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悠见王韧中计,一拍马臀,拔剑冲过去俯身便刺。两边士兵见状,亦呐喊冲突过来。
王韧虽倒地,毕竟一身武功,见韩悠刺来,也无法细虑,就地一滚险险避开,狼狈向广陵军中负痛奔去。韩悠虽心中连叹可惜,却也无法,只得勒住马。
广陵军抢到王韧身边,团团护住,韩悠亦止住本方军马,向王韧笑吟吟道:“韧哥哥,阿悠还有私密话要说与你听,可还敢来听么?”
原来韩悠这马侧暗驽乃南宫采宁设计,机关所发,强劲无比,称作“保命双箭”,若非王韧机警敏捷,早便箭驽穿胸而亡了。如今只伤了肩胛,却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听得韩悠戏谑自己,王韧又是疼痛,又是羞惭,却强忍了,亦笑道:“阿悠好狠心啊!私密话韧今日便不听了,改日待士兵们将你拿到汉宫里,咱们再好好说!”
韩悠思虑着,自己这两千人马任务尚还艰巨,也不愿与他交战折损,脸色一变,喝道:“即使如此,那便,滚——”
王韧也确实想滚了,肩胛之处疼痛欲裂,急需寻个稳妥之处治疗,于是哈哈干笑一阵,道:“阿悠与我转告南宫采宁,她若也想与我说说亲密话,韧亦不介怀!”说完被士兵拥簇着缓缓退了回去。
经此一闹,韩悠心中焦躁亦增添了几分,这一千广陵追兵竟然来得这般快,连自己的探子也未察觉,恐怕后面尚有苦战呢!于是重新部署,将最前开路士兵削到两百,护卫御驾之兵亦抽调一半,皆为断后之用。同时不断催促队伍加速前进。
因出城匆忙,队伍之中食物短缺,将士皆在半饥之中,便是乐瑶公主、卓经娥等身份尊贵的汉室皇族人等,虽有食物却是粗陋,再有两日下来,嫔妃之中倒病了一半,便是无病症的,亦萎靡不振。
又走了三日,离邳州也有数百里了,人烟也渐行渐稀,逃亡队伍已是困顿不堪。这日黄昏,只听探子来报,队伍后三十里外发现广陵军,人数不下五千。韩悠大惊,急寻南宫采宁商议。南宫采宁打眼察看了一番前边地势,心生一计,道:“前方便是一道峡谷,广陵军经此,必然生疑,咱们不若在此设下疑兵!”
韩悠道:“采宁姐,要不,咱们干脆在此伏击,打它一仗!”
南宫采宁却反对道:“我军与广陵军虽皆是疲惫之师,但广陵军是得胜追击而我军是溃退,且尚有保护御驾重责,战必不利!且这峡谷一看便是布兵设伏佳处,广陵军绝无贸然中计可能。以南宫之意,咱们一兵一卒也不埋伏,却于崖上隐隐布置下旌旗假人,阻它一阻!”
也只有这个办法,至于能拖延下多少时间,那也只能看天意了。韩悠点头允诺。南宫采宁便亲率了两百人马,将队伍中的旗帜皆收罗了去,又扎了许多假人,套上汉军服装,隐蔽于山石之间。
韩悠则催促队伍加速通过峡谷。
因这一阻,总算又与广陵军拉开五十余里距离。只是再往前行,皆是深山古道,逃亡队伍亦迅速不得。此时随行百姓十成倒去了七八成,连朝中百官亦有不少畏惧,悄然离队。虽如此,队伍亦还绵延近十里!
这日登上一座山坳,回视山下,已经可以遥见广陵追兵。因那山坳地势甚险,皇帝御车无法通行,只得弃了骑马。下得山坳,天空却下起雨来,且还滂沱不止,不一时,将众人俱淋得湿透。
皇帝、乐瑶公主、卓经娥等人,原本身子就弱,哪经得如此大雨,只是追兵便在身后,又不得停驻寻找避雨之处。苦得乐瑶一边哭泣却还只得一边高一脚浅一脚跋涉。
冒雨又行得二十来里,队伍却忽然止住了,韩悠大急,正要派人去察看为何停驻,却见前面开路士兵的队长奔跑过来禀道:“启禀公主,前方因雨水浸淫,山坡坍塌下一大块,阻了道路,无法通行!”
一听得这话,韩悠脸色顿时煞白了!急忙上前查看时,只见山道间堵了十来米高的乱石碎木,原来竟是连半座山也塌,莫说骑马,便是徒步也难行啊!且雨还未止,到处泥泞流水,武士行走尚难,又何况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皇帝与宫中妃嫔呢?
雨幕里氤氲起一片水雾,使韩悠眼前迷离起来,头盔上的雨滴不断汇聚、滑落,及至连成一串串水帘。铠甲内衣早已湿透,湿湿地粘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韩悠心情跌落到低谷,难道真是天要灭汉么?
