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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 (上)

    大陆历602年,十月。

    索菲亚朝廷象往常一样颁发了各大军团的军饷——只除了南十字军,因为这支部队是不需要朝廷负担任何资金的。不过就算是这样,此次索菲亚国的军费开支仍然大大增加——新增了伯爵塞利斯的北地三城防卫军。虽然索菲亚朝廷并没有公开授伯爵塞利斯予军团长之职位,但对他这支部队的待遇却完全是和对待其他大军团一样的——不管名义上怎么说,塞利斯军实际上已经成为继索菲亚六大主力军团之后的第七支强力部队。

    “前年是杰克佛里特将军的诸侯联合军,去年是南海骑士团,而今年则增加了塞利斯伯爵的北地三城防卫军……自从夺取王都圣佛朗西斯城复国以来,我朝每年皆新增一支军团呢!”

    就连从不管事,每次只需要在拨款书上签个字就行的皇帝阿斯尔,也注意到了索菲亚军力在飞速成长,对此首相克瑞斯只是报之以微笑:

    “陛下明鉴,我国欲同卡奥斯争夺大陆霸者之地位。可无论经济实力多么发达,没有庞大的军力为后盾就只能沦为他国附庸——就如同米兰的境遇一样。”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的军费负担可也不得了哪!前一段日子甚至不得不考虑增税,要不是海因主教大度,现在朝野间可是怨声载道了——克瑞斯首相难道一点都不顾忌么!”

    一直站在皇帝身后,极少插嘴朝政的玫兰霓丝终于忍不住开口。玫兰霓丝身份超然,又是同克瑞斯几乎同时期加入阿斯尔阵营的,甚至还比克瑞斯早一些加入,所以朝廷中也只有她敢于无视首相的权威而提出责难。

    克瑞斯淡淡一笑:

    “欲同大陆第一军事强国正面对抗,我们自身当然要付出代价——如果仅仅承受一些怨言就能够击败卡奥斯,那简直是太便宜了——可惜我们将要付出的代价,绝不仅仅于此啊!”

    “海因大主教的主张——利用外交手段,组成对卡奥斯的包围网,逐步压缩他们的经济实力,慢慢拖垮他们,不也是很好的办法么。”

    玫兰霓丝有些不服气的争辩道,克瑞斯再次微笑:

    “这法子确实很好,事实上我们现在也正是这样做的——只不过我在此基础上又加强了对帝国的攻势,迫使他们疲于应战,这样可以加速他们经济的崩溃。只是,玫兰霓丝小姐也应该注意到——卡奥斯帝国决非无能之辈,过去两年中他们不止一次试图打破这包围网,虽然没有完全成功,却至少重新获得了米兰的财力支持——要想单纯靠经济拖垮他们可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哪!”

    “那就慢慢拖下去好了,反正我们这边有你和海因主教在,也不怕他们再进攻,何必一定要大量增加军团呢——白白加重朝廷负担么。”

    玫兰霓丝有些负气似的说道,克瑞斯颇为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多谢神官小姐夸赞——然而,海因主教和我虽然在统兵上都颇有自信,但国家之间的较量归根结底还是要依靠实力,军力的差距不是依靠一两个人的计谋策略就能弥补的——更何况卡奥斯名将如云,国中十大军团的军团长哪一个不是有着赫赫威名的上将?这几年我们与卡奥斯之间征伐不断,但即使我与海因主教竭尽全力的周旋,也只能说是互有胜负——玫兰霓丝小姐可承认这一点么?”

    看到玫兰霓丝不得不点头表示同意,克瑞斯便又微笑着接下去道:

    “既然这样,我们又岂敢自高自大,守着国内几个军团自以为无敌——现在我们的军力还只限于自保,倘若要对帝国展开攻势,增加军力当然是最基本的策略了。至于朝廷的负担加重么……”

    克瑞斯轻轻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们索菲亚物产丰饶,人才众多,完全可以支撑得住。只是……要所有人都能同心协力才行。”

    克瑞斯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脸上不自觉的显出惭愧及黯然之色——他想起了被封往高兹堡的南十字军那一批人,对他们,克瑞斯始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从王宫里告辞出来,克瑞斯找到了自己的心腹莫利菲。

    “有件事情又要麻烦你跑一趟了。”

    “殿下请吩咐。”

    莫利菲立即恭身受命,然而克瑞斯却没马上说是什么命令,反而抬头看着天边:

    “今天在陛下书房,玫兰霓丝小姐突然对我的国策提出一大堆疑问……”

    “哦?玫兰霓丝小姐居然也干涉起朝政来了?”

    莫利菲亦同样吃惊——作为皇帝阿斯尔的近侍,玫兰霓丝对皇帝的影响力极大,但她一向都谨守本份,从不会对朝廷事务插嘴。此次居然破例,着实令人奇怪。

    克瑞斯显然也正是为此而烦恼。

    “玫兰霓丝决不会平白无故的与我为难。我想,这未必是她自己的意思……”

    “殿下是指……”

    莫利菲脸上显出紧张之色,果然,克瑞斯接下去说道:

    “皇帝陛下一向对我信任有加,一应朝政国事从不加以干涉,任我放手去做……不过,我上任后一改从前索菲亚朝廷休养生息的政策而大量扩充军备,所行国策与以前克劳德时期完全相反……阿斯尔表兄心中有所疑惑,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皇帝与殿下之间有兄弟之亲,为何陛下不亲自询问,却要拐弯抹角的通过他人?”

