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夫人听、听错了甚么?”小顺子再也坚持不住,已然失了态,怔怔地望着韩悠!以小顺子的聪明伶俐,岂能不知韩悠话中之话,只还下意识地抗拒着。
韩悠却并不再理会,道声:“小顺子,汝好自为之罢!”移步便要离开。
“定国夫人,救救小顺子罢!”蓦然跪倒,哀求不已。
欲擒故纵果然取得效果,韩悠返身问道:“说说罢,到底是何事需要面对对质?”
“此事却说来话长。定国夫人恐怕不知,卓皇后与安国夫人素来不睦,明争暗斗也非止一日了……”
“不必说这个,你只说今日之事!”
“喏!因广陵之乱后,皇上恐再有诸侯生事,有心削弱各诸侯实力,因此暗中与三公商议,欲将诸侯兵权尽收朝廷。如此一来,安国公势必权势更盛,卓丞相因此联合御史大夫阻挠。今日卓丞相托人捎话与卓皇后,教她一套言语说与皇后,不过是中伤安国公,说削蕃的坏处等等。这些被奴才听到了,因此告诉安国夫人,岂料安国夫人要奴才去面圣对质,这可不是苦煞奴才了么!”
韩悠的罢,默然不语,将相不和历来为朝廷大患,汉室初定更需君臣齐心合力,若卓丞相与安国公当真闹将下去,莫说削蕃,恐怕还不知要生出多少祸患出来呢。
“小顺子,到我浣溪殿里来罢,宫里的这些是是非非,也岂是你能沾惹得起的。往后只小心办事,别去捣鼓别的了!”
“多谢定国夫人,多谢定国夫人!”
“先回去罢,得闲我便向皇上讨要你去!”
韩悠说罢,飘然而去,留下小顺子磕头谢恩不止。
揽下这桩事本也没甚么,甭说向皇上要个小太监,就是要个管事太监相信皇帝也不会不舍得。
只是韩悠却是未想到,自己的善意之举,却将无意之中将自己卷入本不想卷入的争斗之中。皇帝倒是很爽快地答应了把小顺子给韩悠,卓皇后对这个曾经服侍安岳长公主的小太监也心有成见,走了倒是遂心。唯一不遂心的,自然是乐瑶公主了。少了一个耳目在卓皇后身边,乐瑶大不情愿。只是小顺子毕竟不是自己宫里的人,乐瑶虽生气却也不好兴师问罪!
兴师问罪固然不行,乐瑶却想出个折衷的办法来。
这日,乐瑶忽然驾临浣溪殿,先也没有提小顺子之事,和韩悠客套了几句,方话题一转,道:“听得说前两日阿悠从卓皇后那里要了个太监,不知是真是假?”
韩悠一笑:“不错,我在宫里也没个称手的管事太监。那个小顺子,我看着机灵,那年护送皇上北上时,亦曾有他,好歹是跟着我共过患难的,因此要了过来。怎么?阿芙,有甚么问题么?”
“没、没甚么,不过随便问问!”
随便问问?韩悠心中冷笑,恐怕不是随便问问的罢,既然到我的宫里来了,你乐瑶想要随便拉他去面圣,可也不是那么容易了。
“阿芙,这回在宫里能住上几日啊?”
“晚些时候便回去。阿悠,求你件事,一定要答应阿芙哦!”
“答应什么?”
“把小顺子借阿芙使唤几天!”
韩悠愣了愣,笑道:“阿芙这是甚么话?这人也是能借得么!再说也实在不巧得很,这个小顺子,阿悠正要派他出宫一趟,去办些差。阿芙若实在要借,那也等小顺子办差回来再说罢!”
乐瑶自然也听得出来,阿悠这是在推托,只是她实在想不出阿悠作甚么这么维护一个太监。难道……阿悠知道小顺子是自己安排在卓皇后的耳目?就算是知道,韩悠也没有道理破坏自己的耳目啊!除非,韩悠是站在卓皇后一边的。
想到这里,乐瑶的脸色禁不住难看起来。她不会不知道韩悠目前在汉宫、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如果韩悠真的是站在卓皇后一边,那确实是一个劲敌啊!
“阿悠,既然这样,阿芙也不打扰了!”乐瑶站起身来,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告辞了,得闲儿上安国公府去坐坐,也别整日闷在汉宫里罢!”
乐瑶告辞才走,小顺子便从屏后转了出来,战战兢兢地向韩悠躬谢。
“小顺子,你也先别谢我,这事儿看来还没完呢。这样罢,你就先出宫一趟,去为本宫办件差,省得阿芙说我哄他!”
“定国夫人要奴才办甚么差?”
“也无甚么正经事,就到处去转转,看看哪里有名山胜景,给我打探清楚了。改日我和定国公要游山玩水去!”
