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公子,你来了,姐妹们好想你呀,来我房里坐坐嘛。”、“那呀,谢公子是要来我帮我画画的。”文定他们沿梯而上,不断的有楼里的女子与谢时臣打招呼,谢时臣都是一般的含笑点头,而那些女子更是趋之若鹜,不断的给他目送秋波谢时臣也是放缓脚步,欣然承受这些春色,搅的文定,正声仿佛是衬托红花的绿叶,伴随他的提提般。文定尚还能若无其事,正声却已有些按耐不住了,他快步的随着那冯妈妈之后来到位于三楼的厢房,甩脱时臣二人近二十步的距离,不明情况的冯妈妈推开厢房门后,便看见他一人进来,而后面半天也没有续来之人,打趣的对正声笑道:“这位爷可真是性急呀,放心等下妈妈给你找个知情识趣的姑娘。”自打进楼后正声便扫去了顾忌,恢复其浪子放荡行骸的本性,他低声对妈妈说道:“冯妈妈,我到是无所谓,但那个跟在谢公子后面的人面子比较薄,一定的跟他找个轻车熟户的,可别是个嫩角哟。”冯妈妈拿着手巾,捂嘴笑道:“看来爷是个此中老手呀,如此做弄朋友,真是坏的脚底流浓了。”正说着文定他们进来了,谢时臣散开扇子扇起风来,顾做难以消受的说道:“冯妈妈,你手下的姐妹们被你调教的可真是越发的艳丽了。”对于手下的姑娘冯妈妈真可谓是下足了本钱。为了能在这竞争激烈的汉口中争到头把交椅,连同后台的老板,自己与一干主事,不仅培养姑娘方面不惜血本,从小就引进一大批为人所卖有前质的女儿家,请最好的老师教她们琴棋书画各项技能,走路、举止、穿衣、打扮一切都是用最好的供应。而且就连这‘思雨楼’的选址也是翻来反复的商量,最后孤注一掷的放弃人来客往的闹市区,转而建造在这略显有些远的西北湖附近。就赌的是那些有钱的老爷,官绅们对于那些轻易能够到手的东西总是没有多久的新鲜感,而远离那些同行下作的争夺战中,使‘思雨楼’更是有种驾凌于上超脱的意味。高昂的价位也让一些平庸之辈望而却步,而这种档次上的区别让那些真正有钱的老板们醉心于自己等人的优越,不论是生意上的商讨,与官员之间的交易,甚至是呼朋号友也都喜欢聚集于此,显示自己的不凡。这也正是‘思雨楼’的高明之处,把握了这些有钱人的心理为了处处喜欢显示自己高人一等,不惜挥撒巨金。文定知道东家章传福与燕行舟燕老板等朋友就是这的常客,并不是说他们也是那种奢侈糜烂之徒,而是因为这已是一种风气,与他们那种等级的商人做买卖,不来此处就显得自己不具备实力。想起来文定也是觉得可笑又可叹,那些追求档次的商人竟只能来青楼找寻优越。
不过对于自己主持的‘思雨楼’以及手下的姑娘,冯妈妈确实是非常自信的,就算找遍荆楚也没有像她这样的行院了。待到文定三人坐定后,谢时臣耐不住的询问道:“冯妈妈,我们都来了一会了,不知什么时候能见到清渺姑娘呀?”顾正声也好奇的说道:“我也听些长辈无意间提起过,清渺姑娘虽居于行院,却有一副仙骨轻盈圣洁,一显仙藐不但能使花容随之暗淡,浩月也会黯然无光,实乃这江汉行院中第一美女。”文定看着他陶醉的神情,不由的捉弄他道:“说的你仿佛是亲眼见过一般,老实交代是何时有的事呀?”谢时臣也追问道:“我来这‘思雨楼’有个三四回了,时至今日方才有此机会,说呀,你是何时见过呀?”正声尴尬的笑了笑拿起桌上的茶杯,用喝水来掩盖自己的窘态。
