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皇帝决定议和,那以后的事情就好办多了。签订文书,赠送礼物等手续都一一的办妥了。兽人族根本就不了解这些礼仪,而帝国也无意大张旗鼓的宣传。两天以后,帝国皇帝法兰在宫中设宴招待兽人族的使者安裘,也算是为他饯行――现在的情况下,一个兽人在帝国内呆得太久多多少少会带来一些麻烦,光是每次安裘出行时随行的哈西那姆向帝国民众做解释工作就得花费一大番口舌。所以后来安裘干脆不再离开皇宫,以免再惹来麻烦。
不过,宴席还是很丰盛,至少现在帝国已经不把兽人族当作野兽看待,而承认他们是与其他国家一样对等的政权了。皇帝法兰以下,所有在帝都天舞之城的重臣都出席了,只除了冰龙海骑士团的团长伊美尔达――她的运气实在不好,去年在攻略索菲亚时受的伤刚刚养好,又真的生病了,而且病得还不轻。以至于皇帝法兰有时候开玩笑地说伊美尔达以前借生命之女神忒里俄亚斯的名义装病养伤,现在却真正招来忒里俄亚斯的照顾了。代替她出席的副团长加拉米奥,在前次的新科夫诺城攻略战中亦是惨败而归,而且正是由于他的原因才导致帝国防备达伦海峡的力量削弱,丢了重镇玛尔斯堡。因此,以往在这种宴会上很活跃的加拉米奥如今也不敢多说话了。青龙骑士雷昂、红武士卡尔达克等深受皇帝宠爱的将官又不在,宴会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闷。过了不多久,安裘打算找个话题:“哎,早知道我们兽人能够和你们人类这么亲密的坐在一张桌子上喝酒,前些日子我们双方也就不用牺牲那么多的战士了。”
“是你们首先出动兽王哈拉刚的亲卫队,偷袭我们的营地,然后又发动了大规模的攻势,我们才不得不应战。”老将军安特亚斯立即义正词严地反驳,但他随即看到了安裘充满诧异的眼神:“亲卫队?怎么可能,我们进攻是因为你们人类首先渡过海峡来挑衅,你们不断偷袭我们的村子,烧毁我们的房子,所以哈拉刚陛下才决定讨伐你们。”
“什么时候?”警惕性极高的宰相夫利斯立即提问,安裘低头想了一阵――兽人族对于时间的概念是很模糊的。
“按照你们的历法,应该是去年年初的时候吧。”
“胡说八道,这几年来我们从来就没有主动渡过达伦海峡!”这一次连阿尔方斯都加入了辩论――那时候皇帝正率军亲征索菲亚,阿尔方斯代理国内军政事务,他当然不会忘记自己当时所面临的局势。
“我们当时忙于对索菲亚的战争,怎么可能再去招惹你们兽人呢!当时倒是我们的边境哨所接二连三遇袭,又都是在靠近地狱之岛的方向。”
“不可能,我们那时候连木排都没准备好,海上又有你们的冰龙海骑士团巡逻,我们怎么可能渡海呢!”安裘也有些着急了,当然,他并不知道当时帝国的冰龙海骑士团已经被派往科夫诺地区,达伦海峡的防卫空虚了一段时间。不过,安裘发现这样辩论下去会把刚刚建立起的良好关系弄糟,要赶紧换个话题。很快,他找上了离他最近而且关系也比较密切的哈西那姆。
“啊,哈西那姆将军,有一件小事。我的主人比斯诺王子托我办的,几乎忘记了。”安裘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拿出了一幅画轴。
“比斯诺王子托我为他在大陆上搜寻这画上的人,我想我在这里也不常出去,恐怕找不到,所以想拜托将军阁下代为寻访。”安裘把画轴递给哈西那姆,哈西那姆微笑着打开。脸色突然一变,一声没吭,悄悄走到皇帝法兰的身边,将画轴交给了皇帝,低声在法兰耳边说了几句。法兰展开画轴看了几眼,不由得微笑起来。
“安裘阁下是如何得到这卷画轴的呢?”皇帝的话语很平静。不过,熟悉皇帝性格的人都知道这是皇帝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由得都好奇地抬头张望,想看看那画轴上到底是什么人,但是皇帝法兰已经把画轴卷起了。
当然了,安裘不可能了解皇帝的心思,而且他本来就没把这件是看得很重,也就很随便地回答:“啊,是我在临走的时候比斯诺王子交给我的,他只是说如果我有空的话就替他找找看。比斯诺王子的语气很平淡,看来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安裘虽然聪明,但也只是个兽人,他毕竟不能了解关于感情的微妙心理,所以他并不知道,比斯诺在拜托他这件事情的时候,心情可是紧张得无以复加呢。比斯诺之所以要提出与人类议和,很大的原因也就在这幅画像上。但他又不愿意让安裘知道自己的心思,所以只能故作平淡地提出。结果,既然比斯诺只是淡淡地一言带过,安裘自然也就淡淡地提起。
“怎么,陛下知道这画像上的人吗?”
