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夫人?安国公可来了么?”燕芷问道。
“不曾,就安国夫人一人!”
一面进府一面疑惑,燕芷咕哝道:“她来作甚么?必无甚么好事,阿悠,咱们避一避不见罢!”
“咦,堂堂战神,还怕一个弱女子么。”韩悠笑道:“怕甚么,见见去,看阿芙有何话说?”
乐瑶看起来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在客厅里踱着步子。见了韩悠燕芷进来,忙奔过来,道:“阿悠,听说你去刑场了?”
“是啊,不但去了,还救下囚犯了!”
“这也忒大胆了罢,皇上没有为难你?难道你没有考虑过这么做的后果么?”
“多谢阿芙关心,只是,这么急巴巴地跑来,就为了说这些么?”
乐瑶听出韩悠似乎有些冷漠,狐疑地打量了韩悠一眼,道:“阿悠,今日是怎么了?似乎有些不高兴,皇上训斥你了?”
岂止是训斥啊!韩悠心中叹道,这回和皇上算是闹僵了。
“没甚么,从刑场救人回来,心情会好么?”
“也亏你想得出来,拿免死金牌去救卓皇后,可是救得了一时,却难救一世啊。罢了,罢了,这些话再说阿悠必要烦了。五日后便是中秋佳节,阿芙在府中设下家宴,皇上也应承下来,届时来我安国府。阿悠,咱们兄弟姐妹多年未得畅快过了,难得佳节,咱们一概不论国事,只叙兄妹之谊。可好?”
又到中秋佳节了么?近日忙忙乱乱,韩悠竟未在意佳节将至。只是,韩悠本能地想到,乐瑶的所谓家宴,不会有甚么意图罢?咳,多疑的毛病又犯了,不过是场家宴,这么揣度未免有小人之心的嫌疑。乐瑶也是一片好心,将兄妹们聚在一起,哪里便有那么多图谋呢?
只是,亦不可不防啊!
“哦,是么?阿悠竟将中秋佳节都忘得一干二净了!”韩悠一拍额,又问道:“就止皇上和阿悠么?还请了甚么人?”
“宫里几房嫔妃,朝中几个亲近大臣。阿芙本意是就咱们兄妹几个,独孤泓却嫌冷静,因此倒请了不少,摆开来少说也有十来桌酒席。热闹是热闹了,这几日却把阿芙也搞得焦头烂额,延请厨子、招揽戏班,安排车马等等事项,不办不办知道,真办起酒席来才知道烦累!”
韩悠笑吟吟道:“既然烦累,阿芙何必亲来,派个杂役来下个贴不就完了么?”
“别家下个贴可以,阿悠这里岂可怠慢。再一件,阿芙也着实担心,闹刑场一事,已经在京畿传扬开了,如今四下里都在传扬这件事。说皇上与定国夫人不睦,阿悠汝也知如今的定国公府,在百姓眼里何等的荣耀,若当真教外人将谣言传了开来,又怕要人心惶惶了。因此阿芙这场宴席,也存了个替你们弥谎的意思,省得谣言满天飞。”
苍蝇还不叮无缝的蛋呢,可惜那不是谣言,而是事实,现在的皇上和她韩悠确实是有些“不睦”。
“多谢阿芙考虑周全,阿悠与燕芷届时必定赴宴。哦,对了,阿芙,可邀落霞与夏薇两家了么?”
“呃,这个,倒不曾,阿豹自然要护卫皇上来的,史将军恐怕就不能了。怎么,阿悠想请这两人?这也不妨,既然阿悠有这个意思,阿芙回去补张请柬就是了!”
“不必麻烦了,阿悠也只是随口一问!阿芙还有事要忙罢,那也便不虚留了。”
“嗳哟,阿悠这是要送客了!都已准备得妥当了,再说有甚么事自有丫头杂役去做,我不过是调度调度。难得来你府里,不说留阿芙多顽会儿,还赶我走!”乐瑶笑嘻嘻地亦嗔亦怒道。
只是韩悠今天实在有些心情不爽,只想好好歇息歇息,思考自己接下来想做甚么,该做甚么!但被乐瑶这么一搅,只得又留她说了半天话。好容易等到黄昏,几番示意之下,乐瑶才告辞回去了。
乐瑶一起,燕芷便皱眉道:“中秋家宴?邀了那么多官宦,还算得家宴么?莫非有甚么玄机古怪罢!”
韩悠不由笑了,真是物以类聚啊,燕芷甚么时候也这般多疑起来了?