“喏!”这等好事,小顺子自然是欢喜不已,简直是奉旨游玩嘛!
“等等,小顺子,可也没这么简单。”韩悠压低声音,悄悄道:“也没那般逍遥快活,你这一路出去,不得打扰地方官府,更不得扰民。倒是,倒是也替皇上体察体察民情!”
“喏!还有甚么吩咐?奴才一定办得妥妥贴贴。”
韩悠沉思着道:“再帮我打听一个人!”
“谁?”
“诸葛琴!”
广陵之乱后,一直没有得到诸葛琴的消息,也不知道死活,这倒是令韩悠颇有牵挂!
看着小顺子乐颠颠儿地去了,韩悠想了想,将檀纹唤了过来,吩咐道:“备马,咱们去燕府!”
檀纹却道:“殿下,与燕将军的婚期在即,此时去燕府,不怕教人笑话啊!”
“哼!瞧哪个敢笑话本宫!只管备马就是。”
汉宫里才不过住了十来日,韩悠竟然觉得烦闷了。不只是一点,而是觉得非常烦闷。特别是在无意中偷听到乐瑶的隐情,这种烦闷的感觉就愈加强烈。浣溪殿看起来还是那个浣溪殿,汉宫看起来也还是那个汉宫,但,怎么感觉一切都变了呢?变得如此沉闷和压抑了,变得如此陌生了呢?
或许是物是人非,秀秀、落霞、夏薇还有远在北羢的玉漏,或许正是离开了这些人,汉宫才变得这么陌生了罢。
原本还担心大婚之后离开汉宫会有惆怅呢,现在却只想早些出嫁才好呢。
骈车已候在宫外了,韩悠只带了檀纹登上骈车向燕府而去。燕府的仆役见了这位未来的燕府女主人,通报也没有通报,急忙让了进去。对于韩悠的突然驾临,燕芷燕允和秀秀倒唬了一跳,不知出了甚么事情。
“公主,你怎么来了?”秀秀的惊诧里更多的是恐慌。
“没甚么,宫里呆得烦了,出来逛逛!”
“其芳,果然没甚么事罢?”燕芷也是一脸担忧。
“太平盛世的,能有甚么事?”韩悠轻松道:“燕芷,这么些日子,只顾招朋会友,也不进宫陪我,都闷死了!”
秀秀笑道:“公主也不燥,还有几日就要过门了,就不能容大哥再逍遥几日?小心给外人知道,笑话你不成体统呢!”
“秀秀,你也不要再叫我公主了,以后咱们也是妯娌了,你也唤我阿悠罢!”
倒是没有料到,竟然真的和秀秀成了妯娌!只是,燕允归期在即,原本便要回益州的,因与燕芷成婚,特向皇上延请了几日。不过虽然以后没有秀秀伴陪,在燕府中,总比宫里方便,没事尽可与落霞、夏薇相会。
“阿悠,依悠之看来,如今朝野倒也非是太平啊!”燕芷若有所思道。
燕允亦道:“大哥说得是,如今朝中,卓丞相与安国公针尖对麦芒,这情形发展下去,恐怕会有一场乱子。”
“不管他们了,咱们守本分,两不相帮就是了!”韩悠摆摆手,不耐烦道。
“身在京畿,依咱们的身份地位,恐怕难免卷入其中啊。”燕芷沉思道。
“燕允述职完要回益州,咱们……悠之,咱们不是说好,大婚之后便启程去游历天下。宫里的这些事,自然就避开了,岂不是好!”
燕芷笑吟吟地看了韩悠半晌,方道:“其芳,你真的是变了,变了很多。当年那个统率千军万马,为了汉室叱咤沙场的长安将军,如今为何对朝廷如此这般的漠不关心了?”
秀秀亦附和道:“大哥说得对,秀秀亦觉得公主这次回来,与往日完全不是一个人了一般!”
“有吗?”韩悠摸摸脸:“不就黑瘦了点嘛,有你们说的那么多变化吗?若说有变,那也是阿悠长大了,不是小姑娘了。是不是,燕允?”
被点到名,燕允忙笑道:“对,嫂子说得对,是长大了,长大了!”
燕允憨直模样顿时将众人惹笑。
而韩悠虽笑,似乎却看到了未来生活,一家人其乐融融,再不干涉朝政,不参与宫廷争斗,逍遥而快乐。在汉宫里的失落,却在燕府找回了充实。经历了那么多的急风骤雨,韩悠对生活的态度已经变了,变得非常地淡定。
唉,甚么时候,去汝阳侯府看看自己的阿爹罢!
汝阳侯虽被恢复了爵位,毕竟皇帝心中有了芥蒂,只顶着一个空爵,却再无原来的领地与权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