南宫采宁见韩悠对着阻塞的道路无语发怔,知她心情苦涩,劝道:“公主,怨天也无不益,如今之计,还是一面令人探寻小道绕行,一面令士兵开挖道路。再作好应战准备罢!”
韩悠方清醒过来,便是天要亡汉,也不可束手就擒啊!
按南宫采宁之见分派了下去,韩悠寻到皇帝,只见皇帝正在一株巨树下避雨。只是那树虽冠叶盖天,却非雨伞,叶间雨水汇聚起来,倾盆浇下,连路总管遮在皇帝头上的一块毡布也全然无用。
“皇上,前进不得了,山体坍塌阻塞了道路!”
皇帝苍白的脸上看起来却是神色平静,抹了抹一脸水珠子,淡淡道:“那便歇下来罢,朕也累了!”
乐瑶公主亦在皇帝身侧,脸上的泪水早与雨水掺杂一处,分辨不清了。“阿悠,咱们逃不脱了是么?”
“追兵不过数千,咱们尚有五千将士,说不得拼死一战,是胜是负也未可知。皇上、阿芙且宽心歇歇,广陵军若要来拿皇上,除非从我阿悠尸身上踏过!”
皇帝道:“我这身边也无需护卫了,阿悠也派去罢!”将身边所剩的千人护卫亦交与韩悠。皇帝眼看着士兵冒雨后退,溅起雨水泥浆,惨然一笑道:“朕如今是名副其实的光杆皇帝了!”
路总管忙指着周围一干太监劝慰道:“皇上还有我们这些老奴啊!
当真是其景也惨,其情也哀。韩悠大是不忍,扭头而走。
广陵军追到,见汉军停止不前,亦知出了状况,倒也不躁,并不冒雨进攻,而是分作三条,散布在林中,将治军团团围在坍塌山体前方。南宫采宁亦令士兵摆开阵势,在坍塌山体前形成一个半圆形防护圈,将皇帝人等围在核心。
这一场大雨直到申时方骤然而止,一时云开雨散,阳光直射下来,在西天现出一道彩虹来。只是,却无人有心思欣赏这雨后丽景。
雨停了,广陵军的进攻也即将开始了。每个人都明白这一点。
果然,雨停不过一刻钟,广陵军中一通鼓响,三路人马尽皆杀来。广陵军自以为汉军被追数百里,已然斗志全无,亦无甚么阵法,只顾冲杀而来。岂殊不知这支军队乃长安军,军中主力乃是河海帮与黑山寨兄弟,皆非寻常壮丁训练出来的。且有南宫采宁演练过各种阵法,能攻能守。眼下便摆出七星防御阵出来。
广陵军冲突进来,才发现估算有误,长安军不但英勇,且阵法不乱,攻守自如,倒是广陵军自己形成乱军,一时伤亡甚重。
王韧在后面看得真切,急忙鸣金收兵,将队伍撤了下去。
第一波进攻算是抵挡住了,韩悠和南宫采宁却并无喜色,对方兵力是己方一倍,就算只围不攻,困也困死了。
看来王韧还真是打算将他们困死了,第一次攻击之后,再也没有进攻。
彩虹消失了,夜幕也渐渐降了下来,短暂的阳光还不足以晒干透衣服。无论汉军还是广陵军,都有些疲惫了,隔着一块空阔地带,各自寻柴生火烤衣服、煮吃食,处理受伤的士兵。
湿湿的树枝使生火变得困难,青烟腾起,呛得所有人忍不住眼泪直流。判断广陵军一时半会不会进攻,韩悠来到坍塌的山体前。两百士兵和帮忙的太监男丁们,正利用简陋的工具努力挖掘出道路来。但实在是过于泥泞,又无趁手的工具,进展非常缓慢。
“将士们,无论如何要在天亮前挖出一条道来!”韩悠激励众人,虽然自己也看得出这个命令有些不合情理。
虽然不合理,但看得出士兵加快了工作速度。那队长起誓道:“咱们已经打算定了,今晚不休不眠地赶工。”韩悠点点头,却皱起了眉,即使不眠不休,打通道路也非一夜能成啊!
怏怏回到皇帝身边,太监已生起一堆篝火,青烟燎得众人均是脸上污七八黑,看起来既可笑亦心酸。
好言宽慰了众嫔妃几句,韩悠不忍再呆下去,仍回前面去,只见南宫采宁正与几位将领说话,看到韩悠到来,南宫采宁眼中熠熠有光,道:“公主,咱们今晚劫营罢!”
韩悠一听,愣了愣,这个想法也太大胆了罢!但转念一想,兵者,以正合,以奇胜!或许,这也未尝不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