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艺妍“鸠酒”下肚,一阵头重脚轻,伏于桌上,还未完全失去意识时,竟是伸出手去抓住了皇上的手。
两个老嬷嬷将罗艺妍扶了出去,接下来的两个佳丽并无上好表现,至此,勿需多言,皇后人选自然应是罗艺妍了。
最后两个佳丽韩悠已无心思关心,亦随两个嬷嬷跟了出去,倒是想好好看看这个甘愿以生命成全皇上的奇女子,究竟是甚么样的人。罗艺妍垂顿在嬷嬷身上,整个以“娇小”可形容,玲珑娇小的身量,小手小脚,脸庞五官亦是娇小,但却十分匀称精致,肌肤亦白皙,亦有十分容姿。只是,嘴唇略嫌薄些。
所谓“毒鸠”自然非是毒药,只是**药,服了解药下去,罗艺妍很快醒了。
“我这是在哪里?黄泉么?”罗艺妍转醒,环顾了一眼周围,困惑道。
韩悠忙笑答道:“非也!妍儿姐姐,这里是清露台!”
“清露台?我不是喝了毒鸠死了么?”
“妍儿姐姐受惊了,那不过是皇上为考验忠贞使的障眼法。恭喜妍儿姐姐,今晚便要与皇上行成婚大礼,册封皇后了!”韩悠虽满脸笑容道喜,心中却是复杂不是滋味,难得这般至情至性女子,却要被当个摆设处在皇后这个风口刀尖的位置上。一阵不忍心!
“妹妹是何人?艺妍当真没死么?”
“本宫是长安公主韩悠,往后便要唤姐姐为嫂子了!”
“长安公主?便是那个被称作神雕侠女的长安公主么?”罗艺妍一脸惊喜,“艺妍久仰大名,每每听人说起殿下闯江湖、骑神雕,便心驰神往。早便想结交殿下了,只恨深宫阻隔,未得机会!”
真是薄唇善言,韩悠一笑道:“这不是机会来了么,今后有得是相处机会。那雕儿也无甚么,不过是巨大些,能负人飞翔而已。”
原本按王翦的意思,人选定下来之后,还教家人**去,遵照那一系列的繁文缛节将皇后隆重迎入汉宫。但皇上对这一套甚是反感,执意选妃之后立即举行成亲大典。只是,毕竟仓促,仅能按最简单的礼仪,也就是和寻常富户家的婚礼进行了。
韩悠也不便打扰,看宫女们要服侍罗艺妍沐浴化妆着衣了,便告辞出来。因心中沉重,也无心情再去会太子,见独孤泓,而是回了浣溪殿。
一路皆是小太监们在张灯结彩,宫女嬷嬷们往来奔驰,为即将开始的迎娶并册封皇后的仪式作准备。
浣溪殿的宫女们则因韩悠地位特殊,无人敢指派,因此要清闲得多。韩悠前脚到家,落霞亦后脚跟到,一入来便咭咭呱呱地将所见所闻告诉大家,很自以为是且事后诸葛地将罗艺妍被选为皇后的功劳揽在自己身上。
“可不出我所料,皇后果然是罗家二翁主,卓家小姐亦被封了经娥,钟家小姐被送出宫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看着够碜人的……”
韩悠不想评论,吃了几块糕点,正欲上软榻上卧了歇息会子。却听得小宫女进来禀道:“皇上派人来请殿下,有事要议!”
不是都选定了么,还有甚么事要议?韩悠狐疑着出了门,那小太监却道:“皇上教殿下不要携带宫女,只身跟奴才去未央宫,有要事托付!”
狐疑更甚,甚么要事?
到得未央宫,皇上却不在殿内,倒是独孤泓一见之下迎了上来。
“阿悠,怎么不作声不作气便回浣溪殿了?”
“皇后不是选出来了么?”
“皇后是遴选出了,可后面的事却还繁杂呢?”
“阿悠可帮不上甚么忙,届时过来观礼便是了!”
“观礼倒不必了,皇上另有要事分派,阿悠随我来!”
独孤泓说着,便拉了韩悠径出未央宫,往御花园方向疾走。御花园在汉宫西北侧,占地甚大,园内虽有亭台楼榭、假山花圃,亦有自然之态的树林草地流水。因处汉宫边缘,两任皇帝均难得光顾,因此未免冷清。
韩悠不知独孤泓将自己带往这里是何道理,问起时,独孤泓却是笑而不答。
穿楼过榭,渐渐便将繁华热闹的汉宫遗在身后,仿佛来到了城郊野外。穿过一片翠竹林,忽然林间传来一阵悠悠扬扬的琴声。韩悠驻足,正要侧耳倾听,却听独孤泓笑道:“阿悠可猜到皇上指派咱们作甚么了?”
“操琴之人……”韩悠犹疑着道:“难道是赵庭玉?”