“就算有甚么玄机古怪,咱们也不能不去啊。”
“去自然是要去的,咱们防备着些。悠之还是那句话,倘若真有甚么变故,咱们便闯出汉境,去西域百花谷安身!”转而又怨起溟无敌来:“好端端地将咱们哄来,差点将性命也送在益州,如今看来,这皇帝不去祸害别人就算是万幸了,还怕别人算计他。”罗罗嗦嗦地怨天尤人,韩悠听了只是哧哧乱笑。
中秋佳节愈来愈近,查找毒杀小皇子一事却并无进展,溟无敌那里亦无消息,只道安国府近日忙忙乱乱准备家宴,司马昭容宫里也无动静。卓皇后虽被救下,却仍押在监牢里,皇帝也不知作何打算。那名刺客得了韩悠关照,好酒好肉招待,亦未招供。
一切都陷入了僵局,对方似乎也感觉到派人入宫刺杀这种行动太过冒失,反而谨慎得过了头,沉住气以静待动了。
既然对方不动,韩悠只得行动起来了。
刑部大牢,阴暗潮湿的单人监牢里,独臂刺客倦卧在角落里,断臂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饮食亦不差,只是缺少阳光,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忽然一阵铁锁响动,监牢外面狱卒领着一个男子走了进来。
那男子来到刺客面前,随手摸了些金银与狱卒,狱卒便识趣地打开监牢大门退开了。自从关入囚牢以来,还没有人来探望过自己,刺客显得有些惊讶,和紧张。背着光,看不清对面男子的容貌,只略略瞧出与自己身量相仿。披着黑色大斗篷,几乎将整个头部遮掩起来。
“汝是何人?”
“我么?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凭甚么,谁派你来的?”
“问这么多问题作甚么?不想死在大牢里,就作速脱下囚服!”那个说着,已经开始脱去自己身上的衣服。
刺客仍有些疑惑,警惕地坐,并没有动身。
“这里有一包金银,主人知道你骨头硬,没有招供,拿着这包金银远走高飞,寻个无人认识的偏僻地方过清闲日子去罢。”
刺客不笨,主人与其说是救他,不如说是救自己。一定是主人担心自己熬不住逼供,因此冒险来救自己,绝此后患!于是心中一喜,并不利索地开始脱去囚衣。
“兄弟,那就多谢你了!”
“不用谢我,主人已经买了我的性命,这囚牢便是我的葬身之处!要谢就谢金银吧!”
刺客换上衣服,整整仪表,看了一眼替换自己的男子,再道声谢,便往囚牢外走去。
“等等,主人说了,出去后还要汝再去见他一面,主人有话吩咐!”
“晓得了!”
起初心中还甚忐忑,但那些狱卒只忙着锁门,并未在意斗篷之下已经物是人非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刺客心中激动不已,主人果然是厉害的,幸亏自己咬牙没有招供,不然主人既然能派人来替换自己,那么要是杀掉自己岂不是更易如反掌!
得脱囚笼,刺客大喜过望,拈了拈那包金银,三辈子也吃喝不愁了,只是又有些伤感,毕竟搭进了一条胳膊和两个兄弟。胳膊倒也罢了,两个兄弟却死得惨,那是自己亲手杀掉的啊!
“怨不得兄弟啊!兄弟们的父母妻儿吾必好生安顿照顾!”刺客在心中暗道。
在心中祭奠完两个兄弟,刺客走进了一家酒肆,挑了临窗座位,好酒好肉要了一大桌。大牢里虽然不曾亏待自己,毕竟环境龌龊,食不知味,哪有这酒肆里安逸自在!
酒足饭饱,刺客开始考虑眼下的处境。主人要自己再去见他一面,是真有事说还是设下陷阱置自己于死地而后快呢?毕竟现在自己身上背负着主人的秘密,活着对主人来说,永远是个威胁。但不见罢,总归有些于心不忍,万一主人真的是感激自己骨子硬,忠心耿耿呢?
思来想去,刺客想出个折衷办法,教伙计取来纸笔,书信一封,约定见面日子,缄口封醋,又赏了伙计几两银子,送往主人府里。
那伙计平白得了几两银子,自然乐得屁颠颠儿,收好信夺步便往酒肆外走。
只是才转两道弯,脚下一绊顿时摔了个狗啃泥!伙计爬起来正要开骂,却见一把钢刀已经架在自己脖颈上了。
“小兄弟,慌脚鸡一般地闯甚么呢?”
对方生得一副男生女相,却也出奇的清丽妖娆,一脸吟吟笑意地望着自己。
“是你绊了我好不好?反问我闯甚么!把刀拿开,一时嚷出来,教官兵把你拿了。这里可是京城,天子脚下岂容恶人猖獗!”那伙计也是见过世面的,见对方虽钢刀架颈,却面色非恶,斗着胆子只顾乱嚷!
那男生女相的持刀男子嘿然一笑,笑得相当邪魅。
“把你怀里的书信拿出来,不然……”手腕轻轻一动,伙计顿觉颈间一凉一热,冒出几滴鲜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