冯妈妈听着他们三人谈论自己楼里最红的清渺,颇有些得意的说道:“这位爷过奖了,不过虽然清渺算不上最漂亮的,但在这汉口想找出第二个来也是难为的。”那眼中的得色就像是祖冲之在介绍自己的圆周率,唐寅将自己的画卷展与世人一般,文定向来不关心***方面的见闻,不过见过谢时臣一路上的神秘,正声兴奋的举止,这冯妈妈的自得,也开始对这个唤作‘清渺’的女子产生了一见的兴趣。谢时臣还在催促,冯妈妈只好解释道:“我们姑娘呀,知道今天您谢大公子要为她作画,此时正在沐浴呢,不如老身先着人操办一席酒菜,再叫几个姑娘来陪陪几位,待清渺她梳妆完毕再来拜见,何如?”正声满口答应,可谢时臣却不为所动,断然拒绝道:“妈妈无须繁忙,我正要收敛情绪,找寻最好的方位,光线,思量等下为清渺小姐作画,妈妈只管拿几壶佳酿来即可。”冯妈妈请谢时臣来便是要他为清渺作画,闻听这是有助于画的品质自然是依从的,临出门还无奈的向正声打了个眼色。顾正声却不理解的问道:“干嘛不让她找几个女的来呀,害我还摩拳擦掌期盼着今日好好的乐他一番。”谢时臣不以为然的说道:“正声,咱们今天来就是要会她们楼里最漂亮的姑娘,你先叫几个进来不是明摆着看轻人家姑娘,不给人家清渺姑娘面子吗,到时唐突了佳人可是得不偿失呀。”一想也对,但他又不是那种轻易伏输之人,便和谢时臣狡辩起来,反正正主还没来二人就以斗嘴为乐。
而此时的文定却被这窗外的景色所醉,此厢房正是临湖而见的那一面,文定不自禁的走到护栏那坐下,向窗外望去。这西北湖是一片尚未被人打搅的湖泊,一轮明月照下偶有数只野鸭在此飘卧,芦苇丛时为清风所微摆,而湖岸边依树停泊着一叶扁舟,扁舟上依稀还有一些微弱的灯光,在银白的水域里夹杂着,初看甚是不和谐,但细品来另有一番澎湃的生机涌上心头,与天做邻,以水而居一切又是如此的安详,如此的寂静让文定不自觉的想着眼前的画面又何其不为一幅画呢。
冯妈妈推门而入,指使身后的丫鬟将托盘中的美酒置于桌上,而她自己则过来说道:“谢公子,我们家姑娘已经准备得当了。”谢时臣道:“那赶忙请来,好让谢某开始作画呀。”冯妈妈望着文定、正声二位,怀有歉意的说道:“实在是抱歉,我们那个姑奶奶实乃是不可饶人的主,闻听谢公子还带了两位朋友来,便不肯轻易露面了。”谢时臣心想自己免费作画,而这清渺竟是如此的使自己下不来台,不怒反笑道:“哦,原来清渺姑娘是显在下等俗人难入法眼,即如此谢某等告辞了。”说着起身就要离开,冯妈妈也是陪着小心。文定闻听是怪责自己这两位不请自来的客人,为免谢时臣作难,拉着正声向谢时臣道:“诶,时臣兄应人之事岂可中途而废,我等暂避就是了。”谢时臣却并不做此想,道:“作画讲的就是一个心境,今夜我心情已是大坏,强作亦是不能难入世人法眼,冯妈妈此事就此作罢了,我等告辞了。”冯妈妈知道谢时臣近来在汉口是如鱼得水,文人富商对他甚是推崇,轻易得罪他实在划不来,焦急的说道:“谢公子,今日老身自知理亏,可我们姑娘寻常便有答题方可显面的先例呀,您谢公子所谓作画犹可不需此,可这二位爷也不好轻毁此规定呀。老身有个折中的办法,想您谢公子的朋友也必是才识五斗之辈,我们姑娘说了只要其中一位爷答出一个问题就算是过关了,对于外人老身也好交代呀。”谢时臣望向文定二人,正声摇手道:“别看我,我只能耍耍拳头,对什么答题是一窍不通的。”谢时臣泄气的对他说道:“一边去我就没指望你,文定你觉得此事如何呀?”文定只好勉为其难的道:“我只能说是试试吧。”冯妈妈闻听文定愿意试试,便喜道:“我一看这位公子就不是平庸之辈,不过谢公子我们可说好了哪怕是这位公子一时不慎,老身自会好好招待。可不许再说这走的话了。”谢时臣微微的点点头,口里喃喃的说道:“这都是什么事呀?”冯妈妈笑道:“搞不好这就是一段佳话,小婷将东西拿进来。”