    莫利菲不解问道,克瑞斯也颇为犹豫:

    “这正是我感到疑惑的地方——皇帝陛下最近做事情,似乎总有些躲躲闪闪的。上次承蒙陛下出面,由高兹堡方面帮忙解决朝廷财政上的麻烦,那是非常好的事情啊——可他当时还是不肯明说,若非海因主教在那儿,光凭莱恩斯侯爵的头脑一定不能领会——为什么陛下会这样?他是一国之君,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莫利菲沉吟了一阵子,突然间哑然失笑:

    “请恕下官失礼,以下官之见,这问题恰恰出在殿下您身上!”

    “我?”

    “正是——殿下您太强势了,不但压制了朝中所有臣僚的气焰,甚至连皇帝陛下也被您压制住了!”

    莫利菲坦言道。

    “唯一没被您压制住的只有海因大主教,可是他被调走了。如今朝中已完全被殿下您所控制,就连皇帝陛下也感到了您的压力,甚至不敢当面质疑殿下,请恕下官冒昧——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莫利菲恐怕是如今索菲亚朝廷中唯一一个敢于这么对克瑞斯说话的人了,不过这也正是后者倚重他的原因之一。

    “竟然是这个原因么……”

    克瑞斯以手支颐,陷入沉思:

    “我全力压制那些旧贵族,是为了不让他们挚肘于我,却没想到造成这种后果……也许前一段时间对付旧贵族的时候,我对陛下过于严厉了?”

    莫利菲恭身施礼:

    “殿下明鉴。”

    克瑞斯微微颔首:

    “我明白了……啊,莫利菲,我来找你乃是有另一件事情的!”

    “请殿下吩咐?”

    “如今军费充足,塞利斯伯爵那边的部队也已经整编的差不多了——我想让他立刻对卡奥斯的边境城市奇亚森发起攻势,也免得陛下觉得我们虚耗钱粮建立那么多军团却毫无用处。”

    “这……奇亚森守将哈恩尼巴尔可不是泛泛之辈,殿下也不是不知道他的厉害,要塞利斯将军单以一军之力攻击奇亚森,未免有些……”

    “我并不指望他能够攻克那座要塞,但至少不能让卡奥斯获得休养生息的机会——不停的在边境挑起战端,迫使他们时刻出在戒备之中,这正是我‘以攻代守’的国策啊!”

    莫利菲默然,过了一阵子,方才低声说道:

    “殿下,我们去攻击敌军要塞,所耗费的人员物资可远比防守一方多得多。更何况哈恩尼巴尔可是拥有‘卡奥斯之盾’称号的名将,我们这样无胜算的攻击,未必能给他们造成多少麻烦……反而是我军自己……久攻不下若被对方反击,损失必定惨重……”

    克瑞斯点点头,微笑起来:

    “很好,莫利菲你的战略头脑越来越好了呢——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也要拖着帝国下泥潭,一定要让他们陷在长期战争这个大泥坑里脱不了身——哪怕我们自己陷得更深——因为咱们在经济上还能支持,而他们可不行!”

    面对这种极端的做法,莫利菲再也无话可说。

    “是,那么下官这就去传令……”

    “不!不仅仅是要你去传令。”

    克瑞斯又补充道:

    “当初我要塞利斯去北地三城组建军团,曾经答应过他——如果要他出兵攻打帝国,一定会派援军去。所以这一次你去不单单是传个命令,还要率军去助他一臂之力。”

    克瑞斯略加沉吟,又说道:

    “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好再要南十字军出兵了,杰克佛里特和阿鲁巴前一段时间也颇辛苦,麦兰要防守大天使要塞,人也不可靠——只有动用皇家骑士团本身的兵力了。你带着部下的剑士中队去,另外,我再令巴尔哈姆斯,伦贝朗兄弟,拜伦贝克以及修戈兰斯中队随你一起去——这样塞利斯就不好推托了。”

    “可是殿下,其他人倒也罢了,巴尔哈姆斯子爵,还有修戈兰斯男爵两位,都是出身于正规士官学校,无论是战功,统兵能力以及爵位,均要胜下官一筹,下官不可能指挥得了他们的呀。”

    克瑞斯淡淡一笑:

    “不存在指挥问题——你们到了那儿全都听从塞利斯伯爵指挥,之所以要你莫利菲带队,因为你算是代表我前去的——但仅代表我去催促塞利斯出战,若论用兵攻防,你们谁都不及他。”

    莫利菲低下头去:

    “既然这样,那么下官遵命。只是,我们都走了,殿下您这边的安全……”

    克瑞斯抬头大笑:

    “在本国的王都里,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下官不是担心外部的威胁,而是担心殿下您的身体……”

    克瑞斯满不在乎的摇摇头:

    “我这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妨事的。”

    莫利菲关切的看着克瑞斯,看着他那近几年来愈发苍白,然而却坚毅无比的面容,无奈的摇摇头:

    “那么,下官就去了,殿下还是应多多保重为上。”

    看着莫利菲转身离去,克瑞斯轻轻以手抚胸——近来只要他情绪激动,胸口就会感到疼痛,克瑞斯当然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征兆。以前海因也几次三番提醒他要保持心情平静,可是,身为一国之相,面临那么多的麻烦事,他又怎么可能平静得起来?就算是现在,虽然克瑞斯已经感到心绪不宁,但他还是不得不为朝政多加考虑——莫利菲临走时的谏言着实让他感到困惑:

    “莫非……我当真已经变得那么专横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