“哦,帝国人口众多,要找一个人可不容易――安裘阁下这几天只能在宫中休息,恐怕会感到气闷吧。”皇帝轻轻地把话题带开,显然是不想再谈论这问题了。但是,他并没有把那卷画轴还给安裘,而是不动神色地放到了自己的怀里。安裘愣了愣,但出于礼貌也不好开口索要了,不过他本来也没看得很重,于是微笑着另找了一个话题:“并不气闷,皇帝陛下的宫廷实在是太富丽了,到处都是可以看见黄金和丝绸。在我们的岛上,这些东西就很难见到。”
“我们帝国有一处地方大量出产黄金,丝绸则是从米兰公国运来的,今后我们可以进行贸易――我知道你们地狱之岛上的皮毛和宝石是很有名的。”宰相夫利斯笑吟吟地说道,作为一国宰相,夫利斯无论何时都在想着国家的事情。这一点无论是他,还是索菲亚的克劳德,甚至是新科夫诺城的海因和林斯塔的克瑞斯,都是一样的。不过,他的好意却被不经意间弹了回来。
“谢谢,不过我们兽人族最看重的不是黄金,而是钢铁,上好钢铁制成的刀剑,才是我们兽人族勇士最喜欢的宝物。”说着,安裘从腰间拔出了一把短匕首骄傲地展示。这种护身匕首是大陆上每一个武士的必备用具,但在兽人族中间可算是难得的珍品了,只有地位很高的兽人才能佩带。
安裘只是一个兽人,虽然学了些人类的礼仪,但他毕竟不能通晓与帝王交谈时的规矩。他的回答已经冒犯了在座的帝国将官,而竟然又在他们的面前展示兵器,实在是犯了那些帝国勇将的大忌。在座的帝国将官无不脸色发青,只有白龙圣骑士阿尔方斯深知兽人族秉性直爽,所以也就一笑置之。但是,在另一些将官眼中,看法就不一样了。
“哦,这就是地狱之岛上出产的兵器吗?”一直保持低调的加拉米奥终于忍不住站起来,他冷笑着走近,从安裘手中接过那匕首。双手各用两根手指捻住匕首的两端,慢慢地施力,那匕首竟然被他折弯了!
“如果兽人族把这种铁器也称为宝物,那么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加拉米奥带着骄矜的语气嘲笑地说道,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匕首被损毁了,安裘气得脸都红了:“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能!”