门外走进来一位十四五的丫头,手里捧着一幅画一脸的不耐对冯妈妈说道:“妈妈,怎么这么慢呀,小姐还在等着我呢。”说着望了望厢房里的三个男人,说道:“小姐说了,谢公子代答就不不作数的。”冯妈妈恼怒的训道:“多嘴,将画那给这位公子。”手指指向文定处,那小婷撇了撇嘴将画塞进文定手里,略带不屑的嘱咐道:“我们小姐说了,只要说出这幅画是何人之作便行了。”文定将画卷展开,周围的众人除了那位不屑的丫鬟外都焦急的望着他。
‘思雨楼’一共三层楼整体是个环型的院体结构,中间除一楼的大厅外都是空的就如一个大天井。在文定他们那间厢房对面的一间房里,一位女子正轻轻的拨弄桌上的弦丝,而旁边坐着另一位则在和她闲聊着,二人都是美貌之极,那位手指拨弦的女子问道:“妹妹,要是他们中有人答出来你会不会去呀?”那位妹妹不以为然的道:“放心吧姐姐,要是他们以为答出来,就帘献丑了。我这招屡试不爽的,冯妈妈也真是的,说什么那人最近出尽风头非要我们每人给他画一张,以我看也就是气势宏伟点,没什么了不起的本事。”那位姐姐轻笑道:“好了,姐姐知道你有本事。”妹妹得意的翘起粉鼻道:“那自然。”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紫衣丫头兴冲冲的跑进来,进来后气喘吁吁的,屋里的妹妹笑骂道:“死丫头,撞鬼了。”紫丫头则不与辩说附在那姐姐的耳边底语了几句,那姐姐闻听后也是面露喜色,却还是为求稳妥的问道:“你看真切了吗?”那丫鬟稳定了语调,说道:“小姐,您放心绝对没有看错。”得到肯定答案后那姐姐,也是兴奋的捉住那丫鬟的衣袖。那妹妹看着眼前主仆两怪异的举动,不明所以的问道:“这是怎么了,谁能告诉我?”那姐姐含笑的望着丫鬟摆摆头示意她不要说出来,又神秘的对那妹妹说道:“妹妹,一会你就知道了,这次你这张画是逃不了了的。”期盼的答案结果是答非所问讨了没趣的妹妹,说道:“神神叨叨的。”
再说文定他们这边,众人皆在关注文定能否过关,而文定展开画卷这是一幅描绘古代文人学士正在制作音色优美、颇具魅力的古琴的场景。画中有十数人,或断板、或制弦、或试琴、或旁观指挥,还有几位侍者又或是学徒执扇或捧场。因画中表现的多是文人,所以都长眉修目、面容方整、表情肃穆、气宇轩昂、风度文雅。人物衣纹的线条细劲挺秀,颇具表现力。当拿起此画初看时文定知是东晋顾恺之的,画面中如春蚕吐丝般的线条既能传神地勾勒出人物的形象特征,也能恰到好处地把握人物的内在性情,这是幅名画历来被皇室所藏。不过文定却用了一柱香的时间才慢慢将它合上交还给小婷,一旁的冯妈妈显得比他们还焦急,问道:“公子,您可有看出来了?”正声也是急不可耐的问道:“怎么样了?”文定却没有吭声,谢时臣拿过小婷手中的画卷看了看,急切的要说些什么,文定却用手势制止他。那小婷则催促道:“到底怎么样了,看出来没,我可没时间陪你耗着。”
