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城郡守不一时便出来相见,手中还拿着一份邸报,韩悠燕芷也顾不得,接过来一齐看。只看了一见,韩悠心便一沉。形势比传言得还险恶,广陵王不但占据了京畿,天下几乎有一半诸侯都归顺了他。皇帝在邸报中要求各地军备前往邳州勤王,那邳州郡守王亨亦是皇族后裔。
“看来皇上是前往邳州避难了。”燕芷看着韩悠,斟酌着道:“咱们是不是也去邳州?”
消息确证,韩悠反而慢慢冷静了下来。沉思片刻,向夷城郡守问道:“夷城尚有多少兵马?”
郡守还未答,燕芷道:“夷城守军早就调往益州了,如今这城内,至多只几百名巡逻捕快。阿悠,这里离邳城尚有千里呢,便有军兵,带过去少则十天,多则半个月,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多一人便多一份力,郡守大人,烦请即刻征兵募勇,着郡尉率兵前往邳州勤王!”
夷城郡守称喏道:“接到邸报时起,本郡便张榜招兵了,如今已得了有一二千人。只是尚未整训,打造兵器铠甲也尚需时日。殿下放心,小人会着速办理,一伺整备个七八分,便即亲率兵马前去勤王。”
韩悠称谢,听燕芷又道:“这一路州郡与我燕芷皆有交情,想来必不会屈服广陵王。阿悠,咱们一路游说,少说也能募得几万人马。事不宜迟,作速启程罢!”
二人向夷城郡守要了两匹好马,更不迟疑,风尘仆仆一路东南而行。原来归顺广陵王的大多是南方各州郡,北方各州郡尚在观望之中,经燕芷韩悠一路游说,又看在燕芷份上,皆答应发兵勤王。不论是否真心实意,待临近邳州,也募得了四万有余。
眼前邳州在即,一路上逃难百姓络绎不绝,沿途店铺亦十成去了八成,满眼皆是凄清之色。
眼见再有一日便可到达邳城,连日的马不停蹄奔波,燕芷还尚可,韩悠却大有不胜之态。燕芷不忍,劝道:“再有一日便到邳州了,不若便在前方城中歇息一晚!”
韩悠心内虽焦急,苦于身体也是疲乏至极,全身骨头架子也似散了一般,只得点头答应了。
这座城池名曰耒阳,并不甚大,但因靠近京畿与邳州,逃难百姓蜂涌而来,早将小小城池挤个水泄不通。因耒阳城内守军早被调往邳州,只区区数百个巡捕维持城内治安,难民又乱,抢家劫舍斗殴放火之事不计其数。已经是一座无防之城。
韩悠燕芷寻了家大客栈,要了两间相邻的上等客房,分别安歇下了。
睡到晚间也不什么时辰了,忽听客栈内吵嚷起来,韩悠正在披衣,燕芷已经闯了进来,神色凝重!想来燕芷虽在隔壁,亦是时时警惕,连衣服也未脱去,随时准备应付意外情况。
“悠之,外面吵些甚么?”
“不知,似是有许多江湖客闯了进来!”
韩悠匆忙穿好衣裳,一面道:“且去看看!”
大堂里,果然有许多江湖客,客栈所有伙计都被惊动了,在那里阻拦。只见一个大汉怒道:“咱们又没甚么恶意,只是来找个人。若是有心,把你这破店早拆了。”
客栈掌柜苦道:“大侠见谅,半夜三更的,若惊扰了客官们歇息,我这小店还如何做生意。”
大汉威胁道:“不放我们找人,便能做生意了么?”
“大侠究竟要找的是甚么人?”
“这个却告诉你不得!”大汉一面说一面去推那掌柜的,便要上楼,众伙计连忙拦住。
大汉忍无可忍,唰地一声抽出钢刀。韩悠急忙止道:“住手!”
韩悠乍一见那大汉,便觉十分眼熟,只是一时又想不起来。眼前他**钢刀,猛然灵光一现,此人不正是当日在黑山山脉里打过交道的河海帮风舵主么?
“风舵主,别来无恙啊!”韩悠在楼梯上冲风舵主一抱拳。
风舵主抬头见到韩悠,喜道:“果然在这里,韩女侠,咱们正是来找你的呢!”
韩悠微微一惊,笑道:“风舵主找我可有甚么话说!”
风舵主尚未答话,一个河海帮弟子却道:“女侠,老风如今已荣任帮主了!”
“哦,风帮主,恭喜啊!”
“哪里哪里,不过蒙众兄弟抬爱,老风勉力而为!”
