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悠“嘁”了溟无敌一声,感叹道:“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溟无敌环顾了一下这间小小的木屋,家用物什一应俱全,整洁有序,简朴中透着不俗。
“姐姐只管慢慢说,阿生有得是时间听呢?”
“悠之,也去倒杯水与你师弟罢……你倒是说说,是如何寻到这里来的?”
“阿生这话简单,你的皇帝哥哥念你在北羢孤单,教我带了各色工匠艺人来陪你,若你愿回大汉,顺便再使个法子带你回去。只是我到了北羢王庭,却听说你失踪了,于是便一路追寻到了这里。”
韩悠笑道:“简单倒是简单,恐怕亦吃了不少苦头罢?”
“苦头么?自然也是有的,不过有采宁儿作伴,尚能忍耐!”
“采宁姐也来了?人呢?”韩悠惊跳起来,不由把目光移向屋外。
“采宁儿不在这里的,她和塔西克一处呢?”
“塔西克?”韩悠再次蹦了起来,“惊喜”一个接一个,实在有些让她无语。“阿生,还有谁也来了拜托你一并说了出来……啊,不会连皇帝他也来了罢!”
“皇帝倒没来,只让阿生带你回汉境……姐姐,你还是把那话长的话说来听听罢,阿生已经迫不及待了!”
“既然你也到过了北羢王庭,我‘失踪’之前的事想必亦知道了,那便说之后的情形罢。那日你大师兄将我从乱兵之中救出,漫步在草原之上,阿悠又担心回汉境会使北羢与大汉两国交恶,因此犹豫不决。
那日却不巧,与一伙马贼相遇,那些马贼凶悍,咱们虽没甚么钱财,却非要抓我去当压寨夫人。你大师兄自然不肯,一语不合便打斗起来。那伙马贼虽是过路的零散客,亦有数十人,双拳难敌四手,打了一阵咱们寻着空隙又跑。
如此一路打打杀杀,也不知捱了几日,不知那些马贼为何竟然如此凶顽,竟是不肯撒手,一路苦苦相逼。因此西行至天山脚下,幸得这百花谷中兄弟相助,才打败了那些马贼。原来隐居百花谷的,皆是我大汉江湖客,或为躲避江湖恩怨,或是堪破尘世,因此远遁于此。我与你大师兄一合计,大汉与北羢均回不得,便索性随了他们加入了百花谷来了!”
溟无敌感慨道:“这么个人间仙境,也亏他们找寻得到!”
“也是谷主无意中发现的,当年谷主为采雪莲救人,不避险峰,花费年余开凿出道路来。不料雪莲未采得,却得了这个意外收获!”
说了回百花谷之事,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百花谷里众人皆回转,村寨顿时热闹起来。众人听得韩悠燕芷家里来了客人,皆跑来看稀奇,须知这百花谷可是从未有过客人来访的。小淘气与先时那捕杀雪豹的猎人亦在其中。
韩悠将溟无敌介绍给众人,只说是入谷之前一位好友,并无恶意,亦教溟无敌发誓,不会向外人泄露了百花谷的所在。不一时,有人来喊,道是晩餐准备妥当,请众人去用餐。
原来这百花谷各家并不自己做饭,专有几个妇女做这些事。菜是地里自己种的,肉食便是几个猎人外出捕来的,食物虽谈不上丰盛,却也可口。溟无敌暗暗数了一下,这百花谷大小老幼也不过二十八人,各个衣着行止各异,看得出均有一身不凡武功。
但众人在一起却是神态平和,相互之间亦是礼敬有加,长条餐桌之上其乐融融,言笑不断。
用罢晚餐,各人自回家里歇息,溟无敌仍到了韩悠燕芷房内,整个村寨一片静谧沉静。
“阿生,今晚你和小淘气一起住宿罢。”
“不是还早么?姐姐,你和我大师兄当真打算在百花谷里过下去了么?”
燕芷突然插口道:“自然了,我和其芳再不愿出谷一步,这里四季如春,人和物美,又无外面的人心谲诈!”
“姐姐,你呢,你也是这般想的么?”
韩悠淡淡一笑,柔情地看了燕芷一眼,道:“阿悠随你大师兄了!阿生,汉宫现在甚么情形了?”
溟无敌忽然心中一动,思忖道:“若是说大汉局势已定,并无甚么危难,这两人岂不是大可放心居住百花谷。倒不若撒个小谎,将他们哄出这里,回到汉宫去。”于是脸色顿时一沉,故弄玄虚道:“你那皇帝哥哥现在除了乐瑶,也算是举目无亲了。太上皇和皇太后归隐不知所踪,安岳公主亦在战乱之中流离,再未现身。如今身边竟无个得力的皇室血亲辅佐,那些诸侯你们也是知道的,觊觎汉室也非止一日。如今朝中止我和安国公鼎力相助,只是我们二人之军威不及大师兄,乐瑶公主在汉民心中的声望更无法与阿悠你媲美。若非如此,皇帝何必教阿生万里迢迢地赶来寻你们呢?”