正声对那个丫头是一点好感也没有刚想回嘴,文定拉住他笑了笑说道:“这画画的是顾恺之的。”谢时臣露出了笑脸,而那小婷也露出笑脸,不过一个是欣慰,一个却是早已料到的耻笑,小婷刚想要说些什么,可文定又截住她率先说道:“不过我是说画的是顾恺之的,意思就是说这幅画并不是顾恺之所作的真品,而仅仅只是件临摹之作。姑娘要问我出自谁的手笔,不好意思恕在下无能,天下临摹之人何其多,柳某也无须去记住他是谁。只是从画卷上看到与顾恺之有七分相似,只是从笔墨间的勾回处在下得知这临摹之人是一位女子,不知在下的说法姑娘觉得如何?”小婷原本满面带着鄙视笑容,转瞬间消逝在她那充满青春的面容上,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不信,一些怨恨,一些不甘。虽然她未曾交代什么,但是脸上泾渭分明的变化泄露了她心中的秘密,正声、谢时臣因为文定为自己等人找回了面子喜不自禁不言,就是‘思雨楼’的冯妈妈也为文定能胜了清渺而高兴,往日里被这丫头因为这些难题而喝退的巨贾,高官数不胜数。这些人得不到机会见清渺自然也不会对她如何,但是却让自己夹在里面里外不是人,文定能给这丫头以教训虽然她表面上不能曝露的太高兴,但心里早已是笑开了花。
正声忍不住要捉弄的对小婷问道:“小婷姑娘,我这位兄弟是对是错,你到是说句话呀,也好让我们这些有眼不识真人的狂妄之徒,长长见识。”小婷‘哼’了一声转身而去,厢房里顿时笑成了一片,笑归笑文定还是要埋怨正声道:“正声,你这话说的就有点过分了。”顾正声不以为然的道:“我有什么不对这丫头也太狂了,就是一般高门大户的小姐也不见得有她这样的。”谢时臣也声援他道:“这次我是绝对的站在正声兄这边,都她这样我们还是找消遣吗,完全是找罪受嘛。”冯妈妈咳了两声,怪责的说道:“几位公子,妈妈我还在这里呢,到底是妈妈手下的人你们就是要打趣,也得等妈妈走远才行吧。”谢时臣拍拍自己的脑袋,赔罪道:“在下等疏忽了,妈妈莫要见怪,妈妈手下的姐妹们乖巧可人,明眸善睐小生可是一直推崇之至的呀。”本就是欢快的冯妈妈哪会真有什么气,带着满面春风说了句:“我再去看看情况如何。”就出门而去只留下文定他们三人,正声是心怀大开对着其他二人低声说道:“你们猜猜那位什么青烟小姐此时会是何种嘴脸?”文定纠正道:“什么耳朵呀,别人叫清渺,什么青烟小姐。”正声等的就是他的这一问,文定果然如他所料的忍不住要纠正他,正要解答,哪知一旁的谢时臣先一步说出谜底道:“本来她是唤作清渺,可是知道了文定轻易的揭开她的谜底,再加上正声兄最后的指桑骂槐,而她又不能反驳此时自然成了头冒青烟的小姐了嘛。”说着与正声不言而遇的一同大笑起来,文定无奈的望着眼前的二位活宝,摇头说道:“你们两真是一对乔子,说是第一次认识,有人信嘛。”说是说不过在心底气气那叫小婷的丫头文定也是高兴的,而那笑声中的二人对于文定的看法也皆是认同,在彼此的身上竟有如此多的相同之处,确实是臭味相投禁不住的又相视而笑。谢时臣拉着文定说道:“就是要大家一起玩,才能尽兴嘛,知道吗?刚才我看出是顾恺之的,而文定又一直不言语,差点就要越俎代庖帮他答了,幸好没有不然就中招了,见不见那个傲慢的清渺丫头事小,助长她轻视我们男人的气焰可让我实在受不了。”顾正声则轻蔑的说道:“那丫头仗着点才气就目中无人,文定在这些方面从不让我失望。再说这会她更是班门弄斧了,我们文定干的就是这当铺的行当,这些真画假画还能逃过他的眼睛,这和关二爷门前耍大刀一样不是自取其辱吗,呵呵。”谢时臣顿时想起文定所从事的行当,刚才一着急竟给忘了,是呀这种赝品在‘源生当’二掌柜的眼里又有什么难呢。
这时厢房的两扇门被人用力的一同推开,一位绝色女子瞪圆了雌目,一双皙白的嫩手在捏成了拳头在颤动着,小巧的嘴巴里蹦出了摄人的声音道:“这位舞大刀的关公是谁,出来让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