“请上来说话罢!”韩悠一摆手,作了个请的姿势。风帮主亦不客气,令众弟子退出客栈,这才大踏步走上楼来。
燕芷素知河海帮乃江湖数一数二的帮派,却不知河海帮帮主与韩悠如何这般熟稔。见风帮主并无恶意,倒似对韩悠颇有恭敬,当下也放下心来,随二人一同步入客房。
韩悠笑道:“风帮主来找阿悠,有何见教?”
风帮主道:“广陵老贼大逆不道,攻占京畿,逼得我河海帮退出京畿。我河海帮兄弟皆是血性男儿,岂肯容广陵老贼横行。只是河海帮向来混迹江湖,与官府无甚勾当。因帮里有兄弟恰巧见女侠入得耒阳城,因此老风特意来寻,想投奔女侠,为国效力,还请女侠成全!”
韩悠大喜,传闻河海帮帮众亦有近万,武艺身手不凡的,也不在少数,若能得此生力军,自然于汉室大有禆益。
“风帮主美意,阿悠领了,河海帮欲报效国家,尽可去投奔皇上及安国公,作甚偏来寻我一个小女子!”
风帮主诚恳道:“女侠过谦了,当日女侠以德报怨,不计较老风冲撞,老风一直牢记在怀。咱们兄弟行惯了江湖,不相信官府,只愿追随女侠。”
“好!风帮主爽快,那阿悠也不多说了。请问风帮主,你手下如今有多少人马?”
“耒阳城内三千,其余帮众正日夜兼程赶来,可上阵杀敌的总数应不下于七千!”
韩悠喜道:“大好!河海帮仍归风帮主统领,等到邳州,阿悠必向皇上讨个将军封与风帮主。风帮主这三千人马,明日可得启程与我前赴邳州?”
“河海帮行走江湖一向是来便来,走便走。莫说明日,只今晚,只女侠一声令下,便可开拔!”
燕芷亦是神情喜悦,道:“风帮主大仁大义,却比那些知府郡守还强百倍。只是行军打仗非比行走江湖,依燕芷之见,还需将河海帮分成若干千人队,选出千夫长,定下军规,方是正理!”
“这位将军莫非是战神燕将军!”
“正是在下!”
“久仰久仰!”风帮主起身抱拳道:“若是燕将军在京畿,岂能容得广陵老贼猖獗。这会子可好了,收复京畿有望了。”
“过奖了,还承望风帮主鼎力相助!”
“这个自然。老风寻思着,咱们河海帮既归入汉军,则需有个名目,女侠既是大汉长安公主,依老风之意,咱们这支队伍便称长安军,可妥?”
韩悠正要推脱,燕芷却道:“甚好甚好!长安军一出,便长得久安!”
三人又计议到凌晨,议定番号军规,风帮主自回去传达。第二日,风帮主果然将队伍集结在耒阳城外,待韩悠燕芷一到,便即开拔,一路向邳城挺进。河海帮虽是江湖帮派,历来帮规甚严,除了未有统一军服,倒也颇有模有样,连燕芷看了众人仪容步伐,亦是赞叹有加。
原来一天的路程,因带着三千人马,直走了两日才到邳州城外,一路上又有河海帮帮众从四处归拢来,到城外时,已有五个千人队了。
韩悠燕芷与风帮主在城外选定地址驻扎下长安军,这才纵马入了邳城。邳城守军早得了通报,连忙引三人去见皇帝。
此时的邳城百姓已去了十之七八,城内尽是从京畿逃出来的宫女太监,此外便是残余军兵。韩悠燕芷早打探得广陵军在城外五十里扎下大营,一伺肃清京畿残兵,便要全力攻打邳州。邳州内外,亦在整固城墙,挖掘护城河,准备迎战。
韩悠见到皇帝时,皇帝正在发脾气,正在对罗皇后发脾气。至于何事,韩悠也不愿打探。见了韩悠,皇帝大喜,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来,急道:“阿悠,燕将军,怎么到如今才来!”
韩悠将前赴益州请燕芷,因神雕被洛力射落等种种简略述说一遍,末了,才急不可耐道:“太上皇和太后呢?可还安好?”
皇上黯然道:“广陵军攻来时,我便派人去带父皇母后,可是派去的人回来禀报,父皇母后早已不知去向。到如今也未得消息!”
“所幸未落入广陵王之手,那便尚好了!”韩悠又问道:“广陵军如何便破了城?独孤泓呢?”
“阿悠走后,安国公因操劳过度突然患疾,卧床不起,更无法指挥军队,因此给广陵军得了空子,使了个调虎离山之计,攻破了京城。”
“独孤泓现在在哪里?还有诸葛琴、浣溪殿里我的宫女,她们都在哪里?”韩悠急急问道,一路上牵挂了那么久,还有棠林、秀秀这些姐妹,卓经娥这睦嫔妃和乐瑶公主,乱世之中,她们可都还安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