了一眼。那眼神令希尔达心慌,但接下来,伊美尔达的语气却很柔和:
“先去把衣服换了吧,不要着凉。”
“是,大人。”
希尔达心中忐忑不安,她对于上官的语气态度极为熟悉,虽然伊美尔达的态度和平常一样冷静,但希尔达却能听出——里面有一丝不愉的味道。
换好衣服,希尔达心情紧张地回到船舱内。伊美尔达的脸色和刚才一样平静,仍然站在船舱里看海图,希尔达小心翼翼在上官身后肃立,低下头去。良久之后,伊美尔达回过头来:
“我已经了解过你这几天的战况,很不顺利么。”
“那是因为敌人的防御太坚固,我们无法突破,战船打不过炮台……”
“打不过,又何必一定要打?”
希尔达正要辩解,却被伊美尔达从中打断。冰龙海骑士团的军团长面沉如水,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的爱将:
“宰相大人给我们的任务是什么——是佯攻,是袭扰索菲亚的海上运输线,而不是让你到这儿来攻坚!就算我军假戏真做,倾尽全力南下,也不应该被这几十座炮台绊住脚啊!”
希尔达吓得不敢说话——上官言辞素来简洁,极少有长篇大论的时候,然而这一番话却与她平时性格大不相同,显然是动怒了。
“再看看你自己的行为——身为大将者,岂能轻易出阵与人单挑。你现在是统领一军的统帅,不是原来那个冲锋陷阵的亲卫队长了!”
希尔达又羞又愧,再想起今日几乎丧命在对手剑下,终于忍不住轻轻啜泣。
“抱歉,大人……全都是下官的过错……”
伊美尔达以手按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不,是我的失误——我太急于求成,你还没掌握统领大军的能力,不该让你单独统兵。”
这时候她终于注意到部下颈上的伤痕,连忙上前察看。
“好险——希尔达呀,你虽然掌握了大军,却还是只会用搏斗的方法求胜……看来要想让你执掌军务,今后还要好好历练才是!”
抚mo着脖子上的伤痕,希尔达心中更增添万分委屈,她一下子扑在伊美尔达怀里,大哭起来:
“大人啊,今天我差一点就回不来了……那个叫特雷奥的家伙,又狡猾又无耻……”
——她毕竟只是个小姑娘啊,并不是每一个女子都能像自己一样坚强的——伊美尔达轻拍部下脊背以示安慰,心中却在暗暗叹息。
“也罢,我此番来,就是对你放心不下,还是由我亲自指挥吧。”
希尔达抬起头来,脸上犹自带着泪珠,却已经充满好奇之色:
“大人您不再留在米兰城监视莱恩斯行踪了?”
“这么多天没有动静,想必已经从其它途径溜走,再监视也没意思。”
伊美尔达恨恨说道。
“而且阿尔伯特父女的纠缠也越来越厉害,没有你在身边,我很难应付他们两个。干脆带着舰队出来作战,反倒比留在米兰城自在。”
“您将剩下的舰队也全都带出来了?”
希尔达更加奇怪了——刚才她在外面可没看见舰队增加。
“是,但他们要几天后才能到达。”
伊美尔达淡淡说道。
“我之所以提前来,一方面是想尽早了解到你的情况,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索菲亚人没有防备……我在米兰城得到报告,南十字军的那支‘海贼舰队’在这里相当活跃,专门袭击我军的运输船,是么?”
希尔达再一次感到羞愧,她低下头去:
“是……下官无能,阻挡不了他的偷袭。”
伊美尔达哼了一声:
“我正是为此而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几天以后的一个晚上,一向趾高气昂的海贼头儿沙穆斯终于受到教训——他象往常一样趁着夜色溜出港去寻找袭击目标,却不料自己反成为帝**的饵食。在某位高人极为巧妙的指挥下,帝国战舰将黑胡子的“海贼舰队”迎头截住,双方随即展开恶战。一开始沙穆斯还没把对方当一回事,但很快,他就发现对手实力大增。虽然战舰数量并没有增加,但彼此间协调配合的能力却有极大提高,决非前几日希尔达指挥下的效果。
“伊美尔达!这一定是伊美尔达在亲自指挥!”
等到黑胡子领悟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帝国舰队重重包围住了。沙穆斯拼尽全力,损失了将近一半的舰船,最后连用来救命的秘密武器“海神之项链”也全都丢光,好不容易才逃回到港口炮台保护范围之内。原以为可以松一口气的,却不料帝国海军毫不犹豫地跟着冲进来,继续向他的舰队展开猛攻。而岸防炮台不知为何却反应迟缓,直到帝**开始攻击炮台以后才动手还击,这时沙穆斯麾下舰队已经被打得没剩下几艘了,只气得他连连大骂特雷奥卑鄙,座船刚一靠岸便操起斧头去找特雷奥算账,若非双方士卒拼命拉住,两人几乎当场火并起来。
经此一役,皮特罗斯港口中的索菲亚战舰队彻底失去了战斗力,再也无力对帝**的海上补给线构成威胁。
而在帝**方面,战斗结束以后,不但希尔达笑逐颜开,就连伊美尔达,望着海面上被打烂的十余艘索菲亚战舰,脸上也显出难得一见的笑意。返回到船舱里,面对着平铺在桌子上的大型海图,伊美尔达沉吟良久:
“……除了海贼舰队,这港口中似乎没有其他舰队了。这处军港已经被无力化,这样,我军就可以……”
她不动声色地拿起一只舰船模型,摆放在地图上,新科夫诺城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