“阿悠果然聪慧!”四顾无人,独孤泓牵了韩悠的手,沿着一道稍加修饰基本保持了自然之态的小溪,往竹林深处而去。韩悠甩了两下没甩脱,心中一软,任由他牵着,不过走了十来丈远,小溪从丈余高处倾泻而下,形成一个小瀑布,岩石之上一座小小八角凉亭,亭内一人素衣白袍,正端坐操琴。
不是赵庭玉却是哪个!
赵庭玉见韩悠和独孤泓到来,琴声戛然而止,长身而起,淡然道:“悠悠,安国公,可是太子教你们来的么?”
韩悠纳闷,庭玉入宫自己竟然一无所闻,听庭玉尚且称王冉为太子,不知是尚未得知太子登基,还是旧称难改。但韩悠刹间明白了皇上让自己和独孤泓来这里的目的了。皇上是担忧册封皇后伤害到赵庭玉,不但一切从简,还教他们两个来陪庭玉,免得他寂寞胡思啊!
独孤泓笑道:“便是皇上不差遣,泓和阿悠也该当来探望了!”
既来之,则安之,这里至少比纷纷扰扰的汉宫清静自在,韩悠亦笑亦嗔道:“庭玉,何时来的汉宫?瞒着别个也罢了,怎么不教阿悠知道。”
庭玉虽极力装作淡定,神色之间一抹隐忧却始终无法消逝,幽幽道:“阿悠,咱们也数年未见了罢,可还好么?”
还好么?韩悠忽然有些心酸,在幽禁日子里,亦自问过。原本一切都好啊,有现任皇帝的信任,亦有太上皇的恩宠,汉宫之内也算是无拘无束,可随心所欲了。只是……只是如果没有那个该死的燕芷,一切都好了!
此时自然不是倾诉这些苦闷的时候,韩悠心中烦闷一闪而过,脸现欢喜道:“无甚么不好,只是汉宫里没江湖上逍遥自在。阿悠每每寻思,甚么时候回无名山去探望风尘子,顺便在江湖上耍耍去。庭玉可有兴趣么?”
“庭玉这几年游历江湖,倒是有些厌倦了!还是这里清幽,俗语说大隐于世,便是指的此处了!”
独孤泓却接着韩悠的话题道:“阿悠说得是,也该当去探望探望风尘子师傅她老人家了!等宫中大定,泓便向皇上请个月假,咱们一同去无名山可好!”
韩悠道:“阿悠不过是借这个去耍,你要探望你师父自去便是了,拉上我作甚么!”
赵庭玉亦瞧出二人有些不对,淡淡一笑,竟是直言道:“怎么?阿悠,与安国公闹别扭了?”
“没有!我与他有甚么别扭好闹!”
独孤泓却黯然道:“阿悠这些时候也不知为甚么,待我爱理不理的。泓又无冲撞之处,也不知何故!”
赵庭玉转向韩悠,笑道:“可是属实?”
“不说我们,庭玉,今后可长居汉宫么?教我操琴好不好,听皇上说过,阿悠曾拜你为师,习过琴艺,可惜后来中了甚么断魂迷香,早荒疏了!”
赵庭玉转身拔了下琴弦,铿然一声,幽幽道:“将来事哪个知道,不过四处飘泊,留便留走便走。阿悠若要习琴,自有宫廷乐师可以烦请,庭玉这雕虫小技何足一哂!”
话题成功转移,韩悠还待探询,忽见一个小公公提着一只食盒,从翠竹林中疾步而来。
“奴才奉皇上之命,特送酒食来了!”
这小公公似乎和赵庭玉颇熟,想来是皇上特意指派服侍庭玉的。
小亭正中有一方石桌并四张石凳,公公打开食盒,将几盘精致小菜并糕点、酒水取了出来,置于石桌之上,又道:“请慢用,稍时再些菜肴来!”便退了回去。
韩悠未料皇上那般繁杂,但还考虑得这般体贴,也不客气,当先坐下,招呼道:“难道皇上百忙之中还不忘了咱们,来来来,且吃喝!”拿起酒壶满上三杯,招呼独孤泓和赵庭玉坐下,两人起初还有些拘束,酒过三巡,皆放开了,一面吃喝一面叙些往事,又各自说些别后见闻,不过半个时辰,俱有三分醉意了。
韩悠端起酒盏向赵庭玉敬道:“皇上今日册封皇后,不过是掩人耳目,我那皇兄啊,心思还在庭玉身上。别个不知,阿悠却最是清楚,若非庭玉,冉哥哥是说甚么也不愿回汉宫继位的。庭玉且要体谅冉哥哥苦心,如今身在其位,有些事情也是迫不得已。”
独孤泓亦宽慰道:“皇上毕竟关系汉室兴衰,怎么说也得为皇家留下香火不是,庭玉放心,这个皇后可是我和皇上,还阿悠、王翦他们精心挑选的,最是温顺听话的!”