安裘气愤愤地叫着,抓起桌上的餐刀用力拗。然而,他没有学过使力的方法,只是单纯凭着蛮力气,结果虽然折断了好几把餐刀,却无法把它们折弯。
眼看着安裘的脸越来越红,自尊心得到满足的帝国将官无不哈大笑。为了避免事情闹大,皇帝法兰只得亲自出来收拾局面:“加拉米奥,太无礼了,怎么能损毁客人的名器,看来卿是喝多了。哈西那姆,到武库中去,把所有的匕首都取来,请安裘阁下挑选自己喜欢的。众卿也都散了吧,不要再出丑了!”说着,皇帝向宰相夫利斯使了个眼色,自己率先离去了。夫利斯连忙站起来紧跟着皇帝,两人向皇帝本人的卧室走去。
“陛下,您听到刚才那兽人一开始说的话了么?”一进门,没等皇帝开口,夫利斯抢先发问了。
“哦?贤卿是指我们与兽人族互相指责袭击的事情?”
“是的,陛下。如果那兽人没有说谎,那么就是有人同时挑拨我们与兽人族两方面,用意当然很明显――企图挑起我们之间的战争。而且这一条策略后来也成功了。”
“阿尔方斯卿不是常说兽人族从不说谎么。看来那兽人说的是真的。不过,挑起我们与兽人族的战争对谁有好处呢?”
“当然是对索菲亚人,陛下。当时我们正在与索菲亚交战,如果北方边境战火又起,我们就面临两线作战的窘境了。”
“索菲亚人么?”皇帝法兰禁不住哑然失笑:“他们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朕很快就攻下了他们的国都。”
“那是因为我军行动迅速的原因,不过,后来陛下仍然因为兽人族的原因不得不撤兵返回帝国,没能彻底镇压索菲亚全境,这不能不说是这条计谋的毒辣之处。”
“那么贤卿认为是谁想出了这个不但毒辣,而且长期有效的策略呢?”
“在整个索菲亚国中,能想出这么老辣之策略的不会有别人,一定是克劳德这个老狐狸了。陛下,微臣建议立即去圣佛朗西斯城拘捕克劳德,向他询问真相。”
宰相夫利斯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与索菲亚的前首相克劳德是地地道道的死对头。这一点皇帝也深知,所以只是微笑:“贤卿要以什么罪名拘捕他呢――在担任索菲亚王国首相的时候设计对付我们卡奥斯吗?如果是这条罪名,那整个索菲亚王国,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被判处死刑了。”
“可是陛下,这家伙既然能想到这么深远的事,说不定投降也是早就预谋好的……”
夫利斯急切的谏言被皇帝懒洋洋地打断了:“好了,朕要贤卿到这里来不是为了追究索菲亚降臣之责任的,如果我们这样做会失去索菲亚的人心。朕要贤卿过来,是因为另有一件事情有趣得很,贤卿看看这是什么。”
皇帝法兰从怀中取出那卷画轴递给夫利斯。夫利斯展开看了几眼,也不由得微笑起来:“原来是西奥苔丝公主殿下的画像,嗯,是模仿基本画法手册中的人物肖像作成,笔法拙劣,显然没有受过正规的训练。不过一笔一划都极为工整,显然这个画者下了非常大的功夫。”
“朕不是关心这个,朕只是想知道兽人族怎么会有朕亲生女儿的画像!”
“西奥苔丝殿下虽然年纪幼小,却已经很有王妃殿下当年的风度仪容了,看来公主殿下的艳名甚至传到了地狱之岛上呢。”宰相夫利斯笑吟吟地说道,不过看到皇帝很不高兴的脸色,他赶紧收起了开玩笑的心情。
“这……殿下的性格向来不受约束,从小就爱在民间游玩。而且,前些日子殿下又跟随安特亚斯将军参加了同兽人族的大会战,也许那时候被兽人族看到了……”
“人类的女子对那些野兽也有诱惑力吗?”
“也许公主殿下杀死了他们的重要人物,他们是为了报仇吧。”
“嗯……贤卿说的也有道理。既然是这样……就不必让他们知道西奥苔丝的事情。”皇帝法兰随手把那卷画轴扔进了火炉。于是,这卷花费了比斯诺无数心血和不眠之夜,好不容易才精心绘制出,更寄托了他无限向往和希望的画像,很快就被熊熊的炉火吞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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