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满怀疑惑，过去检查了车子确实锁好了，就跟着李骁出了学校。
李骁一言不发，低头疾走。两人穿过学校后面的小巷，走进一条阴暗的小路。英雄从来没有来过这里，越走越是吃惊，真没想到在繁华的f市中心地段，居然还有这么肮脏破败的地方。
踮着脚走过一片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场，两人来到一片老旧的住宅区后面。阴沟里发出酸腐的气味，间或有一两只老鼠簌得穿过，黑暗中只见前面有星星点点昏暗的灯光。
“到了……”李骁回头道，声音里有说不出的苦涩与自卑。他举手向着旧楼下面的一间柴火房改成的平房一指，走了过去。
英雄疑惑得跟着李骁――他竟然住在这里？这样的地方怎么能住人呢？
李骁走到门口，推门进去。那扇木门只能推进去一半，后面不知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李骁侧着他铁塔一样的高大身躯钻了进去。英雄进门后随意的往门后张了张，只见门后堆满了各种废品，有废铜烂铁，还有各种饮料的易拉罐，塑料瓶……
英雄下意识的捂了捂鼻子，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药水的类似医院处理间似的味道。李骁非常敏感的注意到了他这个动作，淡淡的说道：“不好意思，地方太脏乱了，不适合你这种人来，委屈你了。”
英雄立刻放下手，尴尬的笑笑，才来得及打量这个小小的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小房间。房间里点着一盏昏暗的节能灯，进门就是一张大木板床，非常长，一看就知道是李骁这个大块头睡的；在这么小的房间里，中间居然还拉了一条帘子，而帘子后的空间，起码占了整个房间的三分之二。
英雄突然有些好奇，这么拥挤的居住环境，李骁这么大个子却只占这么点地方，那帘子后面是？
李骁对着英雄做了个“嘘”得手势，他走到帘子前，轻轻掀起那块布，向里看了看，然后才全部掀起来。
英雄上前一看，吓了一跳，他使劲要求自己不可失态，保持微笑……
只见帘子后面又是一张床，居然是一张非常舒适的双人床，占了帘子后的大半空间，在床脚边上升着一个小煤球炉子，上面还温着一碗不知什么食物，好象是面条一类的东西。
真正令人吃惊的是床上躺着得那个年轻女人。这个女人看样子比李骁大了三五岁，个子非常高，样子非常憔悴。穿着一身旧连衣裙，两腿小腿浮肿的吓人，整张脸也肿得快要看不见眼睛，呼吸显然有点吃力，仔细听的时候还能听见喉咙里发出痰喘……
李骁轻声道：“这是我姐姐……”他只说了一句，声音就哽咽了。
英雄努力挤出一个平静的微笑，点头道：“姐姐你好，我叫霍英雄，我是李骁的同学。”
说完这一句，他就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了。然后，就是一段长得令人心悸的尴尬。
突然，李骁的姐姐发出一阵急促的咳嗽，蠕动着干渴的发皱的嘴唇。李骁慌忙拿起床上放着一碗清水，里面浸着一根棉签，李骁小心翼翼的拿起棉签，把上面的水轻轻擦在姐姐的嘴唇上，口腔里……
英雄问道：“她那么渴，为什么不给她喝水？”
李骁一边细心的照顾姐姐，一边应道：“不能喝水。”
英雄想了想，轻轻拉了拉李骁的衣角，走出房门；李骁放下水碗，跟了出来。
英雄走到外面，喘了口气，回头问李骁道：“你姐姐……什么病？”
“尿毒症……”李骁凄声道：“就是双肾完全衰竭的晚期，没有尿，身上所有的毒素和水分都排不出来。吃下去的东西都成了淤积体内的毒药，不吃又会活活饿死；淤积在身体里的水分逐步侵入心脏，造成心脏慢慢衰竭，患者就会呼吸不续而死……”
“没……没钱治吗？”英雄小心的问道，虽然他知道问也白问。
李骁摇了摇头，道：“现在医学上只有两种方法可以维持生命。一种是肾脏移植，就是给患者换一个匹配的新鲜的肾脏；还有一种就是血液透析，也就是俗称的洗肾。做移植手术的话，我倒是愿意割一个肾给姐姐，但是手术的费用就要四五万，还有术后的药费每个月都要三四千块，对我们来说是不可想象的负担。现在姐姐只能靠洗肾维持着，可是做一次洗肾要四百块左右，还要加上针剂和用药，本来一个病人一周要洗肾三次才能达到治疗标准，可是我们的钱只够一周做一次的……就是这一周一次的钱，还是我每个月替宫哥打拳赚来的。”
英雄默然，心里百感交集，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英雄！”李骁突然情绪失控似的抓住英雄的手，道：“这个星期宫哥不让我出赛，他怪我输给了你，没用。英雄，我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去……才……才去偷东西的……我求求你，你原谅我一次，你打我，让学校开除我，或者抓我去坐牢都不要紧，可是……我不能看着我姐姐死掉啊！”
“……我十岁就死了母亲，父亲抛下我们去外地打工，一分钱也没有寄给我们过。是姐姐从小把我带大，她洗厕所、扫大街、收废品、洗抽烟油机……什么脏活累活都干。我饭量大，她自己吃酒楼里倒出来的剩饭菜，把白米白面省下来给我，我才能长得这么高大；为了我能上学读书，她一天兼五六份工……她是为我活活累病的啊！”
李骁说着说着，突然泣不成声的朝英雄跪了下来道：“英雄，我求求你。我知道你讨厌我，我也不敢求你原谅，只求你放我一马，别断了我的生路，让我继续打拳吧，让我继续照顾姐姐……我就是死，就是把自己碎碎割了零卖，也得把姐姐洗肾的钱赚出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养我爱我的姐姐就这么病死啊！”
李骁每说一句，英雄的心就揪紧了一分，一滴滴热泪从他的眼眶中涌了出来。他硬邦邦的跪了下去，紧紧的抱住了李骁庞大健壮的身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内疚的歉意使他心如火烧。
良久，英雄站了起来，拍了拍李骁的肩膀，把他拉起来，道：“我也不跟你说对不起了。总之以前是我误会了你。明天你放学别走，在班上等我，我有事跟你商量。记住！一定要等我！”
说着，英雄逃跑似的推开李骁，转身冲入了小巷昏暗的夜色之中……
他实在没有勇气在那个地方再呆下去，他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失态，会哭出声来，在他十七岁的生命之中，他第一次体会到了生命的无常和人世的不公。
冲出小巷，外面就是灯火辉煌的马路。，满街的红男绿女恣意调笑着，三三两两结伴而游，满街的霓虹灯、酒吧夜总会的招牌灯箱烁人眼目。
华灯初上， f市琳琅满目的夜生活这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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