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悠见皇帝脸色不善,不禁问道:“皇上,拿谁去?”
令人不寒而栗地一瞥,耳边是阿豹的甲胄碰撞之声,一股浓重的肃杀之气弥漫在中正殿内!
“阿悠,汝别管了!”皇帝冷冷扔下一句话,亦快步出了中正殿。
路总管正要跟上,却被韩悠一把拽住:“路总管,皇上要去拿谁?”
“这个?定国夫人,莫为难奴才,未得皇上应允,奴才不敢说!”路总管一脸为难之色,挣了挣,挣脱了,追着皇帝快步而去。
好吧,既然这么不信任,韩悠也无话可说,想了想,怏怏地回了浣溪殿。明日一早,便出宫回燕府,这汉宫的事就交给皇上自己解决吧。瞧皇上现在的神情,哪里还有当年做太子时的那种优柔寡断。当然,也没有了当年那份性情。至少皇上是成熟了,也许他真的是不再需要自己了,可以决定任何事情处理任何问题了!
在汉宫的这一晚上,汉宫非常平静,但韩悠却非常不平静。汉宫的平静显得有些诡异,所有的宫殿都被隔离开来了,禁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入夜除了有皇上手谕者,一概不许嫔妃宫女等人进出。
戒严中的汉宫从未有过的静谧,这种静谧里有死一般的压抑。
即使是汉宫戒严,但一条震动汉宫亦会马上震惊京畿与大汉的消息迅速传扬开来:卓皇后被拿入天牢了!
母仪天下的后宫之主卓皇后,一夜之间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沦落为一个囚徒,这种反差产生的震撼令所有人感到不可思议,更加增添了人们津津乐道的兴趣。
对于韩悠来说,这倒也并不算太意外。其实在听到皇子猝死之时,第一个浮入脑中的名字,便是卓皇后。这其实很简单,小皇子之死,能对谁最有利,那么这个人便是最值得怀疑之人。显然,如果这个小皇子长大**,他无疑会成为未来的太子。而这不是卓皇后愿意看到的,只有这个小皇子消失,卓皇后才有可能拥有一个成为太子的儿子。
而在今天的汉宫中,能有动机和实力毒杀皇子的,除了卓皇后恐怕再无第二人选。
皇上同样也会想到这一点,但皇上绝不会凭臆测拿人的。人们很快知道了皇上将卓皇后打入天牢的真凭实据。从卓皇后宫里搜出的一个扎满银针的小人,和半包毒药,这半包毒药被人服用后的效果和小皇子当时的死态一模一样,身体泛着淡青色。
除了这两样物证,真正令皇帝下决定拿下卓皇后的,还因为司马昭容宫里的一个太监招供,他是卓皇后安插在司马昭容身边的眼目,而毒杀小皇子的毒药,就是他亲手投下的。
人证物证齐全,卓皇后被打入天牢,而卓丞相同样也没能逃过厄运,除了卓丞相,整个丞相府上下数百口,无一例外皆被投入大牢。甚至是与卓丞相过往甚密的官宦,皆被控制了起来。
京城笼罩在一片白色恐怖之中。
皇帝这回是真怒了!传说中的龙颜大怒!
看来是没有问题了,韩悠也相信是卓皇后利欲熏心,狠心毒杀了小皇子,她有动机,同样也有实力!
这场巨大的变故抵消了韩悠与燕芷成婚的喜气,京城里到处议论的不再是公主大婚的排场与奢华,而是眼前这桩或许将改变大汉历史的大案!
这件大案同样成为了燕府的唯一话题,事实已经昭然,所议论的也只是感叹卓皇后的残忍和自私。为了权欲,竟然不惜毒杀一个四月大的孩子。
皇子之死后的三日里,整个京畿一派混乱,三日的混乱之后,戒严解除了,一切都在缓缓恢复平静。只是这场变故的余波实在太过深远,是直观的就是朝中诸多大臣的消失。
原来是打算一完婚就去游山玩水的,但宫中出了这等大事,韩悠也不好此时向皇上提出这个请求。眼看事态渐渐平息,韩悠燕芷也开始商量何时向皇上提出出游的意愿。
原本以为这件事不关己的事,却在毒杀事件后的这四天黄昏彻底改变了。而改变这一切的,却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被这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改变命运的,却非止韩悠他们一家人。
这天黄昏,韩悠和秀秀正在逗小虎子顽,忽然管家匆匆忙忙跑进来,向韩悠道:“夫人,府外有个百姓求见。奴才问他有甚么事,他却始终不肯说半个字,只执拗要见夫人,士卒怎么赶也赶不走。因此来请夫人定夺!”