韩悠素知溟无敌玩世不恭,见他脸色沉重说出这一番话来,只道是汉室当真是处在莫大凶险之中,心中不免焦急,喃喃问道:“皇帝令你出使北羢,是要设法接阿悠回去么?”
“自然是了,皇帝秘旨,教阿生无论如何,便是强抢也要将姐姐抢回大汉去。”
燕芷自然也不知溟无敌撒谎,只紧张地看着韩悠,只怕她答应下来。却见韩悠亦怔怔地望着他,眼中之意燕芷自然明白。
“悠之,要不,咱们就回一趟大汉?”
燕芷劝道:“此处离大汉何止千万里了?汉室当真危急,恐怕咱们赶到之时,也无力解救了!其芳,既入百花谷,还管那些俗事作甚么。无敌,过了今晚,你就离谷罢,对皇帝就说未曾寻找到咱们便是了!”
溟无敌正要怂恿韩悠回大汉,自然不肯答应,又撩拨道:“既然大师兄不愿回,那阿生也无办法。但要阿生撒谎却不成,我只说大师兄与姐姐在西域天山过得逍遥自在,不愿归汉便是!”
韩悠道:“阿生,汝且歇息去罢,我和你大师兄再商议商议。毕竟此事于我二人来说非是小事,咱们明日再说罢!”这话也非是敷衍,天山与汉宫遥遥万里,来回一趟且不说耗费时日,亦有诸多无法预料的危险。况现在北羢塔西克王子还在寻找自己,而回汉境路途之中必要经过北羢大草原。
这一出去能否再回来,确是个大问题。
溟无敌却已看出,韩悠其实俗事未了,对汉宫尚大有牵挂,只是燕芷却已决意不问世事。嘿嘿,燕芷那小子,最后还不是得听韩悠的。溟无敌暗忖着,“奸计”得售,便也安心出去到小淘气家里,与他一同歇息了。
被溟无敌这么一扰,韩悠、燕芷却再也无法平静。燕芷亦知韩悠对汉室感情颇深,汉室有难,自然不肯袖手旁观。但当真要韩悠出谷,去经历艰难困厄,心中又大是不忍!因此好生为难。
“悠之,皇帝待你我不薄,若不知汉室有难倒也罢了,既然知道了,却不回去帮衬,于情于理,实在皆有些说不过去。况且,咱们不过是回去一趟,等诸事完毕,还回百花谷的。”
“话虽如此,但此去万里,又需经过北羢地界,一路之上种种凶险,恐怕难在预料之内啊!”
“只是,若不回去,咱们在百花谷,还能如往常一般心安理得么?难道教我们从此以后总在阴影之中度过么?”
燕芷见韩悠心意已决,顿时有些不悦,并不答话,宽衣解带自去榻上躺了。韩悠亦自宽了衣,与燕芷并排躺下,手抚他宽阔厚实的背,幽幽道:“悠之,一路之上有你这个曾经的大汉战神,和溟无敌那智计百出的小子,还怕路上安危么?再者阿悠也确是挂念汉宫之中那些丫头姐妹了,若不去见一见,虽生离却也与死别无异了。悠之,答应阿悠去走一趟好么!”
“睡觉睡觉。”燕芷有些不耐烦道:“明日再说罢!”
韩悠知他心中不悦,但假已时日必能扳回转来,于是也不介意,就倚着那山一般的背脊沉沉睡去。
燕芷见韩悠睡得熟透了,这才狸猫一般悄无声息地起床,又摸到屋内,径去寻溟无敌。溟无敌似也知道他必来寻自己,并未歇息,而是坐在小淘气家屋外,仰头望月。
“无敌,随我来!”不想惊动众人,燕芷向溟无敌轻声喊道,便往村寨之外的树林里钻去。
“大师兄,鬼鬼崇崇地作甚么?”溟无敌抱臂一笑。
“到底是信鬼鬼崇崇!溟无敌,我问你,汉宫到底有何变故?你骗得过其芳,却骗不得我,快如实说来!”
“嗳哟,冤煞我了。如今汉朝诸侯各自专政,皇帝政令不通,天天把脸愁得苦瓜似的。大师兄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诸侯,哪个不是龙虎之辈,王冉那小子又年轻,压服不住众人。身边又无个能震慑群臣的人物协助,被哄上瞒下,架在火上烤一般呢!”既然已经撒了谎,溟无敌索性说得更加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