“那人没说自己是谁么?”韩悠倒是没有在意,淡淡问道。
“问了,亦不说,非要见了夫人才肯说!”
“这倒是奇了,秀秀,看看去!”
那百姓身材颇矮小,却是一副精细模样,正鬼鬼崇崇地四处张望着。乍见燕府侧门一开,竟是不顾一切地扑了上来,连卫卒亦不防备,险些给冲撞到韩悠身边。
“汝到底是何人?见本宫有甚么事?”
“定国夫人,小人有要事相谈,请、请容小人单独说给夫人听!”
“大胆!哪里来的刁民,定国夫人也是你想单独说话便单独说话的!”那兵卒小队长怒道。
“汝唤作何名?干甚么的?”韩悠示意队长莫燥,仍淡淡问道。
“夫人,可怜可怜小人这项上人头罢,当真是说不得!”那人一副焦急无奈之状,但看得出,这人对自己并无甚么威胁。
“检查一遍,带进来罢!”或许他真有甚么事呢,
将那人带到小书房,掩上门,那人方扑嗵一声跪了,道:“小人名唤曾二起,乃是天牢中一个狱卒。”只这一句,韩悠就猛然知道他的来意了。
“曾二起,卓皇后可是你服侍的么?”
“正是在小人的职责之内。小人来找夫人,亦是受了卓皇后嘱托,特来寻定国夫人的!”
“卓夫人让你来找我的?”韩悠倒是很有些意外,卓皇后现在这种处境,找自己会有什么事呢?难道是……
“正是,卓皇后教小人务必要见到公主。喏,这是卓皇后要小人转交夫人的,卓皇后说夫人看到这件东西便不会起疑了。”
那是一件玛瑙坠子,韩悠从北羢带来送给卓皇后的,她自然认得。
“曾二起,卓皇后要你来找我,可有甚么话说?”
“卓皇后说,她是被人陷害的!”
“陷害?”韩悠一凛。
“对,卓皇后说她从来没有嫉妒过司马昭容,更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去毒杀小皇子。毒药和小人是别人偷偷放在她宫里的,至于那个太监,她根本就不认识!”
曾二起还在喋喋不休地转述着卓皇后的话,但那些话韩悠已经听不进耳里,一股森森的寒气冒上背脊,如果卓皇后真的是被陷害的,那唯一可能的,只能是乐瑶和安国公独孤泓。这种状况,韩悠燕芷他们在议论中不是没有隐隐提及过,但很快就否定了。小皇子毕竟是汉室血脉,乐瑶与卓皇后的纷争与仇怨再深,也不会拿汉室的血脉来作牺牲品吧。
何况,以乐瑶现在的地位,也没有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啊。
这不可能!
“卓皇后还说,如今满朝文武,能解救她和那些无辜被打入大牢的人,只有定国夫人了。如果夫人不能帮她洗刷冤屈,卓氏一脉就完了!”
这是事实,还是卓皇后绝境之中的反咬一口?韩悠在脑中飞速地运转着。但一切的思索都只能是基于推测,这些推测对于揭开事实毫无帮助。
“定国夫人,卓皇后还请您给个回话,小人好回去复命!”
“哦!曾二起,难道你不知卓皇后现在是甚么罪名么?”
“当然知道!”
“你就不怕本宫把你偷捎话出来这件告诉皇上么?”
“啊……夫、夫人,这、这……不要吓小人啊,小人不过是看卓皇后凄惨可怜,替她捎个话,夫人若应承便应承下来,若不应承小人回去复命便是,何苦为难咱们这些奴才啊!”
“仅仅是看卓皇后凄惨可怜吗?”韩悠冷笑道问题。
那曾二起倒也不避讳:“不瞒夫人说,卓皇后向小人许下高官厚禄,如果能过得这个坎,洗刷冤屈,将来自然不会亏待小人的。不过小人也非是为了这些恐怕永远也兑现不了的承诺,还是看卓皇后确实不像是那待心肠歹毒之人。”
“曾二起,汝凭甚么认定卓皇后不是毒杀小皇子的凶手?”
“也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只是感觉。小人虽然年纪不大,却是子承父业,在天牢之内也混了许多年头了,是真有罪还是冤屈的,小人不敢说十个皆能看出十个,至少也看得出**个来。”
韩悠细细打量了这小狱卒一眼,倒是个机灵的,可惜太聪明有时候可并不是好事,特别是在这种要命的关键时刻。
这个曾二起,可是拿自己的卿卿小命在赌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啊。
问题是,卓皇后究竟是真的凶手